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世界,再見......

乾卦,九六——亢龍,有悔......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剩下的那一分誰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有說是易的,是易則生變,這一變,於是就有了無限的可能和生機......

悔之一念,就是達到巔峰時生變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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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他們到現在爲止所面對的最強的傢伙,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化身而已。

可是十全先生這樣江湖中公認的第一高手,不敗的神話,如今也已折戟沉沙再不復生。

剩下的一切希望又重新落到了沈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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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峰,匯聚了方圓百里之內地脈精氣的精華所在,凝練的精氣在山腹內轉爲了靈根,誕生了這麼一處最接近壺天勝境的通道,但是需要記住,這也僅僅是接近,無限的接近而已。

嘿嘿......說到底,羽化飛昇這種好事怎麼可能會落到區區凡人的頭上?

那些暗紅色的遠古靈魂還有那化身自己難道就不想成爲立地真仙嗎?

人與靈都是有智能的,即便那化身是打開的仙宮的鑰匙,難道他就不是最接近仙宮的那一個麼?他爲什麼自己不去羽化飛昇,卻要把這機會留給毫不相干的凡人。

那些瘋狂的求仙求長生者之所以對無量仙宮趨之若鶩,說到底還是人心的貪念和執念在作祟罷了。

明明這一世生而爲人,卻爲什麼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呢?要去追逐那些縹緲虛幻的所謂長生不死......人,真的是種很奇怪的動物......

毀掉這裡,毀掉這一切妄想的根源,讓這世界少一些像鬼母那樣麻木可憐的犧牲品......

想到此處,沈浪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緩緩扶着牆壁站了起來。

幽暗死寂的地宮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世人之覺得他是一個油嘴滑舌的人,其實只有沈浪自己明白,他很注重實際,空談誤國啊,同志們......

到現在爲止,那化身再沒對他出手過,當然以他現在的體力而言也對那化身構不成足夠的威脅,雙方藉此都有了一個短暫的喘息機會。

或許老天爺讓他達成三魂歸一就是爲了解決這裡的事,可是念頭稍動就覺得小腹之中像刀絞一樣的疼,空空蕩蕩的硬是連一絲魂力也感受不到。

沈浪呆呆望着地宮的穹頂,只有灰白的岩石映襯着淡淡的光線,那冥河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想來外面的天門也已經關閉了吧,白星和啞毛他們都逃出去了麼?

微微一笑,能把事情拖到現在,從某個角度來說自己其實已經贏了,接下來還有什麼好顧慮?

地宮之中顯得更加寂靜冰冷......

只有沈浪孤身一人去面對那站在微弱神光裡的怪物......

不......那化身並非完全沒有行動......這些靈體恢復的速度很兩面,也很極端,要麼幾千幾萬年都沒有進展,要麼復原就是轉眼間的事情......

只見化身懸停在潭水的上方,始終未曾離開過那裡,但此時卻把一隻手臂緩緩伸向了空中......

沈浪歪着頭順着他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同樣空蕩的穹頂之外什麼也沒看到,這傢伙要幹什麼?

再一回頭,卻見那化身將另一隻手斜斜點向了腳下那片深潭......

沈浪心念一頓,果然,古怪還是落在這片潭水裡......

不等進一步的反應,只見那漆黑的潭水中已經現出了一點精光,亮白的顏色,十分耀眼......

彷彿一顆星星落入了水中......

不,更像是一顆閃耀的星星正從潭水裡漸漸升起......

那光線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刺眼,到後來,那星星竟像是完全融化了,變成了這潭中的純水,同時也照亮了整個水面......

化身又有了進一步的動作,只見他雙手同時扣住了水面的兩個端點,就像扶在一塊精光四射的美玉平臺之上,跟着再一用力,那潭水,那鏡面,那精光閃耀......這些虛無流動不可真正拿捏的元素竟在他手中如同有了實體一樣!竟真的被翻轉而動!

許久不見的五色蘊光如同輕柔的煙霧一樣從掀起的鏡面下溢了出來......

沾染到石壁,石壁再次變得瑩潤生光......

沈浪心頭一緊,不知道這傢伙又鬧的哪一齣?只覺得不能再任由他這麼下去!

手提撼龍尺,踏步就往地宮中央趕去,可剛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

只見那一面潭水已經被翻轉得幾近直立,好似半輪明月堪堪立在地宮中間的地面上......

五色蘊光由淡轉濃,精亮純白的光華不斷向四周擴散,那光線竟好像有了實體一樣,悄無聲息攀附着周圍一切可以抓住的事物不斷蔓延......

沈浪絕沒有蠢到以身試法去貿然觸碰這種未知事物......

只有呆呆地看着這一切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卻無力阻止......

幽暗的地宮再一次被照亮,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地脈中的精氣正自復甦活躍起來,岩石和泥土中所蘊含的精氣濃得好似要滴落出來一樣......

正所謂地下若無真龍氣,眼前空有萬重山......

眼前這一切正是精氣充沛靈根甦醒的徵兆,整個五色峰已被激活,恐怕方圓幾百公里內的精氣和靈氣都被吸引到了這裡......

那化身究竟要幹什麼?!這纔是問題的關鍵!

無量山綿延百里,覆蓋廣闊不說,生氣之盛更是難得一見!

生氣遁入地脈,推動精氣以特殊的方式飛速流轉,無比精純的精氣化作霞光紛紛融入這裡,地宮中,有些東西正在慢慢的凝練化形......

這是前兆,壺天勝境開啓的前兆......

沈浪當然更加着急,絕對不能等着一切都變成現實再去想轍,那時候一切都已晚了,必須得趕在仙境降臨之前阻止這一切繼續下去!

剛提了撼龍尺準備再度衝上去,眼睛餘光一瞥,自己身旁原本光滑的石壁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急忙回頭,就見一團亮白的光團竟從堅硬的石壁裡莫名其妙凸了出來,當中包裹着一個東西不斷扭動掙扎了一番,忽而噗隆一下,一隻形似飛鳥的東西渾身亮白,自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憑空出現,展翅飛了起來......

繞着地宮悠忽轉了一圈,進而又在沈浪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這...這是鳥?!

深埋山腹之內的地宮中怎麼可能會憑空變出一隻白鳥來?!

沈浪自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揉了揉眼睛再次朝那飛鳥消失的方向去尋覓,但卻再也看不到半點蹤跡。

還沒等他從剛纔的驚愕中反應明白,只覺得腳邊隱隱又有東西在動,低頭一看不由得急忙往旁邊跳開,只見一隻奇異的、從沒見過的動物也包裹在一個亮白的光團裡,舒展着腰身打開原本捲曲的身子,竟還轉頭看了沈浪一眼,四目相對讓沈浪更加不知所措,不一會兒那動物撒開四蹄奔跑起來,在地宮中跳躍歡騰,隨後繞着中央翻轉的潭水一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這些難道是原本存在過這世界的某種動物?滅亡之後肉身已經隨着時間完全腐爛消散,但他們的魂魄卻被存留在了地脈之中,形成了永恆的記憶,只有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才又重新顯現出來,但它們已經變成了靈體,所以無法長時間的以具象的狀態出現......

方圓百里之內的精氣都匯聚到了五色峰,同時,方圓百里之內的各種靈體也匯聚到了這裡,它們都在等待壺天勝境的出現,等待自己也能踏入仙宮的那一絲無比珍貴的契機出現......

沈浪明白了,壺天勝境真的快要開啓了,這是一場靈體歡慶的盛會,這其中唯一格格不入的那個可能就是他自己......

地宮之中就像有了神奇的魔力,那亮白的光華不斷凝練出更多奇幻的東西,大多都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沈浪死死盯着地宮中央翻轉的潭水,問題還是出在那裡,只要現在就毀了它,是不是眼前這一切都會戛然而止或者煙消雲散......

他再一次鼓足勇氣,牢牢握緊手中的撼龍尺,全身繃緊,像離弦的箭矢一樣衝了出去!

要破光華,就只有趁現在......

可沈浪還是低估了那化身的力量,他始終寸步不離那潭水的左右,此刻見沈浪沒頭沒腦莽撞地衝來更不放在眼裡,手臂一揚,一股凌厲的勁風迎面硬裝而來,沈浪只覺得胸口一緊、嘴裡一甜,大口的鮮血也像箭矢一樣噴了滿地......

腳下一軟,身體再難支撐住繼續下去,仰面重重跌倒在地......

這傢伙還是這麼生猛......

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氣急敗壞之下,一時只覺得頭暈目眩險些又要暈厥過去......

最主要的一點,化身隨便舉手一擊打趴下的不止是沈浪的身軀,連同他那點自信和希望也一同被無情擊潰......

人力,終究是渺小的......

那化身再不看他第二眼,圍繞着那翻轉的水面懸空盤繞,時時刻刻只關注着壺天勝境的開啓......

哈哈哈哈......原來區區凡人在這些靈體的眼裡還是不值一提,即便如同沈浪這樣三魂歸一的人類,也終究還是凡人......

他只有靜靜躺着,看着,眼前這一切已經無力阻止......

真是可笑,太可笑......整件事情從始至終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沈浪也沒有什麼不同,竟然還一度執拗的相信什麼人定勝天的大話......實在是太可笑了......

光華滿溢,五色流轉,最終只留下了亮白的一色,那化身不會因爲凡人的介入而停止這一切的發生,壺天勝境也同樣不會因爲一個凡人的倒下而改變到來的時刻......

山體內穹頂高懸,這廣闊的地下宮殿的變化一刻也沒有停止,真正的壺天勝境已經悄然展開......

凝練幻化而出的已經不止是一兩隻奇異的走獸或是一閃而過的孤雁飛鳥,一副更加壯闊的畫卷已然露出了它的真實面目......

那邊,籠罩在雲霧之中半遮半掩的仙山已經悄然隆起,層巒疊嶂,竟然一眼看不到盡頭......

山風之下接着一片煙波浩渺,如夢如幻的水浪不斷在其中翻滾浮現,浩瀚之中,隱隱似有大魚躍出水面,然後又重新落下,沒入那無邊無際的仙海之中......

一切自虛無中來,又迴歸到虛無中去......

這是一片超越了地宮原本空間的世界,一山一海乃至一草一木原本都不應該被壓縮到這有限的空間裡,不,應該說它們正從這有限的空間裡不斷向外拓展,同時又超越了空間、時間、物理的界限......當真不可思議......

這同時也是一片倒懸的世界......

以穹頂爲大地立根,以大地爲蒼穹展開,這當中所有的事物都完全與真實的世界恰恰相反......

壺天勝境還在進一步不斷地演變成型,所有變化都還在悄然變化發生......

這也是沈浪至今爲止見過最離譜、最不可理喻的存在!

所謂的仙境,果真自虛無中醞釀生根了......

沈浪目不轉睛看着這一切,他或許也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個真正見證了這一切發生的人類,不知道應該慶祝自己的幸運還是應該爲此感到不幸......

只見那亮白的水浪再度一翻,無數的飛魚從中躍了出來,隨後隱隱傳來一聲巨吼,一條渾身亮白的巨龍緊跟其後躍出了水面......

空中百鳥追逐着一隻鸞鳳一同飛翔......

異獸已經開始在仙山之間遊走......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樓閣亭臺飛檐斗拱已經無聲在仙山之上林立而生......

那巍峨的宮闕,就這樣處理在真實世界的另外一端......

一道天門矗立在仙宮的盡頭,階梯隨着路徑蜿蜒而至自己腳下......

這一切好像遠在天邊但又似乎唾手可得一樣令人神往......

是否踏入了仙宮,登上了天門,他沈浪也可成爲這仙境中的一份子......

抓住這曠世難得一見的仙緣乍現,自此不生不死不滅,彷彿那立地真仙一樣逍遙自在遊走在山水人間......

心裡驀地一怔......自己怎麼也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這與那些瘋狂的求仙者又有何異?

這才一身冷汗從這番癡心妄想中驚醒過來!

是的,眼前的這一切絕對不是幻境!但也不是這人世間該有之物!

這是大地的記憶,天地孕育的靈根憑藉這份記憶強行衝開的另一片天地!

沈浪轉過了頭,再次望向那翻轉的水面和那銀白高大的化身,問題的根源還是在這兩樣身上!

他已經沒有再次奮起反抗的氣力,但人之所以爲人,並不只是依靠一身蠻力就能立世的!

人還有智慧!還有信念!還有敬畏和很多不同於世間其他萬物的東西!

白星憑藉智慧險勝過那些遠古靈魂和這化身一招,十全先生也憑藉自己一身究極的能耐力壓過那化身一頭,就算是沈浪,也憑藉三魂歸一的魂力和這些怪物降下的神通周旋良久。

現在他必須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漸漸的,沈浪心神開始收斂,眼神也漸漸變得澄澈起來......

當一個人徹底冷靜下來之後才能發現很多自己所忽略的線索,一些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線索......

他手裡一直緊緊捏着撼龍尺,這位老朋友已是他現在所剩的唯一依靠。

雙眼則惡狠狠瞪向了那浮在神光裡的化身,陰陽書的化身。

隨着壺天勝境的不斷展開,那化身此時也已產生了變化。

他褪去了高大的外表,眼眉反而變得更加清晰起來,此刻輕捻着一株亮白的仙草放在鼻端,婷婷站在那裡,衣袂無風而動,看上去確實還真有一派仙人之姿......

此時的沈浪卻不這麼認爲,忽而冷哼了一聲,眼裡對那化身充滿了蔑視的神情,兀自嘟噥道:“嘿嘿嘿嘿......可惜了......一個無知無覺的畜生偏要學着人的模樣......還真當自己變成人形就真的是人了麼......”

這番話很難聽,更不像沈浪這樣的人會輕易說出的話。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雙眼一直死死盯着那化身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一點點他想要看到的細節變化。

可那化身竟像完全沒有聽到他說什麼似的,依舊手捻仙草立在那裡,絲毫不爲所動。

沈浪還在做進一步的嘗試,呢喃自語道:“我知道你想踏足仙宮,成爲立地真仙,可是你想過沒有?自己那可怕的模樣是不是纔是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嘿嘿嘿嘿......若不是已經領教過,說不定這會兒看了你的樣子我還真忍不住要給你磕一個呢......不過嘛......不管你再怎麼裝模作樣也就是那麼回事了......現在才後悔,重新投胎做人怕是已經來不及咯......”話說得很慢很難聽,同時不忘臉上的表情也極盡誇張鄙夷之色,生怕那化身不明白,就算他聽不懂人言,也至少可以從他表情裡猜到他在說什麼......

那化身果然微微搖晃了一下,稍微的停頓,然後有若無其事般擡頭望向壺天勝境,好像壓根就不想去理會沈浪。

這一變化卻被沈浪看在了眼裡,咧着嘴發出壞笑,繼續說道:“其實你一定也很自卑對吧?爲什麼自己那麼厲害卻偏偏不是個人呢?唉~可惜可惜......那你以後打算做個什麼樣的神仙?哦~對了,陰陽書本來是根棍子一樣的東西,我想你以後一定會成仙的,會變成一根‘棍仙’!不不不...棍仙太難聽了,索性你以後就叫仙棍子吧......彆嘴是彆嘴了點,但是還帶着幾分東洋氣,最近正好流行......”沈浪嘴裡嘮叨個不停,冷嘲熱諷真是極盡所能。

忽然眼前一花,他整個人竟已被那銀白的化身提了起來!雙腳離地懸在半空!

不料沈浪卻一點沒有驚慌,反而意味深長地笑道:“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聽得懂我在說什麼的~畢竟曾經你也陪在我身邊那麼長時間了對吧?那時候你還是根棍子......”到了這地步他也沒有停下話語的嘲諷。

那化身卻似已動了真怒!

這番話換了針對任何人聽了也鮮少還有能沉得住氣的,沒想到連那化身也不例外。

只見他變得面目猙獰,露出了最原始最野性的那一面!

張着大口,衝着沈浪,發出一聲接一聲的咆哮!

好像是在說——你是人又怎樣?做人又有什麼了不起?!

沈浪卻不爲所動,他雖然沒有這化身的種種神通和力量,但在人世間混了那麼多年他也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吵架的時候,誰先真的動氣誰就輸了!

任憑那化身如何對着自己嘶吼咆哮,他臉上始終帶着一種不疼不癢又像是看待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一樣的微笑,可惡更可恨的微笑。

用手指無奈地掏了掏耳朵,不耐煩道:“你發泄完了沒有?你是不是也很認同我說的話呢?仙棍子同學~可惜了......你說你那麼大能耐,卻連話都不會說,鬼叫了半天我又聽不懂,你說氣人不氣人,也不知道你剛纔是不是在罵我?不過,我到真的是一直拐着彎在罵你呢......唉~真是的......仙棍子同學,你說可不可氣......你到是說話啊......哦~對了,你不是‘人’,這可真難爲你了......要不,你重新投胎去吧,還有機會的......”嘲諷竟然還在繼續,根本沒有打算停下的意思。

那化身竟然徹底的憤怒了!

千百年來他見過的人也不再少數,大多數人上來就開始動手,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動嘴和自己理論的!這一點沈浪也可謂是千古第一人了!

渾身的亮白的光華在極度的惱怒中突然發出一陣爆閃!神魂也在這一瞬間的擴散之中變得不太穩定!

要知道,有影無形的東西要想長時間維持形體是最難的,就好比那仙境中的飛鳥走獸,也只能做到轉瞬即逝而已,根本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這化身無疑很厲害,能將形體維持那麼長時間而且還發生了進一步的演化,他無疑是這裡最有可能登入仙門成爲立地真仙的哪一個!

但這片刻的不穩定就是沈浪想要尋找的機會!

在那一瞬間,沈浪沒有絲毫猶豫!手中的撼龍尺劃出一道烏黑沉重的寒芒直接往那亮光最盛的地方砸去!要想反敗爲勝,有對方這片刻的鬆懈已經足夠!

尺身撞擊帶來強烈的震動,“叮鈴”一聲脆響,一件銀白光潔的物體被砸得從那化身體內跌落出來!

陰陽書!這是陰陽書的真身!是那化身賴以維持形體的關鍵!

沈浪急忙伸手一抄,將陰陽書重新握回到自己手裡!

那化身這才知道上當了!更越發變得怒不可遏!暴跳着衝沈浪發出陣陣嘶吼!揮拳就砸了過來!

這會兒他還哪裡有剛纔半點仙氣飄飄的模樣?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窮兇極惡的魔鬼!

沈浪早已料到會有此招,立馬主動撕扯爛自己的衣領,從那化身的手中滑落下來,轉頭帶着兩件神兵就跑!

既然無力敵對,那就只有拼命奔逃,繼續拖延戰局!

其實在這之前沈浪就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的最終關鍵所在,答案几乎就像題面一樣一直襬在他的眼前!

——純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純白!

壺天勝境中的一切本就超出了常識,普通的辦法想要擊潰眼前的一切根本就不管用!

然而問題的關鍵就在這“純白”二字上!

這世界裡的所有東西都是純白的!也包括那化身自己和翻轉起來的潭水!

純白也就意味着——純陽!

大道所在,任何事物都分陰陽!

陰陽相抱,本就是一體的,這世界又憑什麼只有一派純陽氣象?!

說到底!還是因爲這些統統都是精氣和靈氣所化,這種東西本身就超越了物質原有的常態,即便一絲靈根孕育出了靈智,通過儲存在大地筋脈深處的靈魂記憶而凝練幻化出眼前這一片仙境,但同時——卻也因爲脫離物質常態的時間太久而脫離了原本應有的常識!

純陽就是關鍵!

沈浪要讓一縷純陰重新摻入到這純陽的虛幻世界中去!進而恢復平衡!最終出現的可能會有兩種結果——首先,純陰入陽,兩者一時可能無法融合,而引得精氣潰散,甚至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可能直接導致這裡天崩地裂!或者,純陰入陽之後兩者迅速融合,讓這有形無質的世界反到從虛幻走向真實,也就是說這裡出現的一切都可能擁有實體,變成真實存在的事物!

解決問題的辦法他也已經想到——就是他手中的撼龍尺!

一邊奔跑逃離那化身的魔爪,一邊情不自禁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這個老朋友......

撼龍尺——沉重烏黑的尺身,不動如山的氣勢在它身上從未被撼動過,在關鍵時刻它不知多少次顯現神威救下過沈浪他們這一行人......

沈浪所見過不變、不動、不散的——迄今爲止便只有這件傳說中的神兵,撼龍尺!

此刻已經到了整個局面勝負關鍵的時候,能否扭轉也全在這最後一搏,沈浪心中卻泛起一陣酸楚,不捨地輕聲道:“老朋友......別怪我......”

當即咬緊了牙關,突然將那件失而復得的神兵陰陽書高高舉起!

只有同樣的神兵纔有可能撼動另一件神兵......

不再猶豫,重重往烏黑沉重的尺身上砸去!

即便這兩件神兵同樣的堅固,但恰如沈浪所說,這世間任何事物都分陰陽,都有強弱,懂得的人都知道——就看是誰砸向了誰!

“鐺!”

劇烈的碰撞之下,撼龍尺尺身不住震顫,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沈浪腳下奔走不停,依照十全先生運氣用勁兒的法門,當即運起了崩拳秘技——氣通於背,肩活,手快,含而不發!

黑影一閃!再度重重砸下!

“鐺!”又是一聲巨響!

強烈的震動過後,沈浪只覺自己虎口已經撕裂,一條手臂麻木得幾乎擡不起來!

他連生死都已看淡,此刻還會計較這個麼?!

當即一聲長嘯,吼聲宛如龍吟虎吼一般!激起的氣勢幾乎震懾了整個地宮!

竟將最後那一點三魂歸一的魂力也全部調動起來,豁出去了!

這一口氣不敢停下,手中運氣崩拳秘技反覆掄起砸下,口中接二連三怒吼連連,地宮之中只聞“鐺!鐺!鐺!鐺......”一連串的撞擊聲密如連珠般震動耳鼓!

當最後一絲氣力和魂力也全部耗盡的時候,最後一擊堪堪砸在尺身之上,他已徹底無力......

終於!!!那最後一下撞擊的聲響從中驟然而斷.......

應聲而斷的還有那撼龍尺和陰陽書......

一白一黑兩道光影,帶着兩道弧線分落在地上......

成了?成了!!!

沈浪心頭一怔停下了腳步,老朋友...老朋友......別怪我......呆呆望着手裡折斷的撼龍尺,已只剩下短短的一截露再外面......

身後那銀白的化身也已趕到,絲毫沒有半點留情,已將利爪伸向了沈浪的後頸......

推倒了撼龍尺不動如山的那一面,就露出了其中的神魂......

一縷濃得化不開的黑煙,自那斷裂的缺口中冒了出來......

密不透風的地宮中竟突然颳起了一陣勁走的疾風......

黑煙在風中一晃,瞬間化在了風裡,變成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疾風騰空而起!

隱約間,風影中竟似透出一條巨龍的輪廓,黑色的巨龍,藏在黑色的疾風裡,露出鋒利的獠牙......

半空中響起了一聲響徹寰宇的真正的龍吟!!!

那巨龍帶着一股疾風聞聲而到,奔向還在發呆的沈浪!

他只覺得渾身一震,身體裡有些什麼東西竟像正被撕扯一樣難受!

與此同時,那黑色的巨龍卻已經穿過了沈浪,透體而出!正好一口咬住了他身後那銀白的化身!

原本應該站在神光裡,始終高高在上的化身,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竟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僅剩的神魂頃刻間就被巨龍撕扯得稀碎,隨後掀起的疾風一蕩,就此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果...果然厲害......撼龍尺裡的東西果然厲害......

沈浪呆呆看着那股狂暴的黑風衝進了那片純白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擋真龍現世的神威!

龍,不見萬物,同時也傲視天地間的萬物!

半空中的喧鬧、奔逃和喊叫絕非這人間所能聽到的動靜,那些異獸、游魚......甚至飛鳳和游龍盡數開始奔逃......

仙山、仙海、仙宮......無論飛檐斗拱還是流泉飛瀑盡在那一陣黑色疾風的威勢下盡數瓦解......

看來撼龍尺這一點純陰之神魂始終還是無法快速的和那地脈精氣幻化孕育的純陽世界融入到一起,達到陰陽平衡的穩定狀態。

接下來的崩壞,恐怕已經在所難免......

壺天勝境,自虛幻中誕生,最終崩壞在這天地的大道之中。

純白的仙宮盡數坍塌淪陷殆盡,光華環繞的世界就只如曇花一現,而後便已徹底隕落......

隨着光影破碎成了碎片落下,地宮又漸漸恢復出了以前的樣子,灰白的山石漸漸顯露出了棱角,地上焦黑的痕跡歷歷在目,天地正在還原成他原本的樣子。

靈根孕育的格局終於破敗,一時間精氣四散,陰陽這纔開始相合在一起。

但是......大量消散的精氣也已經不足以再支撐這五色峰的天造地設的環境。

瓦解,完全徹底的瓦解,連鎖反應已經開始......

一塊巨大的岩石如同小山一樣毫無徵兆便從頭頂墜落砸下,激起的風壓輕易就能將人掀翻......

大地開始劇烈的震顫......

沈浪勉強扶住了巖壁才能站住腳,舉目四望,整個地宮已經被折騰得一片狼藉,落下的巨石剛好堵住了唯一能夠同行的洞口......

不禁連連搖頭苦笑,到最後老天爺難道都沒給自己留下一條生路的麼?

都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事鬧的......

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突然消散的精氣讓山腹內部形成了強烈的負壓,地下水源順着往日那些地脈精氣流轉的通道倒灌進了地宮......

所謂精氣、生氣、靈氣......這些東西原本是看不見也摸不着的,可是一旦失去了他,也就失去了一股無形的凝合力,千萬別小看了這股力量,岩石和泥土之間突然沒有了相互的附着,山上的樹木也開始紛紛傾倒,五色峰整個山體都在分崩離析......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小範圍的地質變動,事態正在以難以估計的速度開始往更大的災害去演變......

不斷掉落的石塊混合着被地下水沖刷出的泥漿在地宮中橫行,沈浪乾脆躺了下來,像是一個大字,用手抄起一捧沙嘴的泥水喝道嘴裡,嘿嘿乾笑了兩聲,喃喃感嘆道:“能喝上一口水的感覺真好......”

天崩地裂之下,但願所有人都能像沈浪一樣還有心情笑着喝下這麼一口水去......

現實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得多得多......

五色峰山腹之外,所有看得見的東西都在劇烈的震動中紛紛倒塌......

這絕不是單純的地震......

成羣的鳥獸驚慌奔逃,那些膽小的,自覺已經沒有希望逃出去的就只好將身體蜷縮起來,在瑟瑟發抖中等死......

幾百公里外,甚至有終年奔流的河流因爲此間突然發生的鉅變而斷流乾涸......

五色峰山體內外巨大的壓差,加上中空的山腹,讓它開始向內部快速坍縮......

很難理解,也真的很難形容,誰能想到大山竟然會發出陣陣的哀嚎......

無量仙宮的隕落,五色峰的崩塌,這已經不再是能阻止和控制的事情......

災難無情的降臨下來!對任何人都是無情的!

沈浪一口接一口,不管外部因素多麼動盪,他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現在的臉上甚至有笑,他的眼裡一直有光——多麼想再看一眼藍天、白雲......感受迎面吹來的清風......風裡還夾帶着草木的甜味......

——多麼想再看一眼白星,她笑得真是好美......

X X X X X X X

這場災難持續了很久......

很久之後,當大地重新恢復平靜,陽光也從雲層後面透出來的時候,赫然發現,原本巍峨的五色峰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精氣或許現在已經開始在地脈的深處復甦,小草也在風雨飄搖之後重新露出了芽頭,但五色峰,已經不是原來的五色峰......

曾經最接近壺天勝境的飛昇之路,已經再無蹤跡可尋......

與之一同被埋葬的還有很多很多東西...其中就有沒來得及逃出的沈浪......

X X X X X X

白星站在一片倒塌狼藉的樹木之間,她的身上溼漉漉的完全被泥濘掩蓋。

一切就像開始時那樣突然,結束得也好突然......

災難發生的時候她哭過,但現在她已經抹去了眼淚......

白星堅定的認爲——沈浪一定還活着,一定在某個地方等着自己......她堅定的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沈浪,找到他......然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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