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皺眉：“皇上不見，本王覺得還說的過去。太后一向身體康健，怎的也不見本王？”
掌事姑姑笑道：“王爺凱旋，太后高興地很，晚飯吃了幾隻大螃蟹，想是存着還未消化，現下正不舒服，王爺還是改日再來拜見，如何？”
晉王自是識相，含着關切的一縷笑意：“既如此，本王希望太后早點康復，還行告辭回府。”
回去的路上，晉王就遭了埋伏。
時間快速流轉，轉眼又是年底。
宮中開新宴。左相帶着小秋氏一同去了。小秋氏生了個兒子，在相府的地位穩固得很，席上見到雲開月和谷雲，竟也有些尷尬。
倒是谷雲笑了，走過去行了一禮：“相爺。”
左相微微一笑，餘光卻瞥向雲開月：“許久不見你小兩口了，可還好麼？”
“多謝相爺惦記，都還好，月兒有些懶待動，相爺是知道的。”谷雲回過頭，含笑看了一眼雲開月。
左相微微一滯，才幾步路遠，再不想動也不差這幾步路……臉色黑了。
谷雲微微一笑，心知肚明，卻也不點破，從月兒知道左相做過的那些事之後，她就再未進過相府，隔閡不可謂不深。
宮中年年夜宴，都是一些舊玩意兒。唯一讓皇帝高興的事，就是喬妃的身孕了。
喬妃挺着八個月的大肚子，笑得志得意滿。
皇帝很高興，拉着喬志遠一頓誇：“愛卿，你幫了朕的大忙，愛妃肚子裡的孩子出世可就是朕的長子了，哈哈。”
喬志遠附和：“爲皇上效力是應該的，有了這個皇長子，後頭只會有更多，皇上的江山定能代代長久。”
皇帝哈哈大笑，將手裡的酒杯遞向皇后：“梓潼，朕今日喝的有些多了，你替朕飲了這一杯。”
皇后含笑接過，眼裡卻是森森寒意，憑什麼，憑什麼，自己在這中宮多年，憑什麼喬妃可以一朝有孕，而自己卻被人說成是下不了蛋的皇后……皇后心中更恨，看向旁邊笑得一臉慈和，正與喬妃說話的太后，笑道：“妾身不勝酒力，雖想幫皇上，也是有心無力。皇上爲了喬妃腹中之子高興，太后也歡喜得很呢，臣妾斗膽，請太后飲了這杯。”
太后眉梢動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
皇后就那樣看着太后，眼裡似有嘲諷，似有恨意，更多的卻是怨毒。
太后輕輕一笑，接過：“皇后這些年越來越大方了，哪裡還是當年剛進宮的模樣。”
皇帝無所謂地一笑：“這是自然，歲月容易過，梓潼不管是相貌還是心性都有很大的變化。”一隻手還不忘摸摸邊上喬妃的肚子。
宮中女人，最忌諱的便是說她們的樣貌變化，說她們已年華老去……皇后狠狠地看着太后。
太后微微一笑，有點不屑，這樣的女人如何跟自己鬥！
酒過三巡，衆人都有些醉意。
風輕輕地吹過，帶着點不安分的氣息。
喬妃突然開始肚子疼，一聲一聲地叫喚着。
太后冷笑。
席上晉王和谷雲相
視一眼，彼此瞭然。
“還不快叫太醫！快去！”皇帝這回是真急了。
宮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早期的慌亂一過，迅速地組織起來了。因爲喬妃月份大了，不宜挪動，太醫命人直接做了不透風的棚子，將喬妃擡了進去。
慘叫一聲聲，在場的衆人都有點不安。
有人拍馬屁：“這孩子生在年三十，多吉利啊，依老臣看，定是位聰明伶俐的皇子。”
無人應和。誰都看得出來，皇帝心神不寧，這是他登基多年的第一個孩子，對他而言意義重大，對東隨而言意義重大。若是出了半分差錯，此刻拍馬屁的定會死得很慘！
雲開月有些頭皮發麻，揪着谷雲的手，恨不得走掉。
谷雲看着她滿頭的汗水，無奈，怎麼弄的像是自家生孩子一樣……
時間慢慢過去，終於帳篷裡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皇帝一鬆，笑了。
太醫輕輕掀開簾子，手裡還粘着血，面露喜色：“恭喜皇上，是位皇子，肚子裡還有一個，是雙生子呢，所以生的格外艱難一些。”
皇帝大喜。喬家的人笑了，互相握着手，眼裡好像已經看到了奶娃娃來日登基爲帝的模樣。皇后狠狠地握着手掌。
太后也笑了。身邊掌事姑姑心裡一跳，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從頭到腳都開始發麻。
雲開月露出喜色：“哇，居然是雙胞胎啊！真難得啊！”
谷雲輕輕一笑：“月兒不必羨慕，我們來日也生對雙胞胎。”
雲開月抿着嘴笑：“可是雙胞胎哪裡是你說能生就能生的呀？”
“那便多努力幾次，興許就有了呢！”谷雲握着她的手，輕輕摩挲。
晉王看了過來，谷雲眸子裡的笑意一收，微微一閃：“如今喬妃已平安生下孩子，我們此時再走，皇上不會再怪罪了。”衝着晉王點了點頭。
宮中上下大喜，果然沒有人注意到谷雲和雲開月的提前離席。
太后宮裡，太后輕輕地點燃松針，又焚了一爐沉水香，香味緩緩地瀰漫開來。
太后嘴角掛着輕笑，這真是世上最好聞的味道，怎會有如此神奇的香料，讓人聞了心生安定……
掌事姑姑手發抖地端上來一杯茶，“太后。”
“茶裡有什麼？”太后只是撩了她一眼。
“沒……沒什麼。”
太后彷彿有些戲謔地看着她：“你怕什麼？”
掌事姑姑跪下，如今喬妃的孩子平安生下，多年前的事重新閃過腦海，那種陰毒之事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再下不去手的……
太后淡淡地道：“起來吧，哀家知道你在想什麼，不急，有人比哀家急，比如……皇后。”
掌事姑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太后笑意微深：“聽說孩子還在皇上那兒，去抱來，哀家也見一見。”
掌事姑姑冷汗流的更多，囁嚅着脣：“奴婢這就去。”
剛出生的孩子粉而嫩，眼睛都還未睜開，掌事姑姑卻沒什麼心思去瞧，任冷風颳進襁褓……這孩子福薄，最不應該
的就是生在天家……
太后見了孩子，心中無謂地笑了笑：怪只怪喬家心太大，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居然還敢肖想皇位……這孩子無論如何都留不得！
太后長長的指甲輕輕刮過孩子的臉，年幼的孩子皺着小臉，不安地動了一動。
“你看他像誰？”
“奴婢瞧着他們像皇上呢。”掌事姑姑更加猜不準太后心思。
“送到皇后那兒去吧，皇后是嫡母，理應見上一見的。”
掌事姑姑猶豫：“皇后娘娘那兒……”難不成太后是已經容不得這兩個孩子了……
“去吧。”
皇后宮中，皇后頭疼欲裂，看着鴉雀無聲的宮人，心裡火大，這宮裡越來越像座墳墓了，明明人多得很，卻半點人氣都沒有……一個個猶如行屍走肉……
“皇后娘娘，太后宮中的掌事姑姑來了。”
哦？她這時候派人來是幹什麼？！皇后冷冷一笑，惱怒：“不見！”
宮女很小心地說道：“掌事姑姑手裡還抱着兩個孩子，說是給皇后娘娘您看一看。”
有這種事？孩子？！皇后不是傻子，一瞬間就大概明白了太后意圖，笑得分外可親：“快請進來，本宮在偏殿見她。”
如果太后宮中是靜，皇后宮中就是冷，從裡而外都透着冷意，與皇后此刻穿着的大紅衣裳所展現的熱烈分外不配……
“把孩子抱來給本宮瞧瞧。”皇后的神色彷彿透着喜愛。
掌事姑姑在宮中多年，一眼就看出了皇后的不懷好意，抱着孩子的手緊了一緊：“奴婢在抱孩子來時，皇上吩咐過過半個時辰就要給兩個孩子餵奶。”
“嗯，本宮只是瞧瞧，不會留他們在宮中。”皇后伸手接過孩子，一時間神色有些複雜，若是她有孩子，生下來必定也是如此嬌軟可愛……只可惜，有人不讓她生，她沒有辦法！
塗着蔻丹的手很漂亮，指節分明，猶如洗乾淨了的小蔥白，皇后輕輕用手蓋住一個孩子的臉，真小啊，小臉還沒有自己的一隻手大，若是自己稍微用力……手指慢慢地收攏握緊，手下的孩子開始不安地扭動，連呼吸都可聞的急促了……
掌事姑姑大急，失聲叫出口：“皇后娘娘！”
皇后猛地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姑姑有事？”
掌事姑姑如今見了這陣勢，仍舊是怕，二月裡的天氣，她只覺得很熱，“皇上吩咐餵奶的時辰到了，奴婢再不將孩子抱過去，只怕皇上要怪罪。”
“不急，本宮這宮裡地氣是最早上升的，這孩子都出了汗。”皇后似乎很是疼惜，檸了擰旁邊水盆裡的帕子，“本宮給他倆擦一擦。”
掌事姑姑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應該沒什麼危險了……
皇后拿着手裡仍自帶水的帕子，彎起脣角，笑得分外可人，“本宮給你擦一擦。”她的人背對着掌事姑姑。掌事姑姑根本看不清她的作爲，只覺得皇后此刻的舉止真堪稱得上溫柔。
帶水的帕子蓋在兩張小臉上，皇后看着神色慈和，就好像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