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微微腫起,紅紅的一片,看着實在是有點嚇人。
金風柔不確定地問:“你是沐婕妤,沐璇?”
沐璇擡頭看了看,道:“是我,怎樣?”
金風柔撲哧一聲就笑了,道:“這般容貌,也不知陛下是如何忍着噁心封你爲婕妤的。”
沐璇轉過臉去不看她,若不是因爲此前受傷,她怎麼會頂着這張臉面對所有人?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沅天洛。她放在膝上的雙手慢慢攥緊,臉上也有了恨意。
金風柔對着這張臉,實在沒什麼話好說。左右陛下不過是看在她父親的面上纔給了這女人一個名分,又是一個區區的婕妤,實在是不足爲懼。
金風柔轉身正準備離開,沐璇出聲叫住了她。
“你是金景萱的妹妹?”沐璇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
金風柔停住了腳,一股酸楚漫上心頭,道:“是又如何?”
沐璇接着說道:“據我所知,你姐姐的死和沅天洛脫不了干係。不如,我們聯手對付她。”
“哦,怎麼個對付法?”金風柔略微有點動心。
沐璇看着金風柔的態度有所好轉,覺得有戲,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瞞你說,我這臉弄成這個鬼樣子都是拜沅天洛所賜。其實,陛下和沅天洛並不像外人眼中那麼和睦,只要我們聯手,在陛下身邊多吹吹枕邊風,早晚這沅天洛就會死在我們手裡。”
聽到“枕邊風”三個字,金風柔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道:“本宮的仇本宮自己會報,用不着跟任何人聯手。”
說完,轉身離去。沐璇在身後張口阻止,金風柔未有絲毫的動容。
剛走到院子裡,就看到一個禁衛軍急匆匆朝這裡來。
金風柔認出,這人是在御書房當差的。金風柔心裡有些忐忑,難不成陛下是來傳召沐璇的?
金風柔當即叫住了他,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禁衛軍慌忙跪倒,說道:“回貴妃娘娘,奴才來傳陛下的口諭,晉沐婕妤爲德妃。”
“什麼!”金風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險些站不穩,幸好吉祥及時扶住了她。
吉祥慌忙安慰道:“娘娘何必多慮?再晉封她也是個妃,您可是一入宮就被封了貴妃的。萬萬不可失了儀態,讓這些晴和院的人笑話。”
金風柔緩過神來,很是認同吉祥的話。立刻扶着吉祥的手,怡然地回了露華宮。
每每走進露華宮,金風柔總是會想起姐姐。自幼,姐姐就待她極好,入宮後,還總是想方設法帶她進宮來玩。那時,每次進來,都會看到姐姐正笑意盈盈地對着她張開雙臂。可是,現在,再也沒有那樣的一個人,在這裡等着她。
慕容熙宣她進宮那日,她就求着住在露華宮,引得慕容熙連連誇她顧念姐妹之情。也是在那時,她看到了他眼睛裡讚許的神采,怦然心動。隨即,慕容熙又向她解釋,是沅天洛殺了二皇子,卻蠱惑金景萱說是他所殺,他不得已才殺了她。他這樣說了,她便信了,這一切都是沅天洛所爲。
金風柔剛剛回到寢宮,端起茶水正往嘴裡送呢,就看到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地奔了過來。
吉祥見狀,呵斥道:“慌慌張張做什麼,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小宮女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娘娘,不好了,方纔奴婢聽說陛下下了晉封沐婕妤爲貴妃的聖旨,眼下聖旨已經送到晴和院了。”
金風柔把茶杯擲在地上,道:“你胡說,明明是晉封她爲妃。你這奴才,這般胡言亂語,本宮是留你不得了。吉祥,送她去冷宮受罰!”
小宮女聽了這話,連連磕頭,道:“娘娘饒命,奴婢不敢胡說。方纔奴婢聽得清清楚楚,定然沒有聽錯。”
金風柔和吉祥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疑問。一個宮女,斷然是不敢不盡心辦事,也是不敢胡言亂語的。
吉祥說道:“娘娘且等片刻,奴婢去去就來。”
那邊的晴和院內,沐璇聽着傳旨公公把聖旨唸完,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不安地問道:“公公,是不是念錯了?方纔禁衛軍來傳陛下的口諭,只說晉封爲妃,但你方纔所念的,卻是貴妃?會不會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
傳旨公公微微一笑,道:“娘娘說笑了,聖旨上是怎麼說的,老奴就是怎麼唸的。陛下還讓老奴轉告貴妃娘娘,他說他很欽佩娘娘的膽識。娘娘,不瞞您說,老奴在陛下身邊伺候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他誇後宮的娘娘呢。”
沐璇激動萬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那本宮……本宮是不是要去謝恩呢?”
傳旨公公笑了笑,道:“要不怎麼說,娘娘得陛下的心意呢。老奴臨走前,陛下特意交代,您臉上有傷,怕您出去被人瞧見心裡不好受,就不必去謝恩了,也不必去皇后宮裡請安,在晴和院安心養傷便是。陛下說了,等您臉上的傷好了,定會爲娘娘在馭風閣設宴慶賀。眼下,爲了避免各宮中人來打攪娘娘,陛下還特地派禁衛軍的人來晴和院當差,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攪。”
聽到這話,知曉陛下如此體貼,沐璇臉上的笑意又增了幾分。
傳旨公公走後,如碧笑着跪倒在地說:“恭喜貴妃娘娘,賀喜貴妃娘娘。”
沐璇笑着把她扶起來,道:“如碧,你又戲弄我,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不必在意這些虛禮的。”
如碧起身,笑道:“大小姐是皇后,您是貴妃,真是可喜可賀啊。”
瞬間,沐璇的臉就冷了下來,道:“以後別再跟我提她。”
“可是……”
沐璇俏眼一瞪,如碧未說出的話又咽了下去。
那邊的露華宮,吉祥打探完消息回來,臉上愁雲密佈。
金風柔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吉祥慌忙說道:“娘娘莫急,保不齊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興許是陛下寫聖旨的時候寫錯了呢?”
金風柔輕嘆一聲,坐在椅子上,道:“傻話,即便真是筆誤,已經寫在聖旨上的東西,假的也就成了真的。現下,本宮還真是摸不準陛下的心思了。”
五日後,沐璇看着鏡中自己的容貌已經完全恢復,吩咐道:“如碧,你去回稟陛下,就說我臉上的傷全好了。”
沐璇很是得意,她平日裡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在這保養方便也是頗有心得。這不,才過了五日,原本紅腫的臉在她的調理下,就恢復如初。
一刻鐘後,如碧喜氣洋洋地回來了,歡喜地說道:“娘娘,陛下來了。”
“什麼!”沐璇激動得站了起來,再次對着鏡子仔細查看了一番,確認沒有任何瑕疵,這才轉身朝着門口迎去。
剛到門口,就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擡眼一看,不是陛下還能是誰。
沐璇慌忙跪倒,道:“臣妾見過陛下。”
慕容熙微微一笑,把她扶了起來,道:“何須行這樣大的禮?聽你的宮女說,你恢復了,朕就過來看看。”
慕容熙仔細端詳着,誇道:“愛妃果真是絕色,如今再也不必爲容貌有損的事難過了。如此甚好,中午,朕着人在馭風閣設宴,爲你慶賀,可好?”
沐璇歡喜地點點頭。
轉瞬,慕容熙愧疚地說:“愛妃,眼下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可朕真是捨不得你……”
沐璇當即柔聲道:“陛下,左右現在離中午也近了。不如陛下就在這裡陪着臣妾,待會兒一同去馭風閣赴宴,如何?”
慕容熙略略一怔,答道:“如愛妃所願。”
說完,慕容熙看向如碧,說道:“你去趟月華宮,傳朕的口諭,就說朕中午要在馭風閣設宴,讓恭順公主立刻着人準備,不得有誤。”
如碧領命離去。
沐璇順勢倚在慕容熙的懷裡,心裡歡喜滿滿。
月華宮內,沅天洛聽了如碧的話,問道:“你確定是今日?”
“回公主殿下,是。陛下親口所言,就是今日。”如碧肯定道。
“好,本公主知道了,你下去吧。”
遣走如碧,沅天洛微微一笑,這慕容熙還真是處處算計啊,此時離午宴不到三個時辰。這三個時辰內,她要通知各宮中人,要着人準備菜式,還要命人去馭風閣佈置。這哪一樣兒都是個麻煩事兒,尤其是準備菜式,不僅要事先知曉各個宮裡的人的飲食喜好和忌諱,還要一一驗過才能上桌。但凡這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難保慕容熙不會大做文章。
好在,洛如初早早地就把晴和院那邊的動向告訴了她,這些,她早已備好。
將至午時,衆人陸續到了馭風閣,根據位份的高低一一落座。
落座後,金風柔左看右看,也沒瞧見沐璇。她心裡也忍不住嘀咕,頂着一張那樣的臉,怎麼好意思出來見人。真不知陛下怎麼想的,竟然還要專爲沐璇設宴。
眼見着開宴的時間就到了,金風柔看沐璇還沒來,就站起身,走到沐弦月面前,道:“皇后娘娘,如今沐貴妃遲遲未到,您看……”
話音未落,金風柔就覺察沐弦月的臉色瞬間變了。對啊,她怎麼忘了,這二人可是親姐妹。她到人家姐姐面前告妹妹的狀,還真是愚蠢至極。
“這不,來了。”沐弦月輕聲道。
金風柔轉身看去,那個她心心念唸的人,正牽着一個女子緩步走來。邊走還邊和那女子低頭說着話,那親暱的情景看得金風柔心裡不禁醋意連天。
金風柔不甘地朝那女子看去,只一看,便呆了。
不止是金風柔,在場的人,幾乎都被這女子的容貌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