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麼交上十兩銀子,要麼被驅逐出族了?”黃禹簡直氣笑了。
兩名老族人帶着趾高氣揚的氣勢,將來意說明,指望黃禹不得不掏錢。
“沒錯,要麼給錢要麼出族。”
“十兩銀子,你當銀子能從天上掉下來。沒有沒有,出族就出族,我好似也沒從你們手裡得什麼好處。”
黃禹斷然拒絕,眼下他聲名不顯,五幅精血描繪的美人畫只能賣一兩銀子。手藝飯就是這麼回事,全靠名聲,只要有人捧,馬上就身價百倍。
如今馬氏的身子還需要調養,兒子也得多吃點肉才行,哪裡來錢捐到族裡。
馬氏在裡間聽着,真是心如刀割,將指甲都摳進手心了。左鄰右舍的人知道他們一家子被驅逐出族,定然會指着鼻子罵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全家人給淹死。
更讓她難堪的是,相公畫那些羞恥的圖不說,還與那些不知羞恥的女子結識。自從他開始進那些地方之後,花錢大手大腳,不但不想着科舉之事,而且再也沒有與自己同房,顯然是被騷狐狸精們迷了心竅。
將兩名“德高望重”的黃氏族人趕走,黃禹心中煩惱起來。先前都說了些什麼糊塗話,十兩銀子雖然多,但是總比被趕出族要好。以後還得科舉,絕對沒有人肯給他作保。
他抱着頭,覺得整個腦袋裡塞滿了各種不屬於自己的想法,一會兒一個主意,可是事後卻又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然而,這種矛盾的心情和矛盾的事情一直持續下去。
黃禹的童生資歷被剝了,因爲行止不端的緣故。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只是弄死了一條追着他跑了幾條街到惡狗,還將人家養的狗給燉了。
春去秋來,又過一年。
樓子裡一個紅牌大姑娘不知爲何自贖自身,卸去釵環,一身素淨卻顯得俏生生,坐在黃家門口賴着着不走了。紅牌姑娘與一干“路過”的三姑六婆們說明,她甘心爲妾,一心從良跟着黃虞“吃糠咽菜”。
“吃糠咽菜”什麼的,純屬胡說,家裡不缺那點買肉的錢,養得豐腴白皙的馬氏在門口偷聽,再次心如刀割。她連門都不敢開,聽了一陣便拽着手帕奔進裡屋,抱着兒子痛哭流涕。
我又沒惹人家樓裡的姑娘,怎麼就偏賴上來了?真是麻煩死了!原本在作畫黃禹,聽到外面吵鬧丟下手裡的毛筆,聽了兩耳朵馬上心頭火起。
他可沒那個憐香惜玉的想法,他如今吃得好又鍛鍊了下身手,手腳利落了不少。三步兩步直接到廚房裡拿起燒火棍,“咣噹”猛地打開大門。
他怒目圓睜,“去去去,別在這裡壞我名聲,我有娘子和兒子,你來作甚?”
見黃禹一反從前的溫和有禮的做派,紅牌姑娘一雙美目立刻泛起霧氣,淚水懸然欲滴,彷彿風一吹就要暈倒似的。
“奴家一心傾慕公子才華,爲人清白自守,願爲公子洗手做羹湯......”
黃禹冷笑着打斷她的話,“少胡扯,要是我家裡窮得連老鼠都沒有,你怎麼會來投奔。再說我已經有娘子了,你安的是什麼心?”
馬氏還在臥房裡哭呢!
他手足並用推推搡搡將那女子給趕走了,還抽了人一燒火棍。
左鄰右舍有的站在不遠處圍觀,好奇心小的也都悄悄將門給打開了一條縫看熱鬧。
黃禹原本不大好的名聲,再次更加臭不可聞。
這窮酸無端端發財,早讓無數人疑心,大家現在終於都知道真相了。肯定是仗着一張小白臉,哄騙了樓子裡的姑娘的皮肉錢。如今人家女子洗盡鉛華來投靠,他卻始亂終棄,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謠言就是這麼來的,這些三姑六婆真是吃飽了沒事做。黃禹得知外間有這樣的說法,簡直快氣得暈厥過去。我連人家的手都沒碰一下,何時哄過那姑娘的錢。
他卻不曉得,因爲給那位紅牌姑娘畫了好多張美人圖,卻連人家的手指頭多沒碰一下。更要命的是紅牌姑娘見黃禹眼神裡帶着欣賞,因此還以爲他對自己有意,只是爲人端方,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黃禹要是知道那位姑娘的想法,簡直要冤屈死了。他當然欣賞美人,不然怎麼畫美人?大家都是女子,怎麼可能有那樣的想法。
我......我爲什麼總覺得自己是女子?黃禹忽然淚流滿面,我瘋了,瘋了。
春去秋再次來到......
有個慣常欺男霸女的富家子弟,忽然死得莫名其妙,不過誰也不可能想到黃禹身上。
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幾起,仍舊沒有人覺得是黃禹下的手。
因爲黃禹與這些人不但半點關係都沒有,半句話都不曾說過。
小縣城裡施展不開手腳,黃禹帶着娘子和兒子搬家去了附近的州府,開了一間別具一格的酒樓,叫做“酒池肉林”。名字雖俗陋,不過酒樓的主人甚爲風雅,懂得一手好字畫。
來往的除了一些風雅人士,也有不少江湖豪俠。
大家朋友歸朋友,但是酒錢菜錢一文都不能少,黃禹在州府裡是出了名的“吝嗇”才子。
被馬氏哭得心煩,黃禹將童生資格弄了回來,卻沒去考試,只是在背後使了些錢。
這位新晉童生似乎沒打算繼續考秀才,反而喜歡蹲在自家酒樓聽書,也同那些豪俠們學了不少五花八門的拳腳功夫。
當然也少不了學會調製各種無色無味的蒙汗藥,外帶吹箭袖箭,鞋子尖裡藏的都是利刃,上面抹了毒藥。
平時沒事黃禹就出去外面溜達,只要“路見不平”,背地裡總會尋個機會“拔刀相助”,劫來的富卻只濟他自己。
又過了些日子,“酒池肉林”關張大吉,高價賣給了當地一個冤大頭。
不但酒樓關了,黃禹留了錢財也消失了,任憑是誰也打聽不到他的去向。
馬氏再次撲倒在雕花大牀上淚奔,不過想到相公臨走交代的,牀下埋了許多銀子,她的淚水流了沒多久就幹了。相公多年沒和她同房,幾乎都不怎麼落家,不過養家的錢卻沒斷過。
再則兒子黃吉如今已經十一歲了,她沒法子再抱着兒子哭。
因此這份悲哀來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想起吉兒來。黃吉擅繪畫與雕刻,一張嘴能說會道,小小年紀已經哄得街坊的小丫頭們心花怒放。
馬氏抹了抹臉上已經幹掉的眼淚,心中頓時有個盼頭,趕明兒給兒子娶房媳婦,當了婆婆有了孫子。相公什麼的,還是算了吧,這輩子也只能守活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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