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百里奚和這麼說,沅天洛心裡一驚:那些朝臣,不會是從早上一直打到現在吧?
她有心想一問究竟,可百里奚和火急火燎地就往前走,停都不帶停的。她也只好跟在後面,直奔金鑾殿而去。
一踏入金鑾殿,沅天洛便驚呆了。只見金鑾殿上,沒有一個站着的人,所有的人不是在地上躺着,就是在地上坐着,嘴裡哎呦哎呦地喊個不停。
沅天洛剛想向守在一旁的禁衛軍問些什麼,就有大臣看到了她,不管不顧地站起身,朝着她跑了過來。最先跑過來的,是禮部尚書張春陽。只不過,此刻的張春陽,鬍子就剩下了幾根,隨着他的跑動一上一下地擺動着,看着很是淒涼。臉上還有淤青,頭髮也散亂得如鳥窩一般,衣帶子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外衣就那麼掛在身上,很是悽慘。他一瘸一拐地跑到沅天洛面前,跪倒在地,道:“陛下,您一定要爲老臣做主啊。”張春陽這一開口,沅天洛才發現,他的門牙都沒有了,說話直漏風。
沅天洛還沒來得及回答張春陽,別個朝臣又圍了過來,她這一細看,才發現張春陽是傷得最輕的。這不,剛到眼前這位,嘴角直流血,看得她是心驚膽戰的。他們爭先恐後地訴說着自己的遭遇,你一言,我一語,可沅天洛硬是一句也沒有聽清。
她向後退了一步,百里奚和心神領會,大聲喝道:“肅靜!”
朝臣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時,沅天洛看向了張春陽,道:“張尚書,你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張春陽一臉委屈相,原本習慣性地伸手想撫撫自己的鬍鬚,可觸到了才發現自己的鬍子已經剩了沒幾根了,當即氣鼓鼓地放下了手,垂在身側,氣沖沖地說道:“陛下,這些東越人根本不是來求親的,他們就是來欺負人的,你看看,他們把我們打得,挨哪兒哪兒疼,這身上是沒有一處好地方啊。”
沅天洛佯裝不知,道:“朕走的時候,你們不是還在這裡商量求親之事嘛,怎麼就動起手來了呢?”
“本來是好好地在商量的,可是這些北越人竟然開始說我們越徹不好,這我們怎麼能忍?”
原本在一旁坐着的趙少偉不樂意了,他站起身,一顛一顛地走了過來,對着沅天洛躬身施禮,爾後說道:“陛下,不是我等說你們越徹不好,是這位張大人先開始詆譭我們東越的。就連動手,都不是我們先開始的。”
聽到趙少偉如此說,張春陽兩眼一瞪,道:“哼,你還有臉說,你看我這鬍子,給我拔得就剩這幾根了。”
原本趙少偉沒開口說話的時候,沅天洛還沒注意到。他們這一開口說話,沅天洛才發現,她這些臣子們,也真是手下不留情。雖說爲了方便長途跋涉,東越派來的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可是,即便如此,臉上的傷也不比越徹的臣子少。看趙少偉走路的姿勢,身上的傷勢只怕也不少。就連別個東越臣子,也是齜牙咧嘴的,身上的傷也不會少。
一時間,沅天洛感到分外爲難,兩方各說各的理,勢必是要讓她評理的。只是,這個理,該如何評呢?現在這個情況,說誰有理都不對啊。唉,清官難斷家務事,說的也就是這樣的事了。
百里奚和看出了沅天洛的爲難,忙朗聲道:“各位大人,你看看,你們身上都受了傷,我已經派人去找御醫局的人了,先讓他們爲你們治傷,評理的事之後再說,好不好?”
不等張春陽等人回答,沅天洛忙說道:“這麼做自然是好的。”
聽沅天洛這麼說,其他的朝臣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畢竟,這傷在自己身上,也真是疼啊。
沒過多久,御醫局的人帶着藥箱就來了。一一處理完這些人的傷勢,朝臣們又來精神了,嚷嚷着要評理。
這時,沅天洛說道:“從早朝到現在,過去了這麼久,大家都還沒有用飯吧?”
還別說,沅天洛沒這麼問的時候,朝臣們還不覺得餓,她這麼一說,他們還真是覺得腹中空空,餓得前心貼後背的,說話都力氣不足。
沅天洛趁機說道:“現在,各位朝臣都去馭風閣用晚宴吧,用過飯後,這件事再仔細定奪。”說完,沅天洛率先離去,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
沅天洛先回了月華宮,而那些朝臣自會在內侍的引領下往馭風閣而去。回到月華宮,南宮逸塵正百無聊賴地在月華宮內走來走去,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就像是從來沒來過似的。
“怎麼了?”見沅天洛回來,南宮逸塵問道。
沅天洛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道:“他們啊,從早朝的時候一起打到現在,各個都鼻青臉腫的,還嚷嚷着讓我給評理。沒辦法,先把他們安撫到馭風閣,讓他們先吃頓飯再說。不過,你說這評理,到底該怎麼評啊?好像讓哪方的人受委屈都不對啊。”
南宮逸塵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樣子,道:“這件事很好解決,你只需要讓御膳房準備些好菜,另外再準備些好酒也就是了。”
“這樣,事情就能解決了?”沅天洛狐疑道。
“對。”南宮逸塵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道。
沅天洛雖然不知道南宮逸塵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是他既然這麼說了,就有他的道理,現在,她只需要按照他說的去準備,然後等着看結果就好了。她倒要看看,這好酒好菜怎麼就和評理扯上關係了。
現在,南宮逸塵自然是不宜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故而,沅天洛便獨自一人去了馭風閣。她到了馭風閣之後,馭風閣上已經掌起了燈,因爲夜風清涼,便將遮簾也放了下來,倒也愜意。
見到沅天洛來,衆人起身行禮。
沅天洛點點頭,道:“衆位愛卿不必多禮,今日不過是一頓便飯,各位儘管放開了吃,好菜管飽,好酒管夠。”
“多謝陛下款待。”衆臣說道。但話雖如此說,眼下他們一個個如鬥牛一般,心裡都憋着一股氣,都覺得這飯吃了能不餓就行了,至於吃飽,他們是沒有這個閒心的。更何況,那些個內侍也不知道是怎麼做事的,排位置的時候不是讓越徹和東越的人各自坐在一起,而是一個東越人、一個越徹人這樣穿插地坐在一起。這不,往左邊看,是剛剛打自己的人,往右邊看,還是剛剛打自己的熱人。一時間,心情真是差到了頂點。照這個情況,他們不打起來就不錯了,還指望能酒足飯飽,做夢!
只不過,當好酒好菜端上來的時候,他們就不這麼想了。
只聽沅天洛一聲令下,御膳房的人便將準備好的飯菜放在了各位大人的桌子上。至於那好酒,也啓了封子,散發出誘人的酒香,讓人忍不住想要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沅天洛率先端起了手邊的杯子,道:“各位愛卿,請滿飲此杯。”
這也正中那些朝臣的下懷,他們紛紛站起身,道:“多謝陛下。”爾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酒一下肚,衆人可算是嚐到了這酒的好處。就連門牙都沒有了的禮部尚書張春陽,都忍不住咂了咂嘴,仔細品味着那美酒的餘香。這酒,着實是好啊,看來這宮中,還真是有好東西啊。
“各位愛卿,請自便吧。”沅天洛說道。
聽沅天洛這麼一說,衆人便坐了下來,開始用飯。還別說,那飯菜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早已把他們肚子裡的饞蟲勾了起來,再加上一天都沒有吃飯,對於這樣的飯菜真是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當即,他們的筷子就動了起來,一口酒,一口菜,吃得好不愜意。
沅天洛一邊吃,一邊還注意着他們的動靜。她真的很好奇,南宮逸塵所說的只要準備了好酒好菜,這理也就不用評了,是真的還是假的?
果然,酒過三巡之後,沅天洛看出了一點兒端倪。
只見那些原本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的東越朝臣和越徹朝臣,居然已經開始拿着筷子評點飯菜的好壞了,說的時候還不忘側過臉,聽聽對方的意見,像是突然之間,突然冰凍了的空氣瞬間融化了,馭風閣上,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沅天洛看到這些,感覺真是太奇怪了,剛纔還要動手的人,這會兒幾杯酒下肚,居然就冰釋前嫌了?
這還不算,有些個酒量淺的,喝得一張臉通紅,早已和別國的朝臣勾肩搭背,說得很有興致。
這個說:“聽說你們越徹的山中有一種果子,吃起來特別甜,甜中又帶着那麼一點兒酸,釀起酒來特別香醇,是不是真的?”
那個答:“那還有假,你說的那是酒香果,你要是想要,回頭我送你一車。不過啊,我聽說你們東越的河中有一尺來長的大魚,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別說一尺來長的,就連一丈來長的都有。可惜路途太遠,運過來就死了,要不然,你去我們東越,我帶你去看看。”
“好好好,來,喝酒。”
衆人推杯換盞,喝得好不熱鬧。
只不過,最讓沅天洛驚奇的,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