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的承認自己買不起，這樁生意似乎註定談不成，但奢人老婦的目光中卻流露出幾許讚賞之意：“真是個老實人，我最喜歡老實的孩子，能一眼看出這寶芝的價值，你也算是個行家了。你們中原人有句話說的很好，叫做貨賣識家……”
“當初我得到這寶芝只是，也是因爲機緣巧合。今日你能看到這寶芝，也一定是有緣人，就算是折些價也是應當的。”
折價賣？
這東西是價值……這麼說吧，要是把龍血靈芝交給煙雨樓，最善於坐地起價的煙雨樓一定會賣出天價來。而且這種級別的寶貝，幾乎沒有一個確定的價格，就算是以萬金交易，都不能說是買貴了。
“折價我也買不起，我真的……”
老婦笑道：“買不起不要緊，難道你就不想聽聽價格了？若不是因爲族中缺錢，我也不會賣了這寶貝。就算是賣，也肯定會賣給有緣的老實人。若是被賣給了壞人，也是我的罪過……”
“既然阿母缺錢，急着要變賣寶芝，或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只是不知阿母要賣什麼價。”
老婦微笑着點了點頭，慢慢的伸出大拇指，微笑着說道：“這株寶芝，我不賣給別人，只賣給你這樣的老實孩子，價錢也很實惠。我只要一百頭母牛，全都要成年的水牛，再要千金也就可以了……”
在楚州、雲州一帶，水牛是非常實用的財富，甚至被很多人家當做是家庭成員，擁有一頭水牛就可以看做是很不錯的富戶了，水牛尤其是母牛的價格其實相當昂貴，其價值基本相當於中原的戰馬。
但這個價格對龍血靈芝而言，依舊是非常便宜的。
一百頭水牛，再加上千兩黃金，這是一個讓林飛無法拒絕的優惠價碼，他立刻就動心了。
“阿母……阿母的售價確實低廉，我……我願意試一試。”林飛低頭沉吟半晌，仔仔細細的想了好半天，才終於擡起頭來，平視着奢人老婦那渾濁昏花的雙眸，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但我身上確實沒有帶着那麼許多的銀錢，需要去籌借。還請阿母給我二十天的時間，到時候……”
“二十天？”奢人老婦搖了也搖頭：“二十天太久了，我等不了那麼許久。”
“半月？”
“半月也不行，最多十天。”老婦用很確定的語氣說道：“我最多隻能等你十天，十天之後若你沒有過來交易寶芝，我便要把寶芝賣給別人了。”
“好吧，十天就十天。還請阿母將寶芝再幫我留十日，若到時候我沒有來，阿母再把寶芝賣給他人。”說完這句話之後，林飛傾盡囊中所有，將隨身帶着的銀錢和值錢的物件一股腦的全都掏出來，一一的擺在老婦面前。
“孩子，你這是做甚麼？”
“定金，這是我的定金，以證明我購買寶芝的誠意，如果十天之後我沒有來買，所有的這些定金就全都阿母的了。”
這麼大的生意，僅憑几句空口白話怎麼行？生意不是這麼做的，當然得付定金。
老婦笑了笑，將那些銀錢和值錢的東西全部推了回來：“在你們中原人的目光中，我們奢人就粗鄙的野人，但我相信你不會這麼看我們。既然你這孩子誠心要買我的寶芝，我也得拿出些誠意來。我們奢人最重承諾，只要是答應下來的事情，縱是山崩地裂天打雷轟也絕對不會反悔。說什麼定金不定金的，那就侮我了。君子一諾大如天，我信得過你。”
林飛忍不住的擡頭又看了看這個奢人老婦。
這麼重大的交易，連定金都不收，一句話就能定下來，這份豪邁和心胸，怎麼看她都不象是個衣食困頓生活窘迫的老婦人，反而有些江湖豪俠的氣概。
既然她信得過，林飛也就不再廢話，正要告辭離去之時，卻被那老婦給攔住了。
“阿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沒有不放心的，只是這事兒……”奢人老婦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阿母有話儘管直言就是。”
“你也知道，在這楚、雲之地，我們奢人素來爲官府猜忌。這幾十年來，外來的中原人總是想方設法的欺詐我們，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我這裡有寶芝，必然引來災禍，我希望你能幫我們保密，萬萬不能讓人知道這筆交易。”
奢人本就是被帝國用武力征服的族羣，因爲生活環境和傳統的絕不相同，總是被帝國視爲野蠻人。而奢人的反抗和起義也從來都沒有間斷過，所以和官府和外來族羣的關係一直都十分緊張，隨便一件小事就能引發很大的衝突甚至流血事件。
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鎮％壓之後，奢人的數量越來越少，生存空間被進一步擠壓。這個奢人老婦保存着龍血靈芝這麼寶貴的東西，一旦泄露出去，必然引來別人的覬覦和搶奪……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了。
一個很尋常的奢人老婦，擁有百頭水牛和千兩黃金的身價，若是被別人知道了，只怕她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林飛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明白阿母的顧慮，也完全可以理解，一定會守口如瓶，不會對任何人說起此事。”
“那我就放心了，孩子你去吧，我等着你的再次到來。”
林飛剛一離去，圍坐在火塘旁的那些個奢人立刻圍攏上來，面紅耳赤的和這個老婦人爭論着……
“我比你們更知道外人不可信的道理。”一瞬間，老婦人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彷彿鋒銳的鋼刀刮過肌膚，讓人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用滿是威嚴的聲音說道：“和我們奢人的未來比起來，莫說是一株小小的靈芝，就算是十株百株也毫無吝惜之處。”
這句話似乎不足以說服衆人，老婦似乎也無意和其他的族人講述任何大道理，而是朗聲說道：“我奢家人的將來和希望，命運與前途，全都系在今日，這不是我的意思，是山鬼的旨意。若你們不信，就讓山鬼親口告訴你們吧。”
老婦率領衆人來到前屋的山鬼雕像之前，慢慢的伏下身去跪拜……
吟唱着古老的頌詞，老婦人的身體好像犯了羊癲瘋般劇烈顫抖起來，一團黑氣從那尊雕像中嫋嫋升起。
這團黑氣似乎擁有生命的生靈一般慢慢凝聚，漸漸彙集成一個樣貌猙獰的怪物：猿身、牛首、鋒銳如匕的獠牙突出脣外……
所有的奢人頓時變得興奮起來，一個個猶如癲狂的圍攏在四周又唱又跳，彷彿一曲傳承了千萬年的古老歌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