看清來人後,南楚衡沉下臉,道:“何事?”
來人俯首低眉,道:“回陛下,那真的章小武已被滅口,假的章小武被人射殺……”
南楚衡抄起桌上的桌臺,狠狠地朝那人砸了過去,道:“蠢貨!”
沅天洛定睛一看,正是此前將假的章小武帶走的人。而眼下,真的章小武已經被人滅口,如此一來,接下來的事倒是難辦了。一直以來,宮中各處安插的人手都由洛如初調派,從不假手於他人。眼下,洛如初重傷昏迷不醒,和這些人也就失去了聯絡。沅族暗影雖然強大,可是眼下,可用之人也就只有這月華宮中上上下下十幾餘人。而且,失去了這些宮中的眼線,以後的路勢必會更加艱難。
沅天洛黛眉緊蹙,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做。一轉眼,卻看到南楚衡拿着一個小箭來來回回地看,眉間皺成一團。
“這箭有古怪?”沅天洛問道。
南楚衡拿着箭湊到沅天洛跟前,道:“你看,這是我南越皇族的箭,有專有的印記,由皇家鑄箭坊專門鑄造,別處是仿不來的。可這支箭,卻是從章小武的身上取下來的。”
沅天洛接着分析道:“如果說原先還只是懷疑,那麼現在幾乎就可以確定,這宮中一定有你南越皇族中的人。只是,若此人真的是爲算計你而來,理當隱藏自己纔是,爲何頻頻使用你南越皇族的專用物品?先是千刀陣,現在是皇族專用的小箭,無一不是在泄露自己身爲南越皇族的身份。這人來了月徹皇宮,卻又不怕被你知道,會是誰呢?”
南楚衡微眯着雙眼,能有如此計謀和膽識,想來也只有他了。然而,開口時,南楚衡卻說道:“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會是誰。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沅天洛卻想得比他更深:“我倒覺得,你不如先回南越穩定大局,此人頻頻出手,怕是知道你不在月徹,若是他居心不軌,趁你不在篡奪了皇位,該如何是好?”
南楚衡輕蔑地一笑,道:“不用,現在你這裡不同往日,若是我再離開,只怕你的處境會更加艱難。更何況,若我南楚衡苦心經營南越十餘年,仍能被人唾手可得,那倒是我南楚衡無能了。”說完,南楚衡心裡不禁有些納悶。那藏在暗處的人,之所以時刻顯露南越皇族的身份,爲的,只怕就是讓他覺得南越有異,讓他儘快回去吧。只是,爲什麼呢?
南楚衡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沅天洛也不好再說什麼。
御書房內,慕容熙屏退左右,急不可耐地問道:“雲兒,今日之事是怎麼回事?你的人怎麼會出現在月華宮中?”
慕天雲不急不慢地說道:“父皇,兒臣見父皇爲賢妃之事煩憂,心中不忍,便派了身手最好的暗衛前去一探究竟。不料他竟傷得如此慘重,現下看來,他受傷之後慌不擇路,逃去了月華宮。兒臣在宮中等候許久沒有得到消息,就派人四處查看。後來順着血跡找到了月華宮,怎料父皇也在那裡。”
“若是如此,那沅天洛怎會花費那麼大的力氣護着你的人?”慕容熙覺得這件事實在是說不通。
慕天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慕容熙就自顧自地說道:“定是知道了是你的人,想討好你所以就救了你的人。天雲,你可別上她的當。這個沅天洛心思很重,你不是她的對手,千萬要小心,不能和她走得近了。”
慕天雲對此沒再說什麼,只恭謹地說了聲:“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轉念,慕天雲問道:“父皇,從那人受傷到被找到,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內,你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慕容熙想了想,如實答道:“是一個來往御膳房送膳食的宮人,見到地上有血跡,就來稟報給朕。朕這才順着血跡找到了月華宮。”
慕天雲眸光大亮,道:“父皇不覺得此事大有蹊蹺麼?”
慕容熙冥思苦想,也沒想出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就把疑問的目光轉向了慕天雲。
隨即,慕天雲說道:“若是尋常宮人,發覺宮中有異理應先告訴附近的禁衛軍或是各宮的管事,可是這宮人卻是想到先稟報父皇,倒也是怪事一樁。”
慕容熙緊接着說道:“若是這宮人覺得事情大到附近的禁衛軍或是宮中的管事都管不了呢?這麼說來,前來稟報給朕,恰恰是最好的選擇。”
“這宮人看到的,不過是幾滴血跡,會有什麼大事?想來,此人的意圖便是引父皇到月華宮,與那沅天洛糾纏在一處,彼此都大傷元氣。而那宮人背後的人,自然可以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慕天雲如此說,慕容熙算是明白過來,當即喝道:“那傳信的宮人何在?”
李公公躬身上前,道:“那人回稟陛下,領了陛下的賞之後就回去了。奴才這就着手去查他是哪個宮裡的人。”
慕天雲開口道:“查是一定要查的,而且一定要儘快。動手晚了難免會被動,雖說此人多半已被滅口,但仍是要查。此人說到底不過是個小角色,不足爲懼。倒是他身後的人,纔是真正的高手。若是能順藤摸瓜查到他身後的人,定能對我們大有裨益。”
慕容熙點點頭,對慕天雲的這一番見解很是贊同。
是夜,月朗星稀。
洛如初已經被安置在了偏殿之中,自有人守着。而百里奚和也已經開始準備煉製強心丹。只待強心丹煉成,拔出心口處的細刃,洛如初便可以醒來。到那時,沅族暗影自會恢復如往日。而近幾日,還是要韜光養晦,按兵不動的好。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沅天洛躺在牀上,心裡總是覺得不安寧,總覺得這幾日發生的事,有什麼不對,可具體是哪裡不對,一時之間她怎麼也想不出。輾轉反側間,睡意全無。
突然,沅天洛看到牀前站了一個黑影,沅天洛驚叫道:“誰?”
來人並不說話,卻是走得更近了些。
沅天洛的驚叫聲再次響起,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更加分明。即刻便有暗影在窗外問道:“公主殿下,怎麼了?”
裡面很安靜,過了片刻,裡面傳出沅天洛的聲音:“沒事,不過是一隻老鼠。”
窗外的人繼續聽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麼,就離開了。
爾後,屋內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至於說了什麼,並不分明。
次日一早,頂着霸無天那張粗獷的臉的南楚衡就大踏步走了進來。一進門,南楚衡就緊張地看着沅天洛,道:“你沒事兒吧?”
沅天洛抿嘴一笑,道:“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什麼事也沒有,不過你怎麼會這麼問?”
南楚衡略顯尷尬地別過臉,顯然是不願意多說。
沅天洛頰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了,道:“南楚衡,你在我這裡留了不少暗衛吧?”
被人說中了之後,南楚衡只好坦然承認,看到沅天洛的臉色不對,南楚衡解釋道:“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
沅天洛冷笑一聲,道:“哼,擔心我的安全?你是何人,有什麼資格擔心我的安全?留這麼些個暗衛在這裡,只怕是爲了監視我吧。南楚衡,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南楚衡急了,道:“不是這樣的!我南楚衡行得端,坐得正,從來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況且,你是芷兮的女兒,我怎麼會對你不利?”
“左右我母皇已不在世,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也沒人能反駁你。南楚衡,你以我母皇舊識的身份接近我,圖的不就是助我登上皇位,爾後再殺了我,你平白得了月徹,不是嗎?”在言辭上,沅天洛向來是不落下風,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容置疑。
南楚衡急得紅了眼,吼道:“沅天洛,你竟是如此看我!好!好得很!你月徹這副爛攤子爺還不管了!”說罷,轉身就走,如逃一般離開了月華宮。
看着南楚衡的背影,沅天洛微闔雙目,內心思緒翻騰。如今,洛如初昏迷不醒,南楚衡拂袖而去,她倒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沅天洛轉身回到殿內,用預先設定的手勢讓分散在月華宮各處的衆暗衛來到殿內。沅天洛細心注視着每一個進來的人,直到他們都進來之後,沅天洛開口道:“一直以來,都是影尊帶着你們出生入死。現如今,影尊重傷昏迷,此後各位便要聽我號令。對此,各位可有什麼異議?”
衆人齊聲道:“但憑公主殿下吩咐。”
沅天洛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只不過,若是有人膽敢有二心,本公主決不輕饒。到那時,休怪本公主翻臉無情!”
衆人齊聲道:“是。”
爾後,沅天洛吩咐道:“眼下只有你們十七位暗影,務必要人盡其用。今日,本公主要你們其中十一人暗中守在南薰的宮院附近,時刻注意從那裡出入的人。其餘六人分做兩組,分別暗中注意着慕容熙和慕天雲的動向。如此,可否做到?”
衆暗影面面相覷,終是有一人止不住心中的疑問,開口道:“公主殿下,您把我等都派了出去,誰來保護您的安全呢?”他們整日守在月華宮,皆知公主殿下原本是沒有武功的,只是近些日子纔跟着影尊學了些許。可對方卻是能傷了影尊的高手,公主殿下絕對不是那人的對手。再不讓他們在身邊保護,豈不是更加危險?
沅天洛雙眉微挑,看着衆人,道:“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衆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沅天洛勾脣一笑,道:“既是如此,本公主自當讓各位放心。現下各位先退出大殿,一刻鐘後,若你們十七人中有任何一人能再次進得了這大殿,本公主此前所說的話,一應作廢。”說完,沅天洛伸手指向殿外,示意他們出去。
衆人雖是不解,卻仍是走了出去,心中卻盤算着沅天洛此舉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