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教舍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沅天洛和曹爽的身上。
沅天洛並不惱,反而輕笑道:“不被你看上,是我的福氣。”
曹爽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覺得無比的難堪。他惱羞成怒,伸手就想抓住沅天洛的衣領。
就在這時,林霜影一把扯掉了臉上的面紗,怒喝道:“夠了!”這一聲怒喝成功地把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的身上,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處處透着慍怒。她說完那句話,臉頰因激動而變得通紅,胸口劇烈地起伏着。遠遠看去,佳人粉頰含怒,脣紅齒白,倒另有一番風姿。
林霜影突然扯掉面紗,一下子把曹爽看愣了。之前,他只聽說過林霜影是京城之中有名的才女,才貌絕倫,卻沒有機會與之一見。今日看分班表上有林霜影的名字,又知道她的那檔子事兒,便起了戲謔的心思。孰料,眼前的這個女子,嗔怒之間竟流露出那麼一種不容許任何人褻瀆的神聖來。一時之間,曹爽心裡那些戲謔的心思竟忽地消失不見。
就這麼靜默着,曹爽覺得十分不爽,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是林霜影?”實則曹爽這人秉性並不壞,只是狂傲了些,做事沒什麼腦子,便顯得有些魯莽失禮了。
林霜影沒料到他來了這麼一句,應道:“是。”
“方纔多有得罪,望林姑娘海涵。”
聽到曹爽的這句話,林霜影微微詫異,心道這曹爽究竟是什麼意思。眼見着曹爽道過歉之後便走開了,心裡的那些戒備終於放了下來。只是,不知道這曹爽接下來還會不會有什麼不利於她的舉動。
林霜影滿面含愁,看着方纔爲她出頭的沅天洛,道:“方纔多謝姑娘相助,不知姑娘芳名爲何,可願與我結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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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天洛爽朗一笑,道:“在下袁洛,姑娘便是譽滿京城的才女林霜影吧?”
林霜影點頭稱是。
沅天洛打量了她一番,道:“若不是你方纔那一嗓子,我倒真是看不出,你竟有幾分烈性。”
林霜影掩嘴一笑,道:“袁姑娘見笑了,只是姑娘爲我出頭,總不能還因我而受傷。方纔我不過是氣急出口,若是再有一次,我是斷然也不敢如此的。”
沅天洛回之以淺笑,對她這樣久居深閨的女子,能喊出方纔那麼一嗓子,的確需要莫大的勇氣。
兩人如同久別重逢的老朋友,相談甚歡,直到赫連紫月走進教舍方纔停止。
這一天的學習結束後,赫連紫月命侍從將百里奚和留了下來。百里奚和避開其他人的注意,來到了赫連紫月的房間之中。
進去之後,赫連紫月含笑看着百里奚和,道:“今天有個差事給你做,事情的前因後果你都已經知道了,這便去一趟金家,將那金玉堂儘快醫治好。”
赫連紫月的話說完了好久,還是不見百里奚和有任何的反應,她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道:“爲什麼還不走?”
百里奚和瞥了瞥她,道:“要看病總得給診金吧。”既然赫連紫月讓他去給金玉堂醫治,那就說明金玉麒找不到能治他兒子的病的人。如此一來,那五千兩診金必定已經送到了赫連紫月手中。可這病是由他百里奚和看的,診金總得給他不是。
赫連紫月哦了一聲,恍然大悟,探手入袖,捏出了一枚銅錢,仿若舉起千金一般鄭重其事地放到了百里奚和伸出的手裡,道:“喏,診金送到,拿去喝茶,別客氣!”
百里奚和看着手心中可憐兮兮的一枚銅錢,心說,我倒是想客氣,你這區區一枚銅錢讓我怎麼客氣啊?想到此處,百里奚和突然想起了沅天洛說過的那句話,凡是聰明的人,最受不得別人的愚弄。若是受到了,一定會加倍讓那人受到懲罰。難不成,這便是他暗中在赫連紫月身上下冷香的懲罰?
百里奚和眯斜着眼睛看着赫連紫月,終歸還是在對方強烈的目光下敗下陣來,灰溜溜地去了金府,身後還跟着兩個赫連紫月派來的侍從。按照赫連紫月預先的說法,百里奚和毀了容,所以他很配合地蒙上了面紗。百里奚和一邊走一邊在心中不住地哀嘆:他當初何苦要惹上這赫連紫月啊,可憐他如今辛苦給人醫治卻只拿到一枚銅錢作爲診金。
百里奚和在金府爲金玉堂診治完畢,開過藥方後轉身便走。而赫連紫月派來的侍從對着金玉麒冷聲說道:“按這藥方抓藥,服下之後金公子即可痊癒,明日可要按時去學院,莫要遲到了。”
金玉麒一臉憤怒,道:“去一次學院我家堂兒便成了這個樣子,若是再去,豈不是性命不保?”
“金尚書莫要動氣,這話是赫連院長要我說給金尚書聽的。金尚書如有任何疑問,找赫連院長便是。只不過,金尚書可能不知道,凡是被紫月學院錄取的人,都不可以無故曠課。若不然,恐有牢獄之災。”說完,侍從轉身離去。
金玉麒看着那侍從離開的背影,心裡很是不屑。區區一個赫連紫月,他金玉麒還不放在眼裡!
第二日,過了上課的時間,金玉堂還沒來。於是,在課間休息的時候,紫月學院的衆位學子有幸見識到了一幕空中飛人。只見兩個侍從架着一個身穿白色裡衣的男子從屋頂之上一躍而下,姿態從容。而那中間被架着的男子面如土色,髮絲繁亂,赫然便是金玉堂。
即刻,便有人朗聲說道:“金玉堂,未按時到校,關禁閉十日。”
關禁閉?在場的很多人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原來,無故曠課是要被關禁閉的,看來,紫月學院治學之嚴謹,絕非空穴來風。
自然,很快金玉麒便前來要人,卻被擋在了大門外。他正要指使人撞門,裡面走出一個侍從,手中擎着一道明黃的聖旨,開口便念:“即日起,紫月學院內部的一切獎懲規則,任何人不得干涉。若有人膽敢違犯,罪同欺君。”
聽到最後一句話,早已跪在地上接旨的金玉麒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欺君可是死罪啊。看來,這次陛下是下了狠心了。
這個時候,金玉麒腸子都毀青了。原本,他是沒把紫月學院看在眼裡的,可是架不住金玉堂連番哀求,這才上下打點把金玉堂送了進來。誰知,進了這紫月學院,便如同進了閻王殿啊。如今若是有賣後悔藥的,他傾盡家財也在所不惜!可是,唉!
這一日的下半晌,是南宮逸塵的授課時間。在一處大的空地上,南宮逸塵要求他們扎馬步,看誰扎的時間長,也好根據體力的優劣進行鍼對性的訓練。這一日,驕陽當空,不多時便站得人腰痠背痛,很多人便敗下陣來。這倒也難怪,這次紫月學院招收學員,男女不限,女子的人數佔到三成。這些女子平日裡待字閨中,鮮少有習武的。扎馬步這種事,自然是做不來的。
站得久了,沅天洛覺得大腿處痠痛不止,越站越難受,卻還是不忍心放棄。突然,她腳下一個不穩,向一旁倒去,卻被人穩穩地扶正。沅天洛轉臉看去,只見那曹爽憨笑着,小聲說道:“昨日多有得罪,袁姑娘海涵啊。”說着,還豪氣地衝着沅天洛抱了抱拳。
沅天洛回過頭,淺笑如許,她倒是沒料到,這曹爽也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如今看來,他這人也沒那麼討厭,倒透出一些率真來。
而沅天洛臉上的笑落在始終關注着她的南宮逸塵的眼裡,便覺得愈發苦澀。面對別人一丁點的幫助,都可以笑得那麼開心。如今卻不願這樣笑着對他,讓他如何能安心?內心思緒翻涌,再看向那曹爽,只覺得愈發刺眼。南宮逸塵當即吩咐曹爽去圍着場地跑十圈,美名其曰用更快的速度看出他體質的好壞。
那曹爽扎馬步紮了許久,因此跑到第五圈的時候變累得氣喘吁吁。沅天洛看着累得大喘粗氣的曹爽從一旁跑過,微微皺了皺眉。
正在這時,不遠處有人暈倒在地,緊接着便是一聲喊叫:“瀟瀟!”
聽到這個名字,沅天洛忍不住朝那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正是雲瀟瀟。而朝着她跑過去的女子,便是她的姐姐雲珞瑾。原來,她們倆也來了。沅天洛有心跑過去幫着把雲瀟瀟扶起來,卻驀然看到南宮逸塵已經拔腿飛奔了過去,一臉的緊張。
沅天洛只覺得心裡有個隱秘的角落被狠狠刺痛了一下,擡起的腳又放了回去。而那邊,南宮逸塵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雲瀟瀟,大踏步朝着陰涼處走了過去,嘴裡大呼着叫醫生前來。
沅天洛別過臉不願再看,原本,他也是可以對別的女子這樣的,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抱起別的女子,就如同當初抱着她一般。原本,她以爲那份關心是獨一無二的,現在卻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同。
沅天洛頹然地閉上眼睛,有淚從眼角悄然滑落。再睜開時,卻覺得眼前陡然一陣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