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六朝帝都,千古形勝之地,雖然早就聽說過金陵的繁華,第一次置身其中之時,還是被震撼到了。
瓊樓林立,店鋪如鱗,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正是柳綠桃肥的大好時節,王孫仕女鮮衣怒馬,別有一番如鮮花着錦烈火烹油般的繁華氣象。
天真樓,位於水門正東,門前矗立着一座精緻是石牌樓,上書“天真”二字。
和林飛想象中的秦樓楚館完全不同,這天真樓雖是煙花場所,卻沒有頭簪紅花濃妝豔抹的婦人在門口招攬生意,而是安安靜靜彷彿一座規模略大的書寓。
走到門口,林飛反而猶豫起來:“真的……真要進去這種地方?”
“廢話,不進去難道在門外吃風不成?別假惺惺的裝正經了。”扯着林飛的衣袖邁步進門。
天真樓的門面雖然不算很大,內力卻是別有乾坤:空間雖大,卻沒有那種空曠的感覺,佈置也極具匠心,看似隨意擺放的屏風、帷幔,總是可以恰當好處的將空間分割開來,彷彿別有洞天。
每個屏風之後都有一名容顏俏麗妝容精緻的絕代佳人,或是在描繪丹青,或是操琴弄弦,不是傳出陣陣叮咚的樂曲之聲。
莫掌門目不斜視的大步向前,直接穿過前廳,逃過一條長長的抄手遊廊,來到後廳之前。
“這位尊客且請駐足,”一個素衣女子款步而來,身形窈窕彷彿風擺楊柳,臉上掛着讓人覺得很舒服的微笑:“後廳乃是姐妹們梳妝之地,不接待外客,還請二位到前邊稍坐,自有人接待二位尊客……”
林飛頭一次來到這種煙花之地,所以顯得有些拘謹,一看就知道是個雛兒。莫天澤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道袍,臉皮也不知道有幾個月沒有洗過,彷彿叫花子一般,一看就不象是有錢的豪客,按說天真樓就應該直接把他們二人攆出去。但這個素衣女子卻始終保持着最得體的笑容,彬彬有禮讓人感覺不到絲毫輕忽之意。
天真樓之所以是天真樓,絕對沒有普通青樓那種嫌貧愛富的做派,也絕對不會幼稚到用衣冠區分客人身份的地步。
莫掌門從腰裡摸出一面小小的竹牌,在素衣女子面前微微一晃,那女子馬上蹲身一禮:“小女子有眼無珠,不認得驅鬼真人,多有得罪,還望真人海涵。”
原以爲這素衣女子僅僅只是天真樓中的知客,想不到卻認識嶗山派的驅鬼竹排,想
來一定也是江湖中人
“有勞姑娘帶我去見你們的閣主。”
“我家閣主已恭候真人多時了,真人直接到後廳坤字一號房就是。“
“多謝姑娘。”
繞過一個不大不小的人工湖,穿過一大片陰涼的常青藤架,來到一處小院。
院中只有一座小小的鏤空精舍,四面掛在白色的紗帷,在微風中緩緩而動,竟然有種波光瀲灩的奇妙感受……
“天音妹子,我來了。”
精舍中傳出一聲琴響,琴聲清脆悅耳,如同黃鸝在清泉邊歡唱。
林飛不通音律,不明白這一聲琴響是什麼意思,但莫掌門顯然已經聽懂了:“這是讓咱們進去呢。”
精舍當中,端坐着一位江南麗人,體態風流眉目如畫,只是眼角略略有些難以掩飾的魚尾紋。她正用雙手虛虛的按住琴絃,雙眸凝視着滿臉泥垢的莫掌門,用江南特有的軟糯溫存語氣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般的風流倜儻,英姿雄發更勝往昔……”
莫掌門風流倜儻?英姿雄發?看他這幅尊榮,怎麼也配不上這八字評語吧?這個嫵媚的女子是不是說錯了?
“沙塵掩不住珠光,烏雲難遮月色,就算是你故意做出這般裝扮,我也知道你本是世間第一的癡情種,也是世間第一絕情之人……”
又是癡情種,又是絕情人,聽這女子話裡話外的意思,好像曾經和莫掌門有過一段美好而又悽婉的經歷。只不過那已是江湖舊事,除了當事人之外,外人實在難以明瞭。
“這個……這個……”嬉笑怒罵滿口粗言的莫掌門好像在一瞬間變成了沒有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夥子,竟然拘謹的有些手足無措了,不住的搓着手一連說了好幾個“這個”,最終卻只是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那些個陳年舊事,就留在你我的心頭吧,當着年輕人的面,就不要再提了,免得被晚生後輩們笑話,說咱們老不正經。”
這個氣度雍容儀態萬千的女子,雖然歲月已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卻彷彿一杯醇香的美酒,別有一番韻味。只是這個被莫掌門稱爲“天音妹子”的女子,似乎只對關心莫掌門一人,甚至沒有興趣問起林飛的姓名,只是禮貌性的朝着他微微點了點頭。
能和莫掌門有深交厚誼的女子,絕不可能是什麼煙花女子,但林飛卻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應該用什麼樣的稱呼,只能拱了拱手,含含糊糊的喊了一聲“前輩”。
“前些日子,見到你
留的印記,喜歡的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滿心歡喜的盼着再見到你。我就知道此生你一定會再來看我,絕不會讓我形單影隻的直到終老……”
“我……我當然是來看你的,其實我也挺想你的……順便,順便我還有點別的事情。”
連林飛都能聽得出來,莫掌門的這句話絕對是言不由衷:別的事情纔是主要的,開看這個女人才是順便。
這個女人不可能聽不懂,她是不願意去聽懂罷了。因爲有些話從莫掌門的口中說出來,哪怕明明知道是謊言,她也願意相信。
或許,這就是癡情的緣故吧。
“當年……當年那個東西,你還有麼?”
“當然有,一直貼身保存,片刻也沒有分離過。”
“那個東西……你捨得給我麼?”
女人的眼神蒙上了一層水光,神態嬌羞彷彿情竇初開的少女:“只要你想要,還有什麼捨得捨不得?”
女子轉過身去,從貼身處取出一個小小的物件託在掌心之中:“連一生的相思都給你了,這些個身外之物你也拿出吧。”
原以爲這個女人拿出來的一定是她和莫掌門年輕之時的定情信物,或者是別的什麼和男女之情有關的東西,但是看到她掌心中的東西之時,林飛就知道自己想錯了,而且錯的非常厲害。
那是一枚混元的珠子,珠子正中有一個星辰圖案。
是天珠。
一星天珠!
原以爲這個女人是莫掌門的紅顏知己,但是從看到一星天珠的那一刻開始,林飛就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二十年前,天下高手齊聚化生寺,經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才終於將邪魔囚禁在鎮妖塔中。而邪魔佩戴的珠鏈卻被一分爲十,三宗七派的高手分別保存一粒天珠。
時至今日,林飛也僅僅只見過其中的兩顆,化生寺慧岸方丈手中有一顆,東方無病也有一顆,只不過那一顆已經被林飛吞下了肚子。雖然知道龍虎山和乾元宗也分別有一顆,卻從未親眼見過,也不知道是幾星的。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天珠的真實用途,但天珠本身就是一種實力和地位的象徵,只有當年那一批領袖羣雄的高手纔有資格保有天珠。
讓林飛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青樓女子手中居然也有一顆天珠。
被莫掌門稱爲“天音妹子”,手中還有一顆天珠,林飛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這個女子的身份:天音閣閣主南宮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