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燦哥哥,我餓了。我要吃烤魚!”胡蝶可憐兮兮地望過來。
“小妮子,不是才吃過飯麼?”
“不嘛,我就是餓了!我就是要吃魚!”胡蝶不依,小嘴一撇,泫然欲泣。
……
“燦兒,出門在外不要胡亂惹事,不要讓爲娘擔心!”孃親慈愛地叮嚀囑咐着。
“孃親放心!孩兒定會與人爲善!”
……
“小燦,我種的小桃樹開花了呢,快來看看!”劉晨遠遠地揮手喊道。
“小晨,你這是雙桃爭輝——夭夭無限呀!”
……
“小燦,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到少林寺拜師學藝,學得絕世刀法,你去不去?”郭信一邊刷着大刀一邊大聲說道。
“學好刀法之後呢?”
……
“率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性失然後貴仁,道失然後貴義。是故仁義立而道德遷矣,禮樂飾則純樸散矣,是非形則百姓眩矣,珠玉尊則天下爭矣。”
“夫子,琴棋書畫是否率性而行?”
……
“小燦,你要知單刀最大的特點便是一往無前的氣勢,招式尚在其次。比如這招力劈華山,就要有開天闢地的氣勢!你來試一下!”
“弟子遵命!”
……
父母、師長和小夥伴的音容相貌猶在耳邊眼前,範燦伸手去抓,往事宛如指間沙,怎麼也抓不到,咫尺天涯,彷彿一切只是夢幻空花。
菜刀單挑封丘黃河幫,開封大鬧清水園,滎陽夜行遇險,牡丹園初次相遇,少林寺大悟,王屋山下爭鬥,洛陽西郊遇襲。
於清,小玉,鳳飛飛,小紫小露,花若花,楚月,林晨林夕,白櫻顏順,沈無雙,空文方丈,歐陽遠山,歐陽靜靜,袁無易,齊欣欣,莫輕寒。樑秋桐,左楓,千輕盈……
或笑或嗔,或慈悲或正義,紛至沓來!
盧曉東,章燕侯,朱雀七刀,李萬財,陳一鳴,遼東雙魔,冥鼠六亂,黑衣殺手……
或毒辣或陰險,或殘忍或冷酷,令人生厭。
……
往事一幕幕從眼前浮過,最後定格在於清爲保護範燦中劍倒地的那一刻。
玉臉蒼白,氣息微弱,鮮血染紅了香肩,天地間最美的眸子漸漸失去了色彩……
“不要!不要!不~要~!”
範燦若癡若狂,不甘地嘶吼着,然而胸口似被萬鈞巨石鎮壓,無法移動半步。連呼喊也是如此的蒼白,眼睜睜的看着玉人倒下。
如同在水火中煎熬,時冷時熱,熱時若三伏炎陽加身,冷時似置身三九冰窟!範燦在煉獄中受盡折磨,目光卻一直望着前方的玉人,悲傷、憤怒、不甘紛紛涌上心頭,撕心裂肺!
***
洛陽城南郊,竹林,竹林中有一片空地,十多間房舍,雅緻天然。
一個欣喜的聲音從房舍中傳來:
“小姐,小姐,他動了!”
另一個激動嘶啞不掩溫和的聲音回道:
“快,水!他要喝水!”
前一個聲音連連答應:
“好好好,我這就去取!”
隨後,一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飛快地從屋裡奔出來,正是於清的貼身小丫鬟小玉。
當日範燦爲救於清,元氣大傷,幾近燈枯油盡,昏死過去;於清很快醒了過來,佳人依然無礙,抱着範燦哭了好久,發現範燦一息尚存,趕忙穩定情緒,設法把範燦體內的寒毒清理出來;隨後小玉帶着神醫夫婦趕到,四人把範燦帶了回來。
“燦燦,燦燦!我是小語!”
嘶啞的女聲激動不已。
範燦半夢半醒聞聽,瞬間便判斷出生意的主人。正是那個牡丹花中笑的女孩兒,頓時欣喜若狂。
“是清姑娘,她沒離開,她還在!”
想要高聲回答,嗓子裡卻像是塞了棉花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連睜眼亦是遙不可及;只怕這聲音消失不見,頓時急得團團轉。
正不知所措時,一股清涼進入口中,四肢百骸中涌出一股暖流,範燦緩緩地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張清秀熟悉的小臉,激動、歡喜、振奮、溫柔全部寫在上面。
“清姑娘!”範燦拼盡力氣叫出玉人的名字。
於清喜極而泣,緊握着範燦的右手,連連點頭:
“是我,燦燦,是我!”
範燦俊臉上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頭一歪,昏了過去。
“燦燦,燦燦!”
於清像是個見到親人的小女孩,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範燦的名字。
***
範燦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範燦發現自己被泡在一個大木桶裡,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於清和小玉不時地向裡添熱水,驅逐身體裡散發出來的寒氣;除了滿頭白髮。透支的身體已然恢復滋潤,外邊那層因氣力透支而乾癟的皮膚大都褪去,露出的充滿活力的新膚,就像是新剝皮的雞蛋,比女孩子還要光潔。
“清姑娘,小玉!”
範燦慢慢睜開眼,虛弱地叫道。
於清二人正在忙碌,聞聽範燦招呼,飛快地到了跟前。
“燦燦,你醒了!”於清有些哽咽;雖然昨日已然明白範燦醒來只在旦夕,可當看到範燦的笑容時。女孩兒忍不住流下了兩行清淚。
“嗚嗚,混蛋,你終於醒了!小姐五天五夜沒閤眼,一直在守着你!”小玉淚流滿面,緊緊地抓住範燦的手,“你要賠我,嗚嗚,混蛋!”
“乖,不哭,是我不好,不哭!”
範燦心中升起陣陣暖意,擡手輕輕撫了撫小玉的腦袋,感激地望向於清。
伊人盈盈而立,一身藕色紗衫,眼如點漆,一眨不眨地看着範燦;臉頰上掛着兩行清淚,依依動人。
於清身上散發着出塵的清麗,整個人仙氣氤氳,遠遠望去,若輕雲閉月;那雙眸子本就鍾天地之靈秀,此刻更是相得益彰!
看着那張清秀的臉龐,範燦沒來由的生出一個念頭:這小妮子或許易過容,若是這等動人的女孩沒有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肯定是老天瞎了眼。
“不對,若是再長一副傾國傾城的眉目,加上這般才華,只怕是要遭天妒的!”
“範兄,是否感覺好些?”
於清被範燦看的霞飛雙頰,忍不住嗔他一眼。
範燦回神過來,俊臉通紅,正要回答,突然意識到了某些地方不對,一把鬆開小玉的小手,飛快地護在自己胸前。
“那啥……那啥……”
範燦那啥那半天,就是說不出話來。
於清醫術絕頂,又有神醫夫婦在旁,很快便找到了救治範燦的最好方式。將範燦泡在水裡,範燦的身體和這無形之物有着天然的聯繫,體內殘存的幾絲真氣接觸到水,很快從死寂中甦醒,以看得見的速度壯大,飛快地修復着範燦油盡燈枯的身體;不過一日時間,心脈和五臟六腑就恢復了生機,僵硬的身體慢慢有了些溫度。
範燦的生命力之旺盛,讓神醫擊節感嘆:這小子只要不被五馬分屍,就是老天爺也拿他沒辦法。惹得於清小玉和唐老夫人一陣不滿,老神醫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則,退避三舍。
爲了讓水療達到最好的效果,所以範燦這個時候是赤身地坐在木桶裡的……
“噗!哈哈!”
兩個女孩見他驚慌失措的反應,不由放聲大笑,這一笑將幾日來日夜守護時的擔心全部驅散,發自內心的喜悅溢滿了整個房間。
範燦臉色通紅,撓了撓頭:
“那啥……你們倆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我穿上衣服先……”
於清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兒,笑道:
“範兄不必介意,我倆是大夫!”
說着,俏臉上偷偷出現了幾朵紅霞,畢竟眼前的男子赤身,這是從未有過的事。雖然出於女孩兒的矜持,於清的稱呼從燦燦重新變回了範兄,但是親切之意更勝從前。
小玉在旁附和道:
“是呀,反正都已經看遍了;再說,也沒啥好看的!你就老老實實這麼呆着吧!”
生命力旺盛的範少俠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臉紅心跳……
按照於清的指點,範燦運氣行走了一個大周天,發現身上的傷已經完全無礙,只是身子有些虛弱,主要原因是五天五夜沒吃東西;只要好好休養幾天,可以完全恢復。
於清和小玉幫着範燦穿好衣服,扶着他出了房間,
此地鳥語花香,青竹翠柳,暖日白雲,真似世外桃源。
“呼!”
範燦深吸幾口氣,心情暢快。
神醫夫婦應老友歐陽遠山之邀,一大早就去歐陽府做客了,本來於清小玉也在列,只是她們要照顧範燦,便婉言拒絕。
於清讓小玉照顧範燦,自己到廚房熬些粥吃。
小玉讓範燦坐在椅子上曬太陽,自己搬了張馬紮坐在範燦對面,連連打量着,偶爾還咂咂舌頭,似是第一次認識範燦。
“小妮子,咋了?我臉上長花了?”
小玉吐了個泡泡,有些喪氣道:
“原來你這個傢伙長的這麼俊,難怪小姐給你易容;我終於明白,那個自大的魔教小子游天龍果然只是個笑話!你看你的皮膚,你的眼睛,你的鼻子,哼哼,我一個女孩子都忍不住嫉妒了!”
範燦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易容已去,露出了本來面目,難怪剛出門時被微風一吹,感覺那麼清爽!
“小妮子,你肯定是在損我!你纔是俏麗無雙,美麗可人。”
“嘻嘻,燦燦,你嘴真甜!”
範燦說的並非虛言,小玉確實是個美人胚子,比之蓬萊二釵中的林夕小姑娘毫不遜色,只是一直跟在於清身邊,被巨大的江湖聲譽給蓋過了。
範燦詢問了一下這幾日的情況,小玉一一作答。當聽到於清爲了照顧自己,已經五天五夜沒有閤眼時,心中的感激無以言表。
“燦燦,爲了救你,小姐把自己發誓立下的規矩都給壞了!”
小玉看了看不遠處忙碌的於清,眼裡滿是憐惜。
“小玉,討打!”於清在遠處笑叱道。
“我說的是實話嘛!”
小玉不滿道,見範燦有些不解,便解釋道:
“小姐隨夫人學藝之前,曾發誓不醫男子!這次爲了讓你恢復,小姐可是拼盡了力氣,連飯都不顧的吃幾口!”
“謝謝!”
範燦的目光轉向那個清麗的身影,心中默默唸道。
小玉坐在範燦的對面,雙臂支在石桌上,雙手托腮,直直地看着範燦。
“燦燦,那些壞蛋都是你殺死的麼?”
提起那些黑衣人,範燦不由得咬牙切齒:
“那些混蛋真是該死!”
小玉不願再提那些黑衣人,滿臉崇拜地道:
“原來燦燦是深藏不露,等你身體恢復了,一定要好好指點我一下,好讓小玉保護小姐!”
“這個……這個……”
範燦的怒氣被小玉一句話給衝的煙消雲散。
“怎麼了?不願意?真是小氣,不理你了!”
小玉一撇嘴,轉過頭去。
範燦聞言連忙解釋道:
“不是不是,小玉你別誤會,我不是不肯教,實在是我教不了!上次的發狂,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小玉反問道。
“只是個意外而已,若在平時,我能有十分之一的本事,也不至於被人追的上躥下跳!”
範燦有些赧然,若是他自己能控制那股狂暴的真氣,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於清受傷!
“原來是這樣子,那就算了!”
小玉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理解。
範燦怕小玉喪氣,接着道:
“不過,玉山風揚劍練到大成,也是極厲害的功夫,我把它演示給你看如何?還有碎玉訣!”
“算了算了,”小玉搖了搖頭,“我還不如向小姐討教幾招呢!”
“清姑娘也是很厲害的!”範燦附和道。
小玉點了點頭,見於清已然把飯做好,大聲問道:
“燦燦,我聽說這是你第一次殺人,是不是真的?”
範燦輕輕點了點頭,有些黯然,但卻一點不後悔。
“你爲了救我家小姐,第一次拿起屠刀;我家小姐爲了救你,第一次救治男子;你們倆還真是有緣哩!”
範燦聞言,忍不住望向端着於清;正巧於清端着熬好的小米粥走過來,四目相接,一股莫名的情緒迅速地在二人之間傳遞着。
於清俏臉緋紅,低下了頭;範燦怕唐突了佳人,趕忙轉身過來,見小玉一臉的曖昧,強自辯解道:
“是我連累了姑娘,姑娘救我在前!姑娘若不是爲了救我丟劍,纔不會被那羣人所傷!”
於清把粥端到範燦近前,笑道:
“範兄,快吃些東西,你的身體太虛弱了!”
“謝謝!”範燦接過來,連連感謝,“姑娘也吃些吧!”
於清點了點頭,遞給小玉一碗,然後自己端起一碗。
“燦燦,你真有口福,小姐熬粥的手藝可是一絕!”小玉嚷道。
範燦早就聞見了飯香,一勺入口,果然香甜;讚了一句,不再答話,直接端起碗朝嘴裡灌去,咕咚咕咚幾口,一大碗小米下肚。
“範兄,慢點,你身體剛好,胃……”
範燦抹了抹嘴,笑道:
“無礙,我能感覺出來,我的胃已經蓄勢待發!讓小米粥來的更猛烈些吧!”
於清本就心情暢快,見範燦稱讚,更是高興,連忙再去給範燦盛飯。
兩個女孩大部分時間都是看着他吃,不時地提醒他慢點,範燦只道無礙,越吃越餓,加上於清的手藝妙絕天下,結果在說說笑笑之間,重傷初愈的範燦一共喝了八大碗纔算罷休。
惹得兩個姑娘只笑他,範燦只是憨笑。
待小玉把碗筷收拾好,三人圍坐在石桌旁說聊天,不免就提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範燦打着飽嗝,撫着肚子,問道:
“清姑娘,那些黑衣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神醫前輩能認得出來嗎?”
於清搖了搖頭,溫和道:
“範兄,你我乃是生死之交,莫要再這麼稱呼小妹,叫我……師妹好了!反正師父昨日裡就嚷着要收你做徒弟。”
“啥?”範燦聞言,瞪大眼睛望着於清,一臉的不敢相信,“神醫前輩要收我做徒弟?”
於清點點頭,笑道:
“是呀,師父已經打定主意了!他說範兄體質特殊,萬中無一,絕對是學醫的絕佳資質!”
範燦聞言,頓時苦了臉,喪氣道:
“原來神醫前輩是看上了我的體質!”
於清見他喪氣,掩嘴而笑:
“嘻嘻,範兄的聰穎世間少有,範燦的體質更是世間無雙!師父說,很多藥不能隨便拿人檢驗,萬一藥方出現問題,可就是大罪過了!但是在範兄身上卻沒這個擔心!”
“啊,神醫前輩真是這麼說的?”
“師父說,他和你不熟,不好意思下手;但是若收你爲徒,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
於清和小玉忍不住再次打量範燦,臉上滿是促狹。
“傻蛋,小姐嚇唬你的!”
鬧了一陣,於清忍住笑,想起剛纔範燦的問題:
“師兄,當日小玉帶着師父師孃趕到時,現場一片狼藉,那些黑衣人已然粉身碎骨,根本無法認出他們的身份——你的刀法真是霸道,大地被你割的支離破碎,方圓十丈內的草木全部化爲烏有;師孃說,狂暴中的你比武林中的兩個前輩蒼穹劍聖和鬼見愁毫不遜色!爲了避免麻煩,師孃使了些手段,把現場的打鬥的痕跡給掩去,那些人的同夥無法知曉當時的情況,咱們可以暫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