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蕊皺眉,卻沒開口說話,因爲她知道,既然崔山鷹決定的事情,那就不會輕易改變。其實也沒什麼準備的,今天打和明天打,沒有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或許是心境。
多一天的時間,心裡準備會更充分一些。
高手過招,往往要看心境,心屬意,意爲念,念頭就是想法,想法通達,念生,意到。
這是心境,對一些人來講,也是打法。
形意拳,形和意皆重。
崔山鷹一句客隨主便,讓金樓上面四層的觀衆,全都興奮起來,打半天嘴仗有什麼意思,武行就要打嘛,行不行,手上見高低,嘴上在流弊,一動手就孫子,那還不屁都不是!
“好,快點開始!”
“對啊我們都等不及了!”
“再不打黃花菜都涼了。”
樓上不在乎所謂‘武林’的豪客紛紛起鬨,太沉默了,感覺沒什麼意思。浪費時間和激情!
崔山鷹擡頭朝上面掃視了眼,才低頭對再坐的十三家武館館主道:“兩廣武行的人,是想當猴耍,還是想把在下崔山鷹當猴耍?要不咱們再換個地方,這裡太吵了!”
在場能坐着的人,沒人臉色會好看,因爲這事情不光彩,傳去江湖中只會說兩廣武行丟人。
‘金樓’歷來都稱之爲江湖之地。
也許這個江湖之地,很多人都不明白,是怎麼理解。覺得現在這社會裡,早已經和平安穩,沒人會突然爆起傷人,有錢就可以改變一切,有地位,有特權。
自古就有‘窮文富武’之稱,當然這個詞用到現在,也不是太合適了,現在練武只看自己的毅力,哪怕再窮,都不至於會餓死。老輩子的時候,如果一日三餐都吃不飽,還有個屁的力氣練武,只有天天能吃飽飯,還沒事做,這樣的練武纔好。
話是狹義,話裡的意思卻是話糙理不糙。
至少說明,老時候練武的人,都能吃的上飯,吃的飽飯。所以,哪怕是現在,練武的,在財力上都有幾分,但並不是所有,因爲世道好!
在這點上,金樓的老闆就是,當年的金樓,輝煌奢華名震兩廣,光陰匆匆,百年而過,現在的金樓依然是名聲赫赫。
既然金樓能開百年不倒,那金樓的老闆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不管是財力,還是勢力!
或許,現在那位神秘的金樓老闆就隱藏在上面四層看客之中。
很快,金樓的服務人員,上到四樓每一層,當面警告兩廣這些權貴。
“我們老闆講了,想要留的,閉上嘴,想要走的,邁開退!是留,是走,任君選,留下的就閉嘴,要走的就邁出腿,過了會兒,不想走的,要再看口,那就不是自己走出金樓,而是滾。金樓百年名聲,不信邪的就探探,到時候弄的灰頭土臉,可別怪金樓沒提過醒!”
聲音很大,也不知道是誰的,帶着幾分蒼老傳遍整個金樓。
話音落,少有停頓,又說:“崔師傅,金樓對不住了,鬧了笑話,敗了名聲,如果今日你勝,往後您再來金樓,有專坐,有專茶,有專人伺候,分文不取,算是金樓給您的賀禮!”
說話的人,年紀應該不小,崔山鷹聽着對方說話的時候,沒有言語,等對方話音落,金樓靜下來以後,崔山鷹才笑了笑講:“金樓好算盤,情也佔了,理也還了,末了還讓江湖人說一句講究。”
“行,就讓按你說的來,今天就在這裡打。”崔山鷹笑着說完,並沒有拒絕。
金樓是是非地,也是江湖場,當年既然老爺子能選擇在這裡揚名,那今天,崔山鷹也不準備換場,贏也好,敗也好,金樓既然開了口,這個面子,崔山鷹很難不給。
因爲大家都是江湖人,都在這裡面吃飯,給誰都要留有臉面,今天崔山鷹要是不給金樓留個面子,勝了到罷,如果敗了呢?名聲是人傳的,卻不見得件件做的和說的一模一樣。
崔山鷹不是那種盛氣凌人,狂傲之徒。
金樓雖然是個地方,可很難講,它在武林中沒有地位。甚至不管金樓的老闆是誰,金樓就是金樓,它所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家的東西了。
這個‘名聲’有多重,兩廣武行人明白,崔山鷹同樣也沒白。
“崔師傅仁義,爽快,金樓三十年前見證崔家老爺子在此三日戰羣雄,揚名天下,也盼着今日崔師傅能再續輝煌,傳武威,鎮聲名。……其實,江湖已經沉浸太久了,是該熱鬧熱鬧的時候。”
最後一句話,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在嘟囔,可金樓裡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心裡不知爲何,聽到這句話時,心裡有種淡淡的壓抑,和哀傷,除此以外當聽到那句‘是該在熱鬧熱鬧’的時候,又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傳說中的武林,到底是何模樣?
對武林,每一個人的理解都不盡相同。有人講,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
但武林不是江湖,在武林裡活着的,都是武者,普通人裡或許隱藏着許許多多武者,但每一位武者都不會是普普通通的武者。
對於金樓那位說話的人,崔山鷹不完全贊同他的意思,武林裡平淡嗎?
NO!
血雨腥風暗中藏,平淡無波是因未起風。
如果武林裡熱鬧起來,那不是好事,越熱鬧說明風越大,武林裡的風大了,是會死很多人的!
普通人很難理解,何爲‘見生死’。
三個字,講的輕,傳的廣,掛在嘴邊的時候,或許是玩笑,或許是衝動,但是,在武林正兒八經講出這三個字來,那就代表着生死,不你死,就是他死。
真要把這三個字放到自己頭上,那時候就不輕了,會讓你越想越覺得難受。
當關繫到自己生死的時候,誰能不怕?
武林熱鬧了,原本你覺得離你很遠的東西,就會主動找到你的頭上來。
所以,崔山鷹寧願讓武林中平靜些,少些是非,也不願意讓它熱鬧起來。
但是有些話,能想,卻不能講!
崔山鷹淡然,哪怕是面對生死,泰山崩於前而不驚,這份沉穩,是一個武者的底氣。
國術方殺人,說句直白話講,動武就是動殺,意念生,殺心起,血自濺。
金樓的老闆沒再露面,二樓以上的看客又重新安靜下來,誰也不想讓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也沒人願意試試金樓是不是有那份能力,在金樓裡,將近百年光陰,見過太多大大小小的是非恩仇。
江湖人都不一定死了多少,這裡對普通人來講,太神秘。
“四位誰先請?”
這話是杜雲強問的,杜雲強在兩廣武林中地位不低,一是因爲自然拳門,二是因爲自身能力,最後也是因爲他在官方中也有自己獨特的地位。
“我先來!”孫蕊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崔山鷹人在椅子上坐着,壓根就沒動彈,哪怕是他動,估摸着孫蕊,魚頭他們也不會讓他上場。
上面四層樓的人,都眼巴巴望着下面,誰也沒想到,第一個下場的會是那位年輕人身旁站着的漂亮女人!
“你是何人,何身份?可能代表崔山鷹崔師傅上場?”說話是兩廣本地一個老人,輩分高,雖然不是十三家武館中的人,卻是十三家武館請來的一位見證人。
說是見證人,也有些過,勉強就算是的裁判吧!
這都是公話,不管是誰,人家都問,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也不行,他知道,可別人不見得知道啊。話是敞開了說,讓誰都能聽明白!
“我是崔山鷹的未婚妻,崔山鷹的女人,這身份,可能替他擋,替他戰?”孫蕊冷着臉道。
“未婚妻?你怎麼證明?”一旁坐着的孫勝師,冷笑着問了句。要是平常,這話既然開了口,那沒人會再細問,人家已經說的夠明白,那就肯定是,因爲大家都是練武的,一言九鼎,明面上至少要是!
孫蕊慢慢抓頭朝他望過去,皺眉說:“這話你可敢再重複一遍?”
“咳咳!”杜雲強在旁邊咳了兩聲,望着‘雄風武館’的孫勝師道:“孫師傅,這位孫小姐可跟你是本家,人家堂堂一個女孩子,你覺得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嗎?有些話,不能亂說的!”
孫勝師皺下了眉頭,把剛到嘴邊的話,又給嚥了下去,誰也不是傻子,禍從口出這道理誰都懂,沒在說話!
人往往最把握不住的,就是自己的嘴。
見孫勝師沒在言語,孫蕊才冷哼了聲,沒在理他,轉過頭來道:“我可能戰?”
老者點頭說:“女人自然能替自己男人戰!”
“好,那我就第一個來!”孫蕊說。
十三家武館,每人派一家,論理來說,每一位上場的人,都是一家武館最厲害的人,至於是不是,這個就沒人能保準了,要看情況,看立場,看是不是心合。
“我們‘素梅鶴武館’先來!”
素梅鶴武館的張飛燕說完,親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看戲的人,都忍不住楞了下。
大家都以爲素梅鶴武館會派出來一個能力稍微普通點的徒弟呢,要知道一直到現在‘素梅鶴武館’可都是一直在替崔山鷹說的,誰能想到她會自己上場!
第一位要戰的就是一位館長,這可有樂子看了。
崔山鷹臉色沒變,心裡也沒慌,對於‘素梅鶴武館’的舉動,他一想就明白了張飛燕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素梅鶴武館和張飛燕,不管是對崔山鷹還是對崔家,都沒什麼特殊的交際,人家也沒必要放水。
正好相反,素梅鶴武館不但不能放水,還要拿出本事來,讓在場的兩廣權貴門都看看,素梅鶴武館並不是沒本事。
人家把這場戰鬥,當成了名利場,不但要打,還要打的精彩,現在有人看,將來有人傳。
何爲名利?
大家皆凡俗,世間熙熙皆爲利來,世間攘攘皆爲利往,說白了,一個名字,一個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