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渾跪下來的這一幕,外邊的人看得真真切切。
不過辰鋒反應迅速,立馬扶起了李渾,還故意大聲地說着:“通判大人小心,大堂的地滑,您可別再摔着了。”
外邊的人這才明白過來,一個個都鬆了口氣。
可是大堂內的李渾冷汗連連,小聲道:“這位小兄弟,能否將金牌再讓下官看一看。”
辰鋒點點頭,繼續背對大門取出皇上御賜的金牌。
李渾這回看真切了,雙腳一軟又要跪下來,還好被辰鋒扶住了。
收起金牌,辰鋒笑道:“大人不須多禮,你看今日之事……”
“今日什麼事都沒發生!我那妹夫居然把白鶴樓開到了您的對面,我這就讓他把白鶴樓關了!”李渾沒有了來時的趾高氣昂,唯唯諾諾真小人也。
辰鋒道:“不用讓白鶴樓關門,咱們來福客棧不招待那些普通人,所以大家做生意並不衝突。”
李渾眼珠兒一轉,似乎有些明白了。
辰鋒笑着道:“通判大人既然進了客棧,怎麼也要嘗幾道小菜再走吧。”
“那是那是,您別叫我大人了,我是李渾,您直呼名字便可,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稱呼?”
“我叫辰鋒,你先坐着,我讓客棧的大廚去買點食材,然後爲您炒幾道小菜。”
辰鋒讓馬德祿去買食材,衙役們在李渾的命令下沒有任何阻攔。
包括白鶴樓的人在內,大家看着辰鋒和李渾在客棧裡頭有說有笑,心裡都是納悶不已。
“哈哈哈,辰兄好雅緻,居然在黃花衚衕開了一家小小客棧,過着平平淡淡的日子,真是讓人佩服佩服啊!”
辰鋒聽着對方一口一個辰兄,心裡不斷作嘔,明明年紀比自己大了幾十歲,居然還自稱小弟,臉皮之厚着實驚人。不過這是李渾對辰鋒的恭敬,所以也不能說什麼,辰鋒只能繼續和他閒聊。
李渾不斷誇耀辰鋒,什麼小小年紀經營客棧多麼厲害云云,到最後開始旁敲側擊起來,想要打探辰鋒的來歷。
“辰兄,不知你的家人何在,你可一定要代我爲幾位老大人問好啊!”
辰鋒臉色凝重起來:“我的家人全死了。”
李渾吃了一驚,隨後又釋然了。皇上登基之後,曾命工匠打造七塊獨一無二的金牌,見金牌如見皇上,只有皇帝自己可以拿問持金牌之人,其他人都要對金牌擁有者畢恭畢敬。
皇上將七塊金牌賜給了靖難之役的幾位功臣,第一位是道衍和尚姚廣孝,其後是淇國公丘福、榮國公張玉、成國公朱能、三寶太監鄭和以及謀士金忠。
其中姚廣孝、丘福、朱能、金忠皆已去世,他們的金牌業已收回,而且已經毀掉。榮國公張玉死得早,金牌是賜給了張玉的兒子張輔,張輔還健在,正在徵北途中呢。
鄭和自然也活得好好的,在內宮地位甚高,東廠廠督都是他的弟子。
七塊金牌中的六塊都有着落,可偏偏最後一塊金牌的去向成了謎團。
當初永樂皇帝登基後,霍雲就急着回少林。皇上沒能在百官見證下授其金牌,但私下裡已經將金牌交到了他的手中,所以霍雲擁有御賜金牌之事鮮有人知。
如今辰鋒身上有一塊金牌,斷然不會是從張輔、鄭和那兒偷來的,所以這一定是最神秘的第七塊金牌。
旁的不說,得到第七塊金牌的人,絕對是和那些大功臣比肩的人物。雖然辰鋒看起來太年輕,但金牌應該是出自他的長輩。皇上既然沒有收回金牌,那麼所有官員都要對辰鋒恭恭敬敬。
李渾不再多問,繼續和辰鋒閒聊着。
馬德祿正好買了食材回來,五兩銀子全用光了。
辰鋒吩咐一聲:“老馬哥,給李大人準備三道可口的菜餚。”
“好嘞,我馬上就做!”馬德祿興高采烈地燒菜去了。
不一會兒,三道菜餚便端上了餐桌。
在辰鋒的督促下,李渾每一道菜餚都吃了一口,然後取出十兩碎銀放在桌子上。
三道普通的菜餚,食材費用連一百文錢都不到,現在得了十兩,已經是大賺特賺了!
“辰兄,這些銀兩全當是飯菜錢,我還有事,便先告辭了。”李渾準備道別,金牌之事一定要上報給府尹大人,也好查明金牌的來歷,看辰鋒值不值得結交。
辰鋒可沒那麼容易讓李渾走,笑道:“李大人,你付的只是飯菜錢,酒錢還要另算呢。”
李渾一愣,剛剛和辰鋒閒聊時喝了幾口酒,沒想到還要單獨付錢。錢少了又不好拿出來,只好不情願地又掏出十兩銀子。
可是辰鋒還不罷休,繼續笑道:“李大人,我之前就說過了,咱們客棧不是什麼人都招待的。您身份尊貴,所以我們才招待你,這個服務費也不能少了吧……”
辰鋒的笑容看在李渾眼中,簡直比惡魔還要可怕,心裡嘀咕着:“我的身份難道還能比你尊貴?十兩銀子可以去京城最好的酒樓擺上一桌宴席,現在居然二十兩都還不夠,根本不是我吃菜,而是菜吃我呀!”
見李渾一副猶豫的樣子,辰鋒又故意露出金牌一角,嚇得李渾趕緊掏銀子。
但他不可能隨身帶很多銀兩,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東西,最後尷尬地道:“辰兄,辰大哥!下官身上實在沒什麼銀兩,要不我讓妹夫進來,他身上一定有錢!”
呂白是白鶴樓的老闆,自然是有錢的。就算沒錢,白鶴樓就在客棧對面,馬上去取錢也來得及。
李渾揮揮手,將呂白招了進來。
呂白還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好歹也懂得察言觀色,連姐夫都對辰鋒如此恭敬,看來今日之事不好解決了。
李渾還沒來得及交代,辰鋒便把呂白拉了過來:“呂老闆,桌上的菜餚還熱着,你趕緊吃兩口。”
辰鋒已經把筷子硬塞到了呂白的手上,呂白木然地看了一眼李渾,怪聲怪氣地道:“那我就吃兩口?”
李渾又是皺眉又是嘆息,有心要阻止,但辰鋒正一臉笑意盯着自己,最後只能不情不願地道:“那你就吃兩口吧。”
呂白夾起菜餚吃了一口,發現食材簡單,但味道的確不錯,這還要得益於馬德祿的廚藝高,使得呂白又多吃了幾口。
辰鋒搓着手笑道:“呂老闆,這菜可不能白吃啊。”
呂白也是笑道:“當然當然,既然吃了菜餚,自然要付酒菜錢的。”
他在腰間摸索好一陣子,摸出了一兩銀子放在桌上,臉上還大有得意之色。一兩吃幾口菜,算是讓你們賺到了。
但是呂白髮現自己姐夫的臉色煞白,辰鋒一臉壞笑,頓時心裡咯噔一下:“難道錢不夠?”
辰鋒笑道:“李大人吃了這頓飯菜,花了二十兩銀子,現在連服務費都還欠着。我也不收你這種低下之人的服務費,但這飯菜錢嘛……你自個兒看着辦!”
“敲詐啊!”呂白驚呼出聲。
李渾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捂住呂白的嘴巴:“別亂說話,這人惹不起,趕緊付錢走人!”
呂白以李渾的名義大行商道,可從來沒見過這麼失態的姐夫,當下也不敢怠慢,立刻取出三十兩銀子付了飯菜錢,以及李渾的酒錢。
這兩個連襟互相攙扶着準備離開,可辰鋒又攔在了門口。
“辰兄,你你你……你還有何事?”李渾顫抖着聲音問道。
辰鋒笑道:“沒別的事情,就是幾天前我被呂老闆的手下打得半死不活……”
李渾的心裡咯噔一下,腳一軟跪在了地上。呂白趕緊攙扶,卻沒把人扶起來。
“姐夫,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呂白急道。
李渾瞪了他一眼,喝道:“還不快跪下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