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我什麼都沒有,只有她了
?秘境不知道已經沉寂了多少年,厚厚塵埃不僅將一切繁華如歌掩埋,還將那原本耀耀奪目的光源,也全部掐斷。
夏初一將小元宵拿來玩的夜明珠拿出來照明,黑暗的通道里倒是迎來了一抹亮光,雖然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是就像在漂泊無依的大海上突然看到一盞不甚明朗的孤燈,那也給心裡照起了一抹希望。
元宵從口袋中爬了出來,兩隻小爪子趴在邊緣,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眼看着似乎就要掉下淚來,嘴裡“咕嘰咕嚕”地小聲冒着泡。
夏初一聽力何等厲害,二指將小元宵一擰,讓它坐在自己的手掌心上,很是“慈眉善目”地循循誘導道:“元宵乖,我是教過你不許太露財,但是呢,這也要看人來的。比如這個裝叉遭雷劈的,還有那個小肚雞腸的,他們雖然有不少缺點讓人嗤之以鼻,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們不會貪財,你給他們一顆,他們回頭給你一車。”
一旁“裝叉遭雷劈”的笑容掛不住了。
一旁“小肚雞腸”的眼睛深邃如漩渦,隱含怒氣了。
夏初一將元宵哄好,讓它回去睡覺,回過頭衝着兩人頗爲純良無公害地笑了笑:“二位對不住了,想教育小孩子卻沒法子跟它講大道理,所以用兩位噹噹教材,二位不會跟我這個小女子生氣吧?”
這種事情怎麼生氣?
難不成他們叫囂着說——因爲她罵我們“傻叉裝逼、小肚雞腸”,所以我們要和她火拼?
這還真是鐵板釘釘的坐實了罪名。
此刻封溪拿着夏初一剛剛從元宵那裡得來的夜明珠,真想有多遠扔多遠。
不過要麼怎說他是個長袖善舞的呢?很快那異常的情緒便飛快地劃過眼底,他依舊溫和如玉,風度翩翩:“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生氣的。我還在想,夏姑娘一個人,又瞎了眼不方便,不如和我們一道,就算是進錯了道,也能互相扶持不是。”
夏初一脣角在暗黑的環境裡,飛快地劃過一絲暗笑,隨即不勝歡喜地道:“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封溪謙和有禮滿意地笑了,中野瑞回過頭來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很快通道便走到了盡頭,不得不說,中野瑞到底是有一定實力的,雖然不像她那麼有運氣,可是功力修爲卻是實打實的。這一路通道上的各種暗器也好,陷阱也罷,他一個人衝在前頭打頭陣,竟愣是沒讓她和封溪動動小指頭。
夏初一這會兒纔算是對封溪的提議有了些些許贊同的意見,可是身後不時傳來一陣陣喜怒莫測的氣息,讓她打了個寒噤,心裡哀嚎着開始找理由甩了這兩個。
這回仍舊是九個選擇,九九歸一,正確的概率是九分之一。
先前人馬的分裂,也是因爲大家想要分開各處都去試試,免得選擇了錯誤的,全部人馬都栽在了一個地方。是以,封溪和中野瑞的隊伍分分合合了好幾回,最後反倒是陰差陽錯地,讓他們兩個在了一起。
而夏初一這隊,估摸着她留下的香已經起了作用,餘下的人就算是跟過來也鐵定找不到他們在哪兒了,只希望這些人的性命,別白白交代在這裡纔好。
如今又面臨着選擇,眼瞧着中野瑞和封溪的目光都落在了夏初一的身上,她只當自己看不見。
本來嘛,她是瞎子,怎麼看得見。
沒想到封溪倒是個直接的,衝着夏初一笑眯眯地問:“夏姑娘,你說這次我們選什麼好?”
“七。”夏初一說得乾脆直接,竟然帶着一點篤定的意味,換來兩人目光的探索和意味深長。
“那就聽夏姑娘的。”封溪笑吟吟地道。
夏初一有些驚奇地道:“你都不問問你們族長,就擅自做決定了?”
封溪頓時尷尬地咳嗽了起來,中野瑞面色也像是不太好。
夏初一微微眯眼,暗暗揣道,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不過是與不是,關她屁事?
她很沒心沒肝地,看着面前的兩個男人,就當是在看好戲似的了。
“你們不走我可走了。”
夏初一從兩人中間擠了過去,徑直地走到了第七扇門前,伸腳將門一下子踹開。
中野瑞和封溪見此趕緊跟上,卻突地感覺到手中拂過一絲輕微的力量,那夜明珠瞬間成了白色的粉蘼,光亮陡然熄滅!
而此時夏初一就在門口,還很有心情地扯着嗓子喊出了一個“救……”字,就一下子被那風捲入了門後。
而中野瑞和封溪聽到那聲響,趕緊地趕了過去。然不過是兩步的距離,卻因爲霎那的停頓,最終只聽見“砰”地一聲巨石門落,將他們擋在了外面。
兩個大男人的臉色,在這一瞬間,難看到了極致。
一門之隔的背後,夏初一撞到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裡,只覺得鼻尖一重,牙齒磕得生疼,忍不住咧了下嘴。
“死妖孽,你就不知道溫柔點?!”
瀧越卻不答話,只有胸口處那“砰砰”有力、低沉勃發的心跳,一聲一聲地響在耳畔。
夏初一聽了一陣恍惚,卻還是在這屋子之中察覺出了危險的氣息。
那麼強烈,那麼直接,似乎光靠感覺,便能夠描畫出那黑暗之中猩紅的眼,和那猙獰不堪都面孔。
瀧越頓了半晌纔出聲,無不痛心疾首地道:“你剛剛是怎麼義無反顧地選擇第七道門的?”
夏初一悶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弱弱地道:“七,諧音去,我以爲這也算是暗示什麼的。”
瀧越氣着氣着,反倒是笑了:“去死的暗示麼?”
夏初一一拍腦袋:“對哦,他丫的,我居然被擺了一道!”
被瀧越這一打岔,夏初一的心裡倒是放鬆不少。又因爲被這個陡然高大的男人樓在懷中,腦袋只對着他寬厚的胸膛,竟突地有一種感覺,好像這世間沒有比這個位置,更加讓人有安全感了。
他一直以爲像天天那種,才稱得上是高大偉岸的,這瀧越太妖太魅,讓男人眼睛放光,讓女人自慚形穢,一襲長袍鬆鬆垮垮的時候,吊兒郎當的模樣,哪會給人安全感?
可是真正依靠着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長臂那樣有力,他的身材不是那種粗漢子的肌肉塊塊凸起,摸上去卻有男子的剛硬。窄腰精壯,大腿修長,帶着男人線條的流暢感,摸起來堅實有力,堅韌蓬髮。
而那明明陰柔的長相,強硬起來的時候,卻似那剛剛從海平線升起的太陽,帶着一道一道,令人不敢直視的光。
那眉峰是奇峰險壑,薄脣似薄劍一柄,出鞘間,寒光湛湛,取人性命!
果然是,妖孽啊!
她雙手環過瀧越的腰身,不着痕跡地貼面抱緊,同時袖中火雲,無聲滑落在手中,黑暗之中冷光一閃。
她輕輕地對他道:“弄不過就讓我來,小白臉就要有小白臉的樣子。”
瀧越也低聲地對她咬耳朵:“這種小嘍嘍,爲夫來就好了。娘子大人那麼厲害,殺雞焉用牛刀?”
夏初一聽着這話只覺得好笑,卻偏偏還板着臉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這瀧越!
若是她真能打得過,他就不會一進門來就死死地將她扣住,不讓她出手了。
對於不會害了性命的歷練,瀧越想來是毫不吝惜地讓她上的,雖然夏初一每回都很鄙視他這個吃軟飯的。
黑暗之中的響動並不是很大,只有鐵鏈拖拽在地上,一頓一頓移動的聲音。
聽得出,這裡面的敵人不多,只有一個。
也聽得出,敵人步伐十分地緩慢,端端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態。
然而這種聲音在這種環境裡,就好比拿了那蘸着鹽水的鞭子,一道一道地打在皮肉上,是怎樣的磨人。
就連向來不把什麼看在眼裡的瀧越,這會兒的氣息也收斂了一些,沒有在不清楚的情況下就先發制人,而是耐心地等着對方過來。
終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鐵鏈的聲音“窸窸窣窣”了一陣,便停了下來,牆壁上兩盞幽黃的油燈,突地亮起,光線雖然不強,地方也太大,但是好歹也算可以勉強視物了。
放眼望去,原來這屋子並不像先前遇到的一樣,通道相連,交錯相交,而是確確實實的一座石屋。
屋子很大,原本的牆壁顏色已經被一些黑色的斑點佔滿,正中有一個石桌,那人蓬頭垢面,正坐在桌子上,像是在喝水。
他身上早已是衣衫襤褸,看不出原樣。雙手雙腳上都帶着鐐銬,拴着鐵鏈,鐵鏈的另一頭鑲入一面銅牆鐵壁之中,雖然很長,活動範圍卻只有這屋子的一半。
那石桌也是個奇的,正中是一個凹槽,像是長年累月被水滴磨出來的。擡眼向上望,才發現上面的樓頂是溼潤的,隔了好半天,那溼氣才凝聚成一點水滴,“啪嗒”一聲掉入那凹槽裡。
夏初一聽了,有些心驚。
那人喝完了水,這才擡起頭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面前的來人,黑色的舌頭舔了舔嘴脣,臉雖然被頭髮、鬍子掩蓋住了,那雙猩紅貪婪的眼神,卻毫不避諱地落在兩人身上。
從沒有人會用這種大膽直接的骯髒眼神看着瀧越,那模樣不像是在看待一個人,而是在看一種食物。
“好久,沒人來了。”
他顧自地笑了,聲音低啞而尖銳,就好像是煙婆婆那被扭曲的聲音。
夏初一覺得自己的身上好像在起雞皮疙瘩:“好惡心。”
瀧越微微地垂頭,目光就恰好地落在夏初一那尖尖的鼻稍上,那裡一條弧線一直延伸到額頭,凌亂的劉海被撥開,那裡肌膚亮白如玉。
他不由得苦笑。
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思看着這小女人,微微愣神。
“不過是路過,無意叨擾。”他勾了勾脣,無聲地笑。
那人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惹人發怒的景象了,一個揮手,鐵鏈甩了過來,“砰”地一聲巨響,震得粉塵飛飛揚揚。
夏初一被瀧越抱着一個閃躲,離開了原地,微微虛眼看着剛纔的那個地方。
這回她纔算是看清楚了,這裡哪裡是普通的石室,分明四面都是鋼筋鐵骨,鋥亮森森,圍得水泄不通。
而那一記讓瀧越都沒有硬碰的鐵鏈砸在那牆上,也至多不過留下了一個小窩,如同山峰上落下一根鳥毛,根本毫無影響。
夏初一嗚呼哀哉——她的臭手啊,爲什麼偏偏選這個啊!
“小子,弄塵之功,還算不錯。師承六大隱族那一脈?”
那個蓬頭垢面不知年歲的瘋子一擊過後倒是停了下手,狀似誇獎地那麼道了一句。
瀧越皮笑肉不笑:“小門小戶,無門無派。”
“無門無派?”那瘋子仰頭,肆意地大笑了三聲,“哈哈哈,小子,老夫欣賞你。”
夏初一眉梢一挑——這算什麼?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瘋子的下句話卻是:“你把那小女娃交過來,老夫送你出去,教你畢生絕學,告訴你迷宮的出口。怎麼樣,這交易劃不划算?”
夏初一差一點跳起來——這個傢伙,圈圈叉叉他祖宗十八代!
瀧越卻只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本就是假笑,這會兒直接連假笑都省了,一張臉沉寂的時候,如同一頭蟄伏的,藏好鋒利爪子的,等待着一瞬間爆發的猛獸。
“既然是交易,那本君能提條件吧?”
那老瘋子看着那一雙眨也不眨的眼,愣了下,隨即又是一陣桀桀笑聲:“你說!”
“你過來,給她磕九十九個響頭,本君救你出去,教你畢生絕學,告訴你迷宮的出口。怎麼樣,這交易劃不划算?”
“你!”那老瘋子身後的四條鎖鏈顫動了一會兒,又猛地安靜下來。他冷眼道:“原本還道是遇見了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不過是狂妄自大的黃口小兒。”
夏初一本來是想將自己的存在感完全磨滅掉的,但是在聽着“黃口小兒”的時候,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笑,“噗嗤”一聲還噴了口水。
就瀧越這老妖怪的年齡,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和黃口小兒搭上勾啊!
瀧越卻沒笑,只是聲音依舊悠然:“本君說到做到。你呢?你剛剛說的話,做得到幾個?”
對面男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睛陡然收縮,如同那對峙時緊迫敵人的毒蛇。
夏初一突地覺得這眼神分外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一樣。
“本君……看樣子,老夫好像得罪了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啊。”他眯眼冷冷地笑着,眼神分外陰狠。
瀧越略略地思索了一下,這才道:“本君之前還在猶豫你的身份,不過現在倒是明瞭了。卑鄙的種族出卑鄙的人,和你現在生活在黑暗下醜陋不堪的生活,還真是搭啊!”
“哼,飄渺神域的,也不見得是什麼好鳥!老子被關在這裡那麼多年,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臨死了老天還讓老子拉個墊背的,老子死了也不冤!”
那人的聲音陡然尖利,似乎再沒時間和兩人耗着了,話音落畢之間,夏初一突地感覺到前面有風,後面有風,左面有風,右面有風,風中夾雜凜冽威勢,而後四根鐵鏈從四方之中陡然衝出!
四面夾擊,下地無門,只好上天!
“抓緊。”
瀧越沉着聲音吐出兩個字,而後渾身旋轉而起,大紅衣袂飄飄揚揚,如同一朵豔麗無比含苞待放的花。
而在他騰起的一瞬間,四根鐵鏈陡然向上,也隨着夏初一他們往上!
屋子再大,屋頂再高,也終究有個盡頭。而那盡頭不過咫尺,怎麼能夠抵擋得住後面的雷霆萬鈞之勢?
夏初一問:“瀧越你到底有多少把握啊?”
瀧越道:“以前的話,百分之百。”
夏初一瞪大了眼睛:“那現在呢?”
男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眼看着他們已經無法避開,下面那個瘋子猖狂地笑,四根鐵鏈居然合成了一股,氣勢凜然,殺破萬軍。
夏初一也發了狠,手中一下子掏出了各種顏色豔麗的瓶瓶罐罐:“你不讓我們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說着連塞子也不拔,直接一股腦甩了出去,而後雙手微動,十指上耀動着顫巍巍的靈力焰光,戳一下功力絲毫不浪費地將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擊碎,五顏六色的粉末霎時之間紛紛揚揚似彩雪,好看至極。
那瘋子還坐在原地癲狂地大笑,猛地見半空之中拋出那麼多東西,還以爲是暗器,立馬揮出衣袖,將其一攪。
而那些粉末怎麼擋得住?直接飛過去,落在他哈哈大笑的嘴裡,來不及吐出就與那唾液融爲一體。
“呸呸呸……”
他好像也知道是什麼東西了,眼神一變,立馬低頭開始吐,而就在這一吐之間,那四根糾纏而去的鐵鏈,直接地將屋頂衝出了一個窟窿。
瀧越抱着夏初一,淡定地飄然落地,兩頭長長的墨發飛舞,似人與人,早就糾纏在了一起。
他近乎居高臨下地看着那老瘋子,目光淡淡:“怎麼樣?要不要磕頭?本君剛剛答應的三個條件還算數。”
夏初一面色也面色冷然地別過一邊,嘴角卻微微抽搐,很想發笑。
這男人,很囂張,很囂張。
那老瘋子卻又是一聲“哈哈”大笑,暗含惡毒和嘲弄:“別笑掉老子的大牙了,出去?能夠出去,老子就不用在這個地方呆了這麼久了!”
夏初一見他中了自己那麼多毒藥還沒事,還能這麼中氣十足地說話,當下已經有些詫異了。
然而更詫異的是,瀧越二指捻了十五的一根白毛,姿勢很是裝叉,對面的男人卻霎時間住了嘴。
瀧越脣邊漾開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眼中碧波盪漾:“老子的大牙好得很。就算能夠救你出去,你也不配。”
說話間,似乎還帶着一點調笑意味,一個“老子”說得分外順溜。
夏初一卻驚奇地看着那一縷白毛,知道看見上面突地變紅,一滴鮮紅的血滴從那毛尖上滴落下來,耀眼得很。
而在他們對面,那個男人的脖子上淺淺地一道紅線,看起來並不是很明顯。
但是人,明顯的不能動了。
夏初一這回真的張大嘴巴了:“你用一根十五的毛,就把人給殺死了?”
瀧越將那毛嫌棄地丟在一旁,惹得正捂着屁股的十五哇哇地一通亂叫。
“唉,誰叫爲夫太強了呢。”
夏初一隻怕沒跳起來:“少噁心人了你!”
這個人不怎麼強,但是瀧越卻沒有讓她出手。她想着剛剛用戳一下去弄碎那些藥瓶的時候,威力好像還沒最初練的時候了,不禁奇怪起來。
瀧越揉她的腦袋:“這裡的精鐵,不是用來防止他逃跑的,而是用來避雷的。你在這裡用雷屬性,不僅功力減弱,還會反彈。”
夏初一伸手摸了摸鼻子,而後擡起頭樓頂的那個洞:“敢情一切你都算計好了的。”
四面沒辦法突破,唯有樓頂。
既然有水從上面浸下來,那就說明上方不是嚴絲合縫的。
否則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別說活多久了,只怕幾天都挺不住。
瀧越攔住夏初一,夏初一抱着十五,小元宵剛剛冒出了個頭,就被人敲了腦袋,乖乖地縮了回去。
“起!”
瀧越一個大步流星憑空而上,從那敲出來的洞口直接地飛了出去,而後陡然一個翻身,紅色的衣袂一裹,似乎蓋住了什麼不該蓋的。
夏初一隻覺得那抹火光在眼裡跳動,等到兩人緩緩地落下,才發現上層居然還有人,而那些人個個看她的表情,都是震驚不已!
仔細看,說是冤家路窄也好,說是緣分也罷,看着煙婆婆和沙治帶着一堆人蹲在這裡,她的心情陡然變好。
“元宵,有人來陪你玩了。”
元宵一聽,立馬興奮地從荷包裡面跑了出來,兩隻眼睛陡然綻放金光。
然而聽到夏初一這一聲吆喝,對面的這一排排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有反應?
夏初一頓時疑惑了一下,走進兩步看,這才發現每人的身上都定着四五根牛毛般粗細的針,他們臉色蒼白,卻不敢大喘氣不敢說話,那模樣真像一尊尊泥娃娃。
她頓時叉腰大笑:“哈哈哈哈,感謝天感謝地啊,感謝某個天使大姐,給我出的這口氣啊!”
十五用爪子拉了拉她的袖子,芝麻小眼朝着旁邊一瞥:“喏,你的天使大姐。”
夏初一這纔想起來,剛剛瀧越抱着她跳起來的時候,那姿勢才叫一個華麗,那轉圈轉得才叫一個文藝,還以爲這男人挺有電視劇裡男主的浪漫細胞的,這會兒細想了一下,他更像是早知道有人埋伏,所以直接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心裡面還是有那麼一小點點失望的,但是更大的樂趣卻擺在了他們面前——如何處置這一羣啊?
夏初一來來回回地在他們面前走了許久,看着有些人臉色實在憋不住了,這才笑嘻嘻地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說完卻面色一冷,從懷裡掏出銀針來在煙婆婆和沙治兩人身上多紮了一針:“給你們一個公平活命的機會,解藥只有一瓶,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因爲兩個領頭的都多被紮了一針,所以不說絕對公平,相對公平還是有的。
夏初一將解藥放在他們前面不遠處,讓瀧越帶着她離開此地。
她真的很不想殺人,可是當別人像惡狗一樣狠狠地咬着你不放的時候,你若仁慈一分,性命便捏在了別人的手裡。
那啥誰說的,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看見不順眼的,就要往死裡整!
“瀧越,你剛剛說你能走出這個迷宮?”夏初一突地想到了這個問題,立馬問道。
瀧越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我不能,但是有人能。”
“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夏初一眼睛陡然綻放晶亮光芒:“我知道了,是無所不知的——十五!”
十五縮了縮,決定不和這個腦殘的女人一般見識。
瀧越眼中滿滿是寵溺笑意,伸手一點她的鼻頭:“你。”
“我?”夏初一聽着這話就想往瀧越懷裡暈,“我這人方向感,呃,不是一般的差。”
而且剛剛她才指了一道錯誤的線路,沒被弄死就算好的了。
瀧越卻擡起頭看着這座城,眼神之中,倒像是有些懷念似的:“歸元城,沒想到最後會落到這個地步。你仔細地想想吧,這地方,你應該是熟悉的。”
夏初一一臉便秘表情地看着他。
瀧越被這麼看着,也不尷尬,只又道了一句:“如果實在記不起,就想想以前的記憶。”
以前的?
夏初一愣了下。
以前的記憶全部都是關於夏府的,那些被兄姐欺負,那些比傭人還要辛苦的日子,那個沒什麼感情的爹,那個沒什麼印象的娘……
一個小家族的女兒,記憶裡會有這歸元境地,會知道怎麼走出去?
夏初一腦袋裡面一團亂,重新將那個女孩子的記憶深深地挖掘,每每看到那些血腥顏色,她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同一個身體,那些疼痛她感同身受,現在卻只恨自己當時那麼輕易地放過了夏家。
瀧越卻沒阻止她繼續去想,只抱緊她,一如既往,給她安定力量。
夏初一一路披荊斬棘地在無數的記憶裡面徜徉,最後落入了一片淨土之中,白色蒼茫,雲煙嫋嫋,似乎被霧靄遮住,看不見裡面一般。
她心裡吃驚,想要將那片雲霧撥開,腦袋卻疼得受不了了,加上這幾天的症狀,眼睛疼得兩行血淚流了出來,劃過白白淨淨的臉頰。
瀧越沒想到夏初一那麼想刨根問底,趕緊地按住她的手:“別想了!想不出來,我自有辦法帶你出去,你別想了!”
然而這會兒夏初一卻好像得了魔怔一般,一掌拍開瀧越的手,兩隻手抱着腦袋,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滾。
她胸口處,那顆原本黯淡無光的烏木珠子,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浸潤了靈力光澤,如今變得圓潤鋥亮,精光湛湛。
“糟糕,臭女人她觸到禁忌了!”十五頓時也坐不住了,上躥下跳的,焦躁不安。
平日裡它爲了維持身材,連動一下都困難,這麼一小會兒,它動得得有一年那麼多了。
元宵冒出個頭來,被瀧越眼疾手快地撈過來,沒被夏初一來回打滾給壓扁。而小元宵張大眼睛看着夏初一,也不禁焦急起來了:“咕嘰咕嘰!”
“她會沒事的。”
瀧越一手拉住夏初一的手,將她往前一繞,整個提了起來,從前到後,整個擁住,一根透明的繩子瞬間便將她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
那繩子好像蠶絲,裹得夏初一直挺挺的像個蠶蛹,那兩行血淚直接地滴落在那繩子上,看起來竟莫名地觸目心驚!
瀧越心裡挺跳一拍,慌忙地跪在她的身邊,伸出衣袖去擦她臉上的血:“對不起,我不應該操之過急的,對不起……”
十五懂事地照顧着元宵,咬着牙硬硬地沒有說話。
瀧越二指耀動出一簇光焰,正準備劃開自己的手臂,十五卻在這時候,直接地將元宵扔了過去,打斷了他的動作。
“瀧越你真是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每天一碗血吊着臭女人的命,你這是拿你的命換她命!你知不知道你的血有多寶貴,那不是拿給你糟蹋的!你要是死了,留着臭女人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你說她會怎麼樣?興許傷心一陣子,然後繼續有滋有味地活!她有司徒戰天,有金元寶,有秦曜軒,有林晟欽,有風洛,你有什麼?”
瀧越手臂一顫,卻還是毅然決然地擡了起來:“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她了。”
十五肉呼呼的身子癱在了桌上,再不去管這個執拗的男人。
他以爲它爲什麼給臭女人臉色看?
因爲從沒有這麼一個女人,會把堂堂的上君大人,禍害得如此的慘。
即便當初,他被那幫人圍困,剝魂,抽骨,亦不成像如今這般,狼狽不堪。
那滿頭墨黑的頭髮,如今變成了一根一根,耀目的銀白,刺痛人眼睛。
臭女人,你可看見這個男人,此刻爲你,卑微到塵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