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殿外黑壓壓的一層,皆是右手提刀,左手擎着火把的禁衛軍。藉着火把的光,袁瑛璟定睛看着這些禁衛軍的神色,皆是一臉冷毅,眼神堅定地看着前方。行走時,步履堅定從容,毫不拖泥帶水。這,決不是宮中的禁衛軍能達到的素質。
袁瑛璟回過身,擔憂地看向沅天洛。
沅天洛看她神色不對,問道:“難道有什麼不對?”
“這些人,不是真的禁衛軍。”
沅天洛靠近門邊,看了一眼,低聲道:“莫非是慕容熙暗中訓練的精銳?”
“這倒是有可能,只是眼下該如何是好?他們堵着門,想必房頂之上也有防衛,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袁瑛璟應道。
沅天洛勾脣一笑,道:“袁姨,依你看來,我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嗎?”
袁瑛璟不明白沅天洛話裡的意思,剛想發問,殿外卻傳來一個聲音:“沅天洛,今日你若是束手就擒,本殿下倒是可以饒你不死。若是你冥頑不靈,負隅頑抗,今日縱然是大羅神仙前來,也救不了你!”
是慕天雲!
沅天洛大笑出口,朗聲道:“慕天雲,本公主早已說過,你有什麼招數,儘管放馬過來,我沅天洛接着就是,在這裡費什麼話!”
慕天雲原本想着,他如此大張旗鼓,沅天洛總不會不自量力,乖乖跟着他走自然是好的。如此一來,接下來的事,倒還簡單了。可是,他還是錯估了沅天洛與生俱來的傲氣。這個女子,獨有一身傲骨,把那高貴的尊嚴看得比性命更加重要。
慕天雲橫下心,道:“既是如此,便怪不得本殿下了。”爾後,悄聲對着身邊的隨從說道:“傳令下去,無論是誰,皆不可傷了沅天洛。本殿下留着她,還有別的用處。爾等千萬小心,不要走差了這一步,壞了本殿下的計策。若是誰有差池,本殿下定斬不饒。”說話間,那眼神中的狠厲,竟是絲毫不輸慕容熙。
慕天雲吩咐完之後,一衆禁衛軍開始提着劍向前,戒備地走向大殿的方向。
殿外的這些人每走一步,殿內的袁瑛璟便擔心一分。眼見着這些人就要破門而入,沅天洛仍無任何動作。袁瑛璟只以爲她被嚇傻了,提着劍就想往外衝。
此時,沅天洛出聲道:“袁姨,莫要輕舉妄動,等着看好戲就是。”
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一陣慘叫聲。袁瑛璟心生詫異,這些人明顯不是真的禁衛軍,只怕是慕容熙暗中訓練出的精銳。照理說來,這樣的人,不會如此不堪一擊,也不會在受傷時發出如此悽慘的叫聲。可是,眼下聽到的聲音,倒是顛覆了她的認知。
她靠近門邊,向外看去,只見大殿之外,一衆禁衛軍或按着自己的手臂,或用胳膊肘壓着自己的肚子,或是雙手緊扣着自己的大腿,無論這些禁衛軍是何種動作,面上的表情皆是痛苦不堪。似乎他們現在所承受的痛苦,完全超出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
原本擎着的火把掉落在地,點燃了這些人的衣服,炙烤着這些人的皮肉,發出呲呲的聲響,而他們,卻是渾然不覺。甚至,連騰出手撲滅身上的火都沒有,只是任它燃燒着,仍是死死地按着自己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哀嚎不止。既是如此,那就說明,他們按着的部位所承受的痛苦,遠遠超過火焰灼傷肢體的痛。只是,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竟讓這些人痛得如此不堪。
袁瑛璟驚異地看向沅天洛,滿臉的不解。
沅天洛苦笑一聲,道:“袁姨,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殘忍?”
袁瑛璟出口阻止:“哪裡的話?是這些人欺上門來,又不是你主動上門挑釁,說什麼殘忍不殘忍。只是,你是如何做到的?”她一直在這裡,也沒看到沅天洛有什麼動作啊。
“袁姨忘了麼?母皇這座寢殿,本就是玄妙無比的啊。”
一句話提醒了袁瑛璟,沅皇建這座寢殿時,煞費苦心。算起來,這小小的寢殿之中,竟是佈置了九九八十一道機關。每一個機關都是獨立存在,都可以重複使用。即便是外有強敵,只要是不走出這座寢殿,也足以保證殿中之人毫髮無損。情急之下,袁瑛璟竟是忘了,眼下被沅天洛一提醒,就想了起來。
袁瑛璟笑了笑,道:“這殿中這麼多機關,你一個個記下來,倒是難爲你了。只不過,這些人是中了細針之毒吧?不過,這是哪一種毒,我之前倒是從未見過。”
沅天洛勾脣一笑,道:“這倒要感謝之前那位金貴妃了。她一心想着在之前的登基大典上用冰蠹害死我,只可惜,事與願違,得邪醫百里奚和相助,我沒有着了她的道。不過,我身邊這位百里奚和卻把這冰蠹拿去,提煉出了冰蠹體內的毒,染在了細針之上。這冰蠹原本是一隻透明的小蟲,若是鑽到了人的體內,會吸食人的鮮血,而且,在體內四處遊走,直至將這人的鮮血吸乾,毒性甚是狠辣。只是今日看來,這些人中毒的症狀和之前那些中了毒的不太一樣,想來是百里奚和爲了增加毒性,在其中加了別的什麼東西。咱們就等着看,這毒究竟如何。”
說罷,二人齊齊向外看去。只見慕天雲奔走在這些禁衛軍中間,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急得滿頭大汗,卻是束手無策。而他腳下躺在地上哀嚎的禁衛軍,緊咬牙關,雙眼突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慕天雲慌忙叫過守在外面的禁衛軍,道:“快,將他們擡到外面,速召御醫前來救治!”這些人都是精銳,損失不得。
慕天雲的話音剛落,即刻便有禁衛軍走進來,準備擡起地上的這些人。誰知,這些人痛得難以自抑,早已分辨不出是非,眼下見有人來動他們,只覺得會對他們不利,揮拳就打,擡腳便踢。這些人本就不是尋常的禁衛軍,沒過多大一會兒,人沒擡出去一個,後來進來的禁衛軍倒是傷了不少。更是有那麼幾個倒黴的,被擊打致死。
慕天雲大吼:“多叫些人來,快把這些人擡出去!”
隨即,外面又是衝進來一隊禁衛軍。然而,仍是無濟於事,又是重複了一番剛纔進來的那一隊禁衛軍的命運。死的死,傷的傷。到了最後,勉強留着一條命的十幾個禁衛軍瑟縮在牆角,顫抖着不敢上前。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隨便一拳就能要人性命,這哪裡是人,分明是活閻王啊。
慕天雲急了,時間是耽誤不得的。若是再拖延下去,這些人可就真的是性命堪憂了。父皇暗中訓練的精銳,全部人數加起來也不過五百名,今日他一下子就調來了五十名。若是這些人損失了,父皇一定會甚爲痛心。而他慕天雲,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略一思量,慕天雲叫過一名瑟縮在牆角的禁衛軍,冷聲道:“還能走嗎?”
那禁衛軍點點頭,瑟縮着腦袋答道:“能是能,只不過,太子殿下,求您留小的一命,小的家中還有八十老母需要供養啊。若是小的沒了,我老母就算不會被餓死,也會傷心死啊。太子殿下仁厚,就留小的一條賤命吧……”說到這裡,這堂堂七尺男兒竟是嚎啕大哭。擡人出去什麼的,實在是太可怕了。嗚嗚……
慕天雲好不厭煩,道:“本殿下是要你去御醫局叫今日所有當值的御醫前來,這件事,哪裡有什麼性命之憂?倒是你,堂堂大內禁衛軍,竟在這裡當衆嚎啕大哭,成何體統?”
“小的這就去辦,這就去辦!”說完,飛一般地跑開了,彷彿身後有什麼追着他似的。
約莫過了一刻鐘,那禁衛軍帶着御醫局全部當值的御醫前來。見到慕天雲,皆是行禮下拜。
慕天雲擺擺手,指着仍在地上哀嚎的人,道:“不必在意這些虛禮,眼下,還是好好醫治這些人爲妙。”
衆御醫順着慕天雲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就嚇得閉上了眼睛。這還是人嗎,怎麼看着比惡魔還可怕。只見地上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是臉色烏紫,猙獰地張着嘴巴,四處亂咬。有一個,甚至活生生咬下了身邊那人的耳朵,血淋淋地吞了下去。末了,大張着嘴巴,露出沾着鮮血的慘白的牙齒,看着甚是駭人。
衆御醫連連擺手,道:“回太子殿下,我等對用毒之術並不精深,實在是不敢貿然救治。”
衆願不可違,這個道理,慕天雲是知道的。況且,這些人都是宮中的御醫。父皇身體不好,若是把這些個御醫都得罪了,他們爲父皇診治之時稍有不用心,保不準便會有性命之憂。這個險,他慕天雲冒不起。末了,他只得擺擺手,讓這些御醫自行離去。
爾後,慕天雲看着院中的這些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在這時,一衆禁衛軍整齊有序地走了進來。一進來,二話沒說,搭弓射箭,就將院中的這些人射殺殆盡。
慕天雲怒不可遏,道:“誰讓你們這麼幹的?”
這時,慕容熙從殿外走了進來,道:“天雲,爲君者不可以有婦人之仁。這些人既然已經無用,殺了就是,沒什麼可惜的。”
爾後,慕容熙對着那些禁衛軍吩咐道:“不要再向前,就站在這裡,往大殿之內射箭。”說罷,慕容熙看向大殿,眼神狠辣。沅天洛,既然你會使毒,我還偏偏就不給你用毒的機會。這麼遠的距離,我看你的毒該怎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