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越徹的百姓都爲他們的女皇陛下感到悲傷。而宮中,在百里奚和的刻意隱瞞之下,沅天洛並不知道這件事。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消息傳開的第二日,林霜影火急火燎地入了宮。一路上她都走得很匆忙,一入御書房便對着沅天洛躬身施禮,神情焦急,道:“陛下,這件事不對!”
沅天洛擡起頭,一張平靜的臉上帶上了些許的驚訝:“什麼事?”在她的印象中,林霜影少有這樣慌張的時候。尤其是近些時日,整個人變得比以前更加沉穩,行事也愈發穩重。
林霜影急切道:“陛下,東越陛下南宮逸塵另娶他人這件事,微臣有些看法……”
聽到這話,沅天洛頓時驚坐而起,手中的硃筆隨之落下,落在奏摺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脣微微顫抖,頹然地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捏緊了衣角,骨節泛白。良久,她才凝聚起所有的力氣,問道:“你說什麼?”
林霜影這才意識到沅天洛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可是現在再去想隱瞞已經來不及了,她只得老老實實地把剛纔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林霜影說完之後,再看向沅天洛,發現她整個人似乎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整個人都黯淡了下來,她就站在那裡,並不說話,眼睛就那麼呆呆地看向前方,神色悽然。一時之間,大殿之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林霜影站在那裡,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些原本想要說出的話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沅天洛體力不支,身子趔趄了一下,林霜影驚叫道:“陛下!”
沅天洛這才意識到林霜影的存在,看到她在,沅天洛冷聲道:“退下吧。”若是可以,她不願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林霜影想要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測,便說道:“陛下……”
然而,她的話尚未說到正題,便被沅天洛厲聲打斷:“退下!”
林霜影身子一個哆嗦,忙躬身施禮,爾後退了出去。
而御書房內,說完這句話的沅天洛像是突然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貼着椅子的邊頹然地倒了下去,可她並未感覺到疼痛,只覺得滿心的悲傷,大顆大顆的淚滴順着臉頰流下。原來,這就是心如刀割的感覺啊!她的心裡亂作一團,腦海中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迴響:他要娶別人了!這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響,慢慢地,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淹沒在這個聲音之中,似乎她就沉陷在這個聲音的海洋裡,慢慢被淹沒,被吞噬,整個人都變得無法言語,也無法呼吸。
最終,百里奚和衝進來的時候,只看到沅天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臉上佈滿了淚水。
百里奚和心裡只覺得鑽心般的疼痛,就在十幾天之前,他還想着要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做這天下間最幸福的女子。可是,現在,他卻看到她傷心成這個樣子。他的心裡,怎能不痛?
百里奚和俯下身,輕輕抱起沅天洛,將她放到裡間的軟榻之上。他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才發覺她的身體冷得嚇人,他忙把一旁的錦被給她蓋上,可看到她蒼白的面容,還是心痛得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沅天洛喃喃道:“你爲什麼娶了別人?爲什麼?爲什麼……”
百里奚和不忍再聽下去,只好點了她的睡穴,讓她好好睡一覺。雖然,醒來之後還是要面對這冰冷的現實,但是有這片刻的安眠,但願能抵消她心中一點點的傷悲吧。
做完這一切,百里奚和走了出去,門外,林霜影正站在那裡。見他出來,林霜影急切道:“陛下怎麼樣了?”
百里奚和嘆了一口氣,道:“睡了。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不錯,林霜影剛纔從御書房離開之後,去找了百里奚和,對他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眼下見百里奚和再次問起,林霜影只好把方纔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百里奚和這一次聽完之後,卻是點了點頭,道:“是有這麼一種藥,服用過之後能讓人忘情,簡而言之也就是會失去關於最在意的人的記憶,兄弟之情,或是男女之情。”正因如此,南宮逸塵不僅忘記了沅天洛,還忘記了他百里奚和。
“可你剛纔說沒有這種藥。”林霜影詫異道。
百里奚和怔了一下,道:“方纔沒有想起來,現在想起來了而已。”的確,他是存了私心。剛纔,林霜影說南宮逸塵另娶他人這件事,實在是反常,她懷疑是南宮逸塵被人暗中下了藥,所以纔會忘記沅天洛。林霜影問起有沒有這種藥,其實是有的,只不過在林霜影問起之前,他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但林霜影初次問的時候,出於私心,他說沒有。大概是他心裡還存了一絲希冀,希望若是沒有了南宮逸塵在眼前,沅天洛或許會愛上他。可沅天洛昏迷時喃喃的囈語讓他明白,沒有這種可能。即便是有,他也不願她在心被傷透了之後再接受他。他不忍心。
聽了百里奚和的話,林霜影問道:“那麼,若是有這種藥,你能找出解這種藥的方法嗎?”
百里奚和搖了搖頭:“這種藥並不是毒藥,所以也就不存在解藥。”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林霜影一臉的着急。她知道離開最愛的人是什麼滋味,這種滋味,她不希望陛下承受。因爲她知道,那有多痛。
“有,就是讓那些在意他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去勾起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回憶。當那些往日的記憶一點點浮出水面的時候,那種藥的效用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唯有如此,才能解決這種藥對於他的桎梏。”
“只有這個辦法了嗎?”
“是的,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林霜影的眉頭皺了起來,若是如此,只怕陛下要親自去東越一趟了。只是,給南宮逸塵下藥的那個人,一定熟知這藥的解法,所以一定會提防着從越徹去的人。所以,若是此行去了東越,只怕是會兇險萬分。畢竟,能給南宮逸塵下藥的人,在東越也絕非等閒之輩。這還只是往遠了說的問題,現在,這件事該如何對陛下提起呢?
百里奚和看出了她的擔憂,道:“等她醒了,這件事我會告訴她的,到時候就看她怎麼決定了。”
林霜影這才滿腹心思地離去,她走到宮門時,發現曹爽正在那裡。她如往常一樣,板着一張臉從曹爽的身邊走過,她早已下定決心,不再給他任何接近她的機會。
曹爽上前攔在她的面前,一張瘦削不已的臉上滿是悲涼:“影兒,我做錯了什麼,你只要說出來,我就能改正。不要再這樣對我了,好不好?”
如往常一樣,林霜影的臉別向一邊,並不看他。她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泄露了自己滿滿的心事。
曹爽這一次似乎是鐵了心,他的手按在林霜影的肩上,讓她看向自己。
不知是剛纔看到了沅天洛傷心不已的樣子還是因爲別的原因,現在她看到曹爽這個樣子,很是不忍心。時隔多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開口說話:“現在的局面,對於你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所以,就這樣吧。”
“不,影兒,我不認爲這是最好的結局。到底是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說出來,好不好?”曹爽懇求道。
林霜影眼睛一熱,卻極力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道:“不是你的錯,這件事原原本本就是我的錯。是我做錯了事,所以再不能……再不能與你像往日那般。”
一聽到林霜影的話,曹爽臉上的神情放鬆了很多,驚喜道:“影兒,我沒關係的,你做錯了任何事我都可以不在意的,真的!”
“可我會在意!曹爽,今日我不妨把話給你說明白,我林霜影與你曹爽之間,再無可能!”說完,林霜影繞過曹爽,快步離開。
愣在原地的曹爽不知道的是,快步離去的林霜影滿臉是淚。沒有人知道,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心裡是多麼的悲涼。
而兩個時辰之後,沅天洛醒了過來。而醒來之後,她並未坐起身,察覺到百里奚和在房間裡之後,她佯裝仍睡着。現在,她不想面對任何人。
然而,她剛剛閉上眼睛,耳畔便傳來了百里奚和的聲音:“既然醒了,就不要再睡了。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
見已經百里奚和識破,沅天洛也就不再裝睡,道:“什麼事?”
“南宮逸塵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爲他被人下了藥。”
沅天洛驚坐而起,道:“說的詳細一點兒。”
“吃下此藥的人,會忘記自己最在意的人。所以,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在他的記憶之中。要想解決此藥對他的桎梏,必須是他最在意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去喚醒他的記憶。”
沅天洛愣住了,這竟然是這整件事背後的真正原因。其實,這些日子她之所以會如此消沉,是因爲那十日裡她親眼看到南宮逸塵對楓惜柔溫柔如許的樣子。她以爲南宮逸塵變了心,她想不通,亦無法接受。現在,她知道了,南宮逸塵並非是變了心,而是被藥物迷失了心智。
而現在,距離南宮逸塵大婚之日僅剩六天,她該如何做,才能阻止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