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孩子的父母(下)

“君上,你這孩子他……他……”玄武也有一直在看畫面,所以此刻他也發現了出現在孩子身上最關鍵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衝擊性簡直太強,讓他震驚得幾乎無以復加。

見到桓因竟然沒有什麼反應,玄武立馬激動的繼續說到:“君上,羅睺的母親懷胎一年半,所以他成了阿修羅王。你的母親懷胎一年又十個月,比正常的多出了整整一年,所以你成爲了帝君。可是你這孩子他……他比你還多了一年又兩個月,更比羅睺多了整整一倍。他將來……”

“十個月也好,三年還是更多也罷,他都是我的孩子,爲了這個孩子,可苦了他的母親了……”桓因眼中的悲傷很濃,語氣裡也充滿了懊悔與悲傷。

玄武被桓因的感情所染,頓時明白了此刻桓因的心情。此刻的桓因,乃是一個純粹的父親,一個對自己女人感到深深後悔的男人,他的孩子未來如何對現在的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於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到底虧欠了誰,又虧欠了多少。

“繼續吧,讓我看下去。”桓因說到。

玄武平靜下來,點了點頭以後,施法之下畫面繼續。

於是很快的,桓因和玄武二人便看到了東皇鈺兒在將孩子生下來以後,她開始獨自帶着孩子生活。

在西方八天,東皇鈺兒是東皇家的一家之主,生活何其富裕,又何其瀟灑自在?縱然後來有了枯的壓制,她也從來都沒有過過窮苦的日子。

可是,她一個女人在南方八天生了孩子卻不一樣了。南方八天本就貧瘠,加上她顯然沒有帶多少仙玉出來,所以她的生活過得本就並不容易。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偏偏她所生下的孩子天賦異稟,生來就好吞噬仙玉,而且那數量之恐怖,令人咋舌。如此,東皇鈺兒隨身的區區仙玉連孩子都很難供上,她還能用仙玉去換取更多的生活物資嗎?

如此,再加上南方八天本就不太平,她一個外來女子在這裡幾乎處處碰壁。沒有人願意幫助她不說,更無法接受她帶着一個如同仙玉無底洞一般的孩子。這樣,到頭來她不但沒有融入這裡,反而是經歷了好幾次劫掠的兇險,其中還有一次險些喪命!

只是,這些東皇鈺兒都獨自帶着孩子挺過來了。她真的很堅強,是一個少有的偉大母親。而她本人修爲高深,人又聰明,若能一直保持狀態的話,相信給她足夠的時間,等她摸清了這裡的情況,她想要在這裡活下來,哪怕不能富足起來,可至少存活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誰知道,意外又發生了。

自從孩子出世以後,東皇鈺兒的身體狀況是一日不如一日。原本桓因看到先前的畫面,還以爲是她懷胎時身體不適,所以常常表現出異樣。可後來桓因才發現,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

孩子出世以後,東皇鈺兒的身體不但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反而是急轉直下,朝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她幾乎每天都會咳血,而且身子一天天消瘦下去,臉上的血色也漸漸消退。

如此,再加上孩子對仙玉的消耗極大,她根本沒有仙玉來爲自己買丹藥治病,她又經歷了多次大戰,每次都免不了受傷。時間久了,她身上的生機都開始減弱了。

生機,是一名修士的根本所在。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桓因作爲一名修爲高深的修士,他很清楚,生機的減退,乃是修士的根基被動搖,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體現。這就好比凡人中的老年人,風燭殘年之時,呈現日薄西山的狀態,每往前一步,距離鬼門關都更近一分。

這樣的衰弱,不是生一場大病或者受一次重傷可以比較的。年輕人也會受傷,也會生病,可一旦治好以後,依舊生龍活虎。但若是當真進入根基的衰退狀態,便是不可逆轉的奔向死亡了。

老不是病,卻無藥可治。生機減弱,也是這個道理。

在東皇鈺兒生病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她終於不再外出了,而是帶着孩子在一個僻靜的山洞裡住了下來。

恐怕她自己都很清楚,自己已經無法融入南方八天,而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經不起更多的折騰。如此,哪怕無奈,哪怕明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仙玉來養孩子,她也只能做此選擇。

住下來以後,東皇鈺兒的身體狀況卻是依舊朝着更糟糕的狀態發展。她每天都會大量的咳血,甚至有一次,桓因親眼看到東皇鈺兒將自己內臟的碎塊都給咳了出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卻沒有使用哪怕一枚仙玉來爲自己補充力量。她把所有的仙玉都留給了自己的孩子,而她每天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畫畫!

東皇鈺兒一天天的虛弱下去,可這件事,她每天都會堅持,從不間斷。

她作畫的工具是地上的石頭,而她的宣紙,就是四周的山壁。她每天都在畫,畫一個人,同一個人。

她在畫桓因。不,應該是在畫她映像之中的“薛不平”。

她憑藉着自己的記憶,一次又一次的刻畫着,一天畫不出來,就畫兩天,兩天畫不出來,就畫三天。畫出來一副人像以後,她又會繼續畫下一幅。下一幅總會比上一副更加惟妙惟肖,比上一幅具備了更多的神態與氣韻,也與上一幅有着不一樣的姿態。

於是,東皇鈺兒帶着孩子在山洞之中住了多久,她就畫了多久。而時間一長,偌大的山洞之中,寬大的山壁之上竟滿是桓因的畫像,而且各不相同,有坐有站,有思索,有微笑,還有橫眉怒目。

哦,除了畫畫以外,東皇鈺兒還做了一件事。

每畫完一幅畫,她都會拉上自己根本就不懂事的孩子,用她最溫柔的聲音指着那副畫說到:“你看,這是爸爸!”

如此,這山洞之中除了孩子的啼哭聲以外,多日以來,剩下的便是這一句句的“你看,這是爸爸”!

不管她有多麼的虛弱,多麼的痛苦,可每當她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總是用上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也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溫柔。

孩子從小就沒有爸爸,可在東皇鈺兒的堅持之下,他卻生長在了一個被無數“爸爸”包圍的山洞之中。

突然的,桓因懂了,爲什麼自己的孩子第一次看到自己就會叫爸爸。他處在一個根本就不應該可以開口說話的年紀,卻認出了自己,叫出了聲。

這一切,都是因爲東皇鈺兒的教導,因爲那一句句的“你看,這是爸爸”。

末了,母子倆在山洞之中一共度過了三月有餘,終於有一天,東皇鈺兒在倒下以後,就再也沒有爬得起來。哪怕是隔着畫面,桓因也能清晰的感受得到她的虛弱,感受得到她的生命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孩子陪在她的身邊,她卻照顧不了了。她看了孩子很久,很久,眼中的不捨越發濃郁,最後她指着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幅畫,再次說了一句:“好孩子,你要記住,這是爸爸!”

說完,她猛的將一臉錯愕的孩子給舉了起來。然後,她用出了自己最後的那一丁點兒靈力將孩子遠遠的拋了出去,讓孩子直接飛出了山洞!

眼看着孩子消失不見,東皇鈺兒的眼中出現絕望,她無力的喃喃到:“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爸爸,希望,媽媽能再見你一面。”

說完,她渾身上下開始有寒氣涌出,隨即厚厚的寒冰出現在了她的軀體之外,直至將她徹底冰封,讓她成爲了一座冰雕……

至於那飛走的孩子,他終於在南方八天的一處草叢上落了地。然後,他遇到了劫匪,劫匪帶走了他,打算把他拿去賣個好價錢。再然後,桓因也便知道了,他遇到了自己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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