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蕊的話過後,金樓裡出現了一段短暫的沉默,鄭元龍也好,孫勝師也好,誰都清楚孫蕊這話裡的意思。
武館是老崔家的,老崔家說了算。
牌子豎起來了,不是說能換就能換的。
“孫小姐,我們的意思或許你還沒懂,山鷹國術館的招牌是山鷹創的,兩廣第十四家武館,是兩廣整個武行一起接納的,這些都沒人質疑,我們呢,今天聚集這裡,並不是想逼迫你什麼。”說話的是素梅鶴武館的館長趙飛燕。
孫勝師的心思,在十三家武館中,也不是誰都贊成。得人心者,擁天下,不管到什麼時候,只想着自己的人,永遠都不會得人心。
孫蕊點頭,平淡說:“趙館主的意思,孫蕊也明白,就是有點氣不過,我男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是不假,可老崔家不是沒人,我男人哪怕從今天起,再也回不來,那也不是無根浮萍,容得人隨便踐踏,他的名聲還在,傳承還在。”
說句難聽話,崔山鷹哪怕現在死了,一輩子也有三十二個徒弟,也不是沒人傳下去!
山鷹國術館的招牌,既然進了兩廣武行,想要把它摘下去,就不是那麼容易的。百年下來,爲什麼兩廣武行只有武行承認的十三家武館?不是沒原因。
也不是什麼人,想要加入進來就能加入進來的。
“沒錯,孫家妹子這話我贊同。”杜雲強把話接過去,平靜開口。於情於理杜雲強都要開這個聲,雄風武館的想法有些過分。
用到崔山鷹的時候,捧在手心裡,現在沒用了,就要過河拆橋?把兩廣武行當成什麼了。
武之一道,傳承者,首重武德。
杜雲強也好,其他人也罷,換誰誰也不願意被人揹後說無恩無德之輩。
“當日,崔家兄弟和大家聊兩廣這家武館的時候,今天再坐的人也都在,武館是崔山鷹的,名聲他背,經營上兩廣武館十三家幫襯着,盈利以後,崔家人不貪,只拿小頭,但是要把館給師弟魚頭,讓魚頭在兩廣成名。話已經很清楚,咱們也都是點頭答應了的,這點沒錯吧?”杜雲強直接把話給挑明瞭。
“沒錯!”
“魚頭那小夥子也不錯,身上功夫不見得比咱們這些老師父弱,把武館教給他管着,也出不了事情!”
“就是,雖說武館是大家一起出資建的,可名聲還是人家老崔家的,咱們不能說佔了便宜,可也沒吃虧不是!”
“宋老哥說的對,兩廣武行是想起一把火,把武行這個行當燒起來。也不是爲了爭名逐利!”
“誰都有一口飯吃,才能活下去不是!”
杜雲強的話,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這些武館都是些小武館,他們對崔山鷹的山鷹國術社沒有太多想法,不像孫勝師貪心那麼重。
兩廣武行就算沒有崔山鷹的山鷹國術社,雄風武館日子也能過的很好。
孫勝師皺了皺眉頭,事情比他想的要麻煩,崔山鷹生死不知,可問題是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有人說崔山鷹是被人綁走了,但是沒人見到,現在外面黑白兩道都在找崔山鷹,卻連點影子都沒有。
這次發難,更多的則是想試探試探,看看老崔家的反應,如果老崔家人亂了,那正好,沒亂,也好讓大家心裡有個底兒不是。
兩廣武行有十三家武館,當日讓崔山鷹進來,目的是想把大家集中在一起,握成一個拳頭,豎起一堵牆,一同遮風擋雨共進退。
可話又說回來,想法是好想法,目的大家也都願意見到,問題是五根手指頭還有長有短不是一般齊呢。
勉強到了一塊,握不握的緊還尚且兩說。
一個鬆散的阻止,起不了什麼作用。
“都安靜一會兒,吵吵什麼啊!”孫勝師哼了聲,把下面開口議論的人打斷,沉着臉說:“功夫不錯,不代表着管理能力就行,對不?大傢伙都想混口飯吃,誰也不想讓自己賠錢,那家武館咱們投入了多少?別的不說,我們雄風武館出的錢是十三家武館裡最多的,這點沒誰反對吧?拿出了那麼多錢,難道還不許我們問問說說?”
場地是十三家武館一起出資選的,雄風武館出資比例在十三家武館中是最高的。
“沒說不讓你問!”
孫勝師看着孫蕊,哼了聲:“既然我能問,那我說武館裡的管理人年輕,想要換個成熟些的,又有什麼不行的?”
孫蕊看着他,平淡道:“你能問,但是我們沒必要聽,山鷹國術館是崔山鷹的場子,並不歸再坐各位管,怎麼經營,誰來管理,這點我們能自己拿主意,進兩廣開館,是兩廣武行同意的,也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的,爲什麼把館子教給十三家武館選,難道孫師傅不知道爲何?”
“哼,那你又說說爲何?”孫勝師拉的着眼皮子反問。
孫蕊轉頭朝鄭元龍看過去,道:“鄭師傅,你的洪武武館是兩廣武行龍頭,當日之事你最有發言權,我們山鷹國術館,委屈自己,成全兩廣武行,到頭來卻有人不領情,您說說怎麼辦!”
之所以讓兩廣十三家武館一塊進來,不是因爲利益,又是因爲利益,對崔山鷹來講,明顯是吃虧的事情,所以對崔山鷹來講,不是因爲利益。說是因爲利益,是對兩廣武行有利益,崔山鷹的想法是用山鷹國術館的利益,把兩廣十三家武館聚集到一起,大家當初也都是這麼想的。
鄭元龍嘆了口氣,感覺有些疲憊,武行這個行當,一年不如一年,在外有人爭食,現在大街小巷遍地是這個跆拳道館,那個散打培訓中心,泰拳,柔道,健身房等等多不勝數,來武館真心學武的人,越來越少,心浮氣躁,都希望自己能越走越快,甚至不用會走,就先想跑。
武館經營慘淡,有外部因素。想要把這些老武行合到一塊,內部卻又紛爭不斷,外有猛虎,內又不平。
以後出路何在?
“現在不團結,以後的路更難走,這點大家都知道,再這麼鬥下去,武行總有一天會走到沒落的時候。到那時……”鄭元龍嘆息着往下沒在講。
孫勝師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動,直接開聲道:“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現在都要餓死了,誰還有閒心管往後。山鷹國術館咱們拿了那麼多錢,難道連問問都不行?什麼都人家說了算?反正這點上我是不認同!”
孫蕊看着他,平淡說:“不認同,那你想如何?”
孫勝師冷笑着回答:“山鷹國術館讓出一部分管理權,既然武館是大家一起出資建的,那就應該大家一起管理,不能讓武館變成你們老崔家的一言堂。”
“妄想!”孫蕊簡單說了兩個字,想要插手武館的管理,那山鷹國術館,還能叫山鷹國術館嗎?今天讓對方進來,那明天他就能換了山鷹國術館的招牌。
“我們雄風武館出資興建了山鷹國術館,現在想管理武館,怎麼又成妄想了呢?”孫勝師毫不在乎的冷笑着反問。
孫蕊背後站着的李玉龍,忍不住插嘴道:“你們出錢了就了不起啊?出了多少錢,我們退給你就行了唄!”
一句話,讓在座的人爲之一靜。
退給雄風武館錢到是小事,如果雄風武館退出去了,那兩廣武行這個鬆散的聯盟組織,壽命就算是到頭了。
“小子,亂說話會死人的!”孫勝師臉色陰沉下來,望着李玉龍道。他之所以敢這麼說話,就是捏拿準了孫蕊不敢說讓自己退出去。沒了雄風武館,那以前的十三家武館和現在的十四家武館,也就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大家又成了當日的競爭對手,爲了自己吃飽飯,回頭去拼命擠壓別家武館的生存空間。
李玉龍哼了聲,冷笑着道:“老小子,你當本少爺是嚇大的?少特碼拿你那套跟我顯擺,你能讓我死,我也能叫人收拾了你。我們山鷹國術館的事情,我們說了算,錢不只你有,我們就沒有?”
孫蕊沒攔着李玉龍說話,這樣講講也沒錯,崔山鷹的名頭已經出去了,山鷹國術館也開了,至於兩廣武行,十三家武館內部人不想維持着,那山鷹國術館何必勉強呢,人家是兩廣土生土長的,山鷹國術館終歸是外來人。
“你說了算嗎?”孫勝師把目光移像孫蕊,等着要她給個解釋。
孫蕊卻若無其事的把手邊的茶杯拿起來,平淡的喝着茶,不開口接聲,也沒講李玉龍話說的不是。
在坐的師傅,大家腦子裡也都在轉着,聚在一起不易,真的散了,對誰有好處,又對誰更難。
崔山鷹不在,孫蕊在,一樣可以開聲講。
給再坐師傅的感覺,這個女人要比崔山鷹更難纏。說不得如果崔山鷹坐在這裡,他會制止自己徒弟,可孫蕊心裡具體在想什麼,大家都沒摸透。
“孫小姐,您給個話?”鄭元龍開口道,聲音裡並沒有咄咄逼人,卻有一絲哀嘆。
孫蕊放下茶杯,淡然說:“成也好,敗也好,在這裡,崔家說的上是初來乍到,各位同行前輩,要是願意給碗飯吃,我們記着諸位的情,往後一家人,話好說,事好商量。如果各位看不起我們北邊來的人,那我們也沒話講,既然進來了,也不可能說退出去,就退出去,不給自己考慮,也要給祖宗臉面着想。”
稍微停頓了會,又道:“孫師傅說想要插手山鷹國術館的內部經營,這點絕對不行,沒得商量。如果孫師傅實在覺得不願意,想要把出資拿回去,那也好,當初雄風武館拿了多少錢,我們山鷹國術館補上就是了。這點錢我們還真不缺!”
一句話,讓孫勝師臉色變成了豬肝。什麼叫雄風武館想把出資的錢拿回去啊?
“不是我們山鷹國術館不講理,鄭師傅和在座各位師傅都是明白人,誰是誰非想必大家心裡都有個譜,今天能插手武館的事情,明日就能趕我們走,有道是交人不交狗,有些人連狗都不如,至少狗吃誰保誰,某些人啊,就是一頭狼,白眼狼!”孫蕊板着臉說。
罵了!
當着衆人面罵,誰都知道孫蕊是在說誰呢,可沒人笑。大家都在想,現在一拍兩散,對山鷹國術館有多大的損失,對兩廣武行又有多大損失。
正如孫蕊說的,人家進來了,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再出去。
玩陰的也好,玩狠的也罷,人家後面有老崔家,有天下第一門,甚至有整個形意拳做支撐。
最後誰挺的更久,尚且兩說呢。
“孫小姐,先消消氣,咱們這不是在談嗎,也沒說非要插手山鷹國術館的管理不是!”趙飛燕出聲勸道。
孫勝師冷哼了聲,卻沒有回罵,他也有遲疑。他到不是非要留在這個鬆散的組織裡不可,他是怕雄風武館前腳剛退出去,後腳大家就把路給封死了,到時候,沒雄風武館,兩廣武行照樣是十三家武館,這些人會幫着山鷹國術館反過頭來,一塊對付自己。
不是沒這種可能!
孫勝師也不的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