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意外,最初是何纖雪發瘋似地攻擊。到了此刻卻變成了鳳飛飛主攻,楚何二女的攻勢反倒弱些。
範燦被鳳飛飛調出水裡,失了真氣本源,不到三十個回合,已經失了先機,捉襟見肘,慢慢不敵;他本就不是三女的對手,剛纔大都是仗着地理之勝纔將三女攔下。
鳳飛飛的攻擊辛辣快捷,防不勝防;楚月的防守滴水不漏,無懈可擊;何纖雪氣力有些不濟,只靠着心頭的一股惡氣支撐,卻也攻勢凌厲。
範燦手無寸鐵,只憑着一雙肉掌和三女周旋,越打越驚心,暗忖:
“鳳兒、楚仙子和這位何姑娘的功夫果然厲害,若非剛纔心有所悟,真是難以抵擋;這小妮子今日有心和咱過不去,咱最好先避一避她們的鋒芒,改日找她算賬;楚仙子夠狠,對我這陌生人竟然全力以赴,難道他看出了什麼蛛絲馬跡?又或者對登徒浪子真的恨到了極點?最頭疼的是這位何姑娘。經鳳兒這麼胡亂打岔,已經認定咱是登徒浪子了;唉,今天怎地心血來潮出門自己溜達呢?”
範燦一邊抵擋三女的凌厲攻擊,一邊思索着脫身之計;鳳飛飛長劍挾着涼意襲來,使的乃是風揚劍中妙招“拔地蒼翠”,範燦不敢怠慢,側身躲開何纖雪的連刺,左手橫切鳳飛飛持劍手腕,右腳則踢向楚月小腿,要逼她撤劍自救。
鳳飛飛見他招式靈活,突然變招,短劍橫斬,攔開他的左手,去勢不減,手腕連抖,詭異地刺向他小腹;楚月微微後撤,躲開範燦大腳,擡起玉足,在範燦回撤之前,朝他小腿截去;何纖雪見範燦靈活,不待招式變老,銀牙一咬,欺身上前,變刺爲斬,要和範燦來着近身搏鬥。
範燦被鳳楚二女的凌厲攻勢困住,無暇阻攔何纖雪,只能收腹撤腳。身子歪斜,左腳微微點地,像是織布的飛梭,在離地一尺處斜斜地旋轉幾次,伸出右手,藉着彈開鳳飛飛長劍反彈之力,險而又險地衝出三女的包圍,低喝一聲,拔地而起,騰起三丈有餘,在半空中微微折身,橫移一丈,落在附近的一棵兩人合抱柳樹的樹頂,大聲叫道:
“你們這三個惡婆娘,非要和少爺拼個你死我活嗎?”
三女被他從包圍中脫去,驚疑不定,紛紛嬌喝,就要仗劍追上,聞聽範燦喝叱,鳳飛飛最先答話:
“你這小惡賊,不是自認功夫高強嗎?幹嘛要躲到樹上?”
楚月未答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樹枝上的範燦,若有所思。何纖雪長劍一指範燦,大聲斥道:
“yin賊,快快下來和姑娘決一死戰!”
範燦聞言,微微苦笑,抱拳道:
“何姑娘,在下不是yin賊,沒必要和姑娘決一死戰!剛纔發生的一些不快,還望姑娘見諒,莫要往心裡去,在下這廂給你賠禮了!”
“你……你……”
何纖雪氣的俏臉通紅,範燦態度真誠,說話客氣,根本不像是登徒浪子的模樣,而且此刻不在三女的掌控範圍內,看着逍遙自在的範燦,想起今日所受之苦,何纖雪突然自狠武功末微,不能將這小賊斬於劍下;越加覺得範燦的笑臉實在譏笑自己無能,氣急攻心,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誤會越來越深,範燦不想再和何纖雪糾葛,只是指着鳳飛飛和楚月二人,大喝道:
“你們這倆小妮子,今日裡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不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繡花讀書,偏偏要跑到這荒山野嶺來拼個你死我活,真是豈有此理!若你們只管自己事還算罷了。爲啥要不分青紅皁白圍攻與我?此情此景,實在是不可理喻!”
清了清嗓子,範燦繼續道:
“你們可知我和何姑娘的矛盾因何而生?難道……”
鳳飛飛嬌喝,打斷範燦的話,大聲道:
“本姑娘纔不管因何而起!師父說,若是看見男女打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男的一頓教訓再說!”
這自然不是天月教給她的,僅僅是鳳飛飛隨口給自己找的理由,反正沒人聽到,即便聽到也不會告訴她師父去。
楚月詫異地看了鳳飛飛一眼,眸子深處甚至閃過一絲贊同;何纖雪見鳳飛飛爲自己說話,連連側目望着她,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這是哪門子歪理?”範燦哭笑不得,駁斥道,“這和是非不分有何兩樣?”
鳳飛飛皺了皺小鼻子,輕蔑道:
“這本就是個是非不分的世界,幹嘛要我分什麼是非?只要我願意,那就是是,只要我不喜歡,那就是非!”
她自幼被天月收養,在天塵長大,耳濡目染。一些觀念早就深入了骨子裡。
範燦聽說過魔教前人的事蹟,和鳳飛飛主僕也有着剪不斷的聯繫,多少明白她們的行事原則;雖然範燦尊重每一個人的選擇,但尚不能接受這種過度地追求自我的作風。
“你……你,今日不和你爭執!何姑娘,今日之事,是在下失禮在先,改日定當上門賠罪!但今日,告辭!”
範燦向何纖雪大聲說着,躬身道歉,而後向楚月微微抱拳。凌空一個跟斗,落在五丈開外,就要大步離去。
鳳飛飛見他忽視了自己,小嘴一撇,嬌呼一聲,趕了上去。
何纖雪見他說的客氣,微微一怔,突然記起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道貌岸然之徒,連忙仗劍追上;楚月能清晰地感覺到範燦的鬱悶,怕何纖雪有所閃失,緊緊追了上去。
範燦見三個女子不依不饒,大笑一聲,大步離去,每一步看似輕巧,但擡腳和落腳之間均在兩丈以上,而且不管是溪流水還是碎山石,均是如履平地,一步跨過,身形沒有絲毫的阻滯。
鳳飛飛三女飛落起縱雖然不滿,卻遠不及範燦那般從容;三女出身名門,各有絕藝在身,只是她們面對的這人是個異類,輕功早就出神入化;加上三女均已折騰半天,連午飯都沒得吃,自然趕不上範燦。
不到幾個呼吸,四人的身影消失在這片樹林中。
範燦不理會後面大呼小叫的三女,很快出了金谷園這殘垣上的美麗,順着來路大步朝洛陽城趕去。
鳳楚何三女緊緊地跟在後面,縱使使出渾身的本領,依舊無法將自己和範燦之間的距離近半步,各自心緒複雜;鳳飛飛見他超過自己那麼多,氣呼呼地嘟着小嘴,飛快地跟在後面;楚月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範燦今日的表現大大出乎了她的預料,美眸中竟然是驚喜交加。何纖雪心中的怒氣隨着快速的追逐,慢慢消去了一些,眼裡掩不住的震驚。她絕未想到這個看着普通的俊俏男子的功夫竟然已經達到了這種境界。
過了洛河,就要進入洛陽城時,鳳飛飛突然幾個飛縱,消失在楚何二女的眼前;範燦只當未注意到,楚月未說話,只有何纖雪打聲招呼,卻只換來鳳飛飛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範燦沿着城牆疾行,趕到城門處,很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任楚月和何纖雪目力恁般好,卻也只能看到漸漸模糊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何纖雪氣的連連跺腳,長劍連揮;附近的洛陽百姓見城外來了兩個絕麗女子,正要上前一睹芳容,卻不想何纖雪長劍亂舞,一劍將附近的城牆削去一大塊,而且美目中流露出來的殺氣和不甘讓人不寒而慄,衆人紛紛打消心思,遠遠地躲了開去,生怕一不小心做了美人劍下的枉死鬼。
楚月恢復了慣有的平靜,對何纖雪道:
“何姑娘,不知你將前往何處?”
“我要去捉那小賊,將他大卸八塊,以消我心頭之恨!”何纖雪揮着劍答道,突然注意自己有些失態,語氣緩了緩,“姑娘,你要離開麼?”
楚月點了點頭,表示正有此意。
何纖雪這才記起一直沒有機會詢問鳳楚二人的名字和身份,將長劍入鞘,攔在楚月面前:
“今日蒙兩位鼎力相助,何纖雪感激不盡;敢問姑娘芳名,如何識得我?”
楚月微微一笑,答道:
“何姑娘不必客氣,楚月恰逢其會而已,你我同位江湖女兒,自當出手相助,只是那位……功夫實在精妙,楚月有心無力,留不住他,還望姑娘勿要見怪!”
“楚姑……啊,你是蝶谷的楚仙子?”何纖雪聽清楚月的名字後忍住不驚叫出來,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楚月。
楚月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何姑娘謬讚,楚月僅是一名普通的蝶谷弟子,不敢當這仙子之名!”
她這麼說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何纖雪驚喜交加,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驚喜衝散了心中的部分憤怒。
“楚仙子怎麼會在那金谷園中?啊,對了,不知那位黃衫姑娘又是哪位?是仙子同門麼?”
楚月見她熱情,報以微笑,並未抽回自己的手;聞聽此言,微微遲疑,她看得出何纖雪對鳳飛飛印象不錯,但蝶谷弟子心胸豁達聰穎,輕輕搖了搖頭:
“鳳姑娘乃是天塵門下弟子,並非我蝶谷中人!”
何纖雪聞言,面色大變,緊緊盯着楚月,結結巴巴問道:
“魔……魔教?那位姑娘是魔教中人?”
楚月聞言點了點頭,解釋道:
“鳳姑娘乃天塵派主天月的關門弟子,初履江湖,並非什麼奸詐邪惡之輩,何姑娘不必太介意!”
“額?”何纖雪未想到楚月會爲天塵弟子解釋,不由愣了愣,“她……可是……”
楚月搖了搖頭,沒有再多做解釋,輕輕抽回手道:
“何姑娘,楚月還有些事情要辦,先行告辭;這兩天楚月一直在洛陽,等有閒暇,一定登門拜訪,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何纖雪尚未轉過心思來,只是下意地抱拳告辭;楚月看着她,突然記起範燦的事,想要提醒幾句,只是稍稍思慮,終是未能說出來,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何纖雪看着楚月,見她找了一方僻靜處,以覆紗帷笠遮面,方纔走上大街,那股子從容和大方世間少有,念及自身遭遇,突然長長一嘆,收回目光,將長劍背好,拖着疲憊的身軀朝客棧趕去。
***
範燦擺脫鳳楚何三女後,飢腸轆轆趕回客棧;神情中帶着一絲沮喪。
“恁好的心情只因一點小小的意外鬧的興致全無,不僅被人追的落花流水,還得罪了何纖雪這嬌嬌女;可惡的是鳳兒和楚月這倆丫頭明明認出了我,非要湊熱鬧,聯手圍攻我,若是不能接那潭水之力恢復些本領,豈不是要被她們大卸八塊?這倆小混蛋!”
範燦一路趕回楓林晚,進門之後即奔向後院。神醫弟子的風聲在附近流傳開來,不少人專門趕來一會,楓林晚裡比往日更增了幾分熱鬧;這次袁無易沒有阻攔,只是直到午飯,也不見範燦的身影,衆人只當他遊山玩水,並未在意,反正範燦負責這次的傷者治療,總會有機會拜識。可惜的是,前來拜見的全是些與他互不相識的人,所以範燦一陣風掠向後院時,衆人只是瞥了幾眼,並未放在心上,甚至有人嫌他搗亂,鄙視了一陣。
直到袁無易出聲招呼,種人這才知道錯過了主角,紛紛驚愕不已,一時間議論紛紛。
“剛纔那位便是神醫前輩的大弟子麼?”
“好像……是吧!袁掌櫃趕去招呼了!”
“我聽說這位小哥就是當日在此戲弄陳一鳴那倒黴兒子的範燦範少俠,不知消息是否屬實?”
“豈止如此!這位小哥先在開封同蝶谷的花若花仙子大鬧清水園,後在王屋山同左楓左少俠聯手誅殺遼東雙魔和冥鼠六亂,後來從那不仁不義的巫山飛猿手裡將碎玉訣奪走,本想是交與楚月楚仙子的,只是中間出了些岔子,爲魔教所乘,奪走了半部秘籍,幸得範少俠全力抵擋,纔將後半部東西交與楚仙子手裡,不致爲魔教全部奪去!”
“此等俠義之士,可歌可贊,難怪有幸拜入神醫門下;連清姑娘對這位師兄都大加讚賞!”
“是啊,昨天在下雖歐陽小姐出遊,遇上燕軻柳逸兩個惡少,關鍵時候範少俠挺身而出,雖然出力的主要是那位白衣公子,但範少俠此舉仍屬我輩典範!”
“兄臺說得對!只是剛纔我見範少俠行色匆匆,不知是何道理?難道有什麼急事不成?”
“此言差矣!以我之見,只怕範少俠是餓得慌,才急着去到廚房找吃的;因爲我聽到他肚子叫了!”
“額!哈哈!”
***
範燦一溜煙奔進後院,在劉晨四人好奇的目光下,進屋找了些袁無易昨日遣人送來的水果,大口啃了起來。
“咦,小燦怎地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張存放下手裡的長劍,說着向屋裡趕去。
“哪裡哪裡?”劉晨四處打量着,“哪裡從水裡撈出來的?這小子趕去洗澡了?膽子可真不小!”
趙國棟笑着給了他一拳,說道:
“小燦纔沒興趣在衆目睽睽之下到洛河水裡游泳呢!定然是在別處,興許是一時玩的高興,忘記了午飯!我去給他找些吃的去!”
說着,趙國棟朝旁邊的廚房走去。
劉晨還是不解,轉向還在耍刀的郭信:
“喂,疙瘩,小燦哪裡有洗澡的樣子?”
郭信兀自舞了一陣,慢吞吞道:
“洗過澡的人衣服不一定溼,要看頭髮!”
劉晨聞言,俊臉一紅,這才注意到範燦的頭髮尚帶着些水痕。
“喂喂,小燦,你到哪裡找到的溫泉?怎地不帶上我?我這可半年沒洗過了!”
範燦看着一陣風掠進來的桃花臉少俠,不由暗歎無知者無畏,若是這小子知道自己的經歷,不知會作何感想;一邊啃蘋果一邊應着:
“下次一定帶上你,希望你不要跑得比我快纔好!”
張存正在給範燦倒水,聞言不由奇道:
“小燦,你和人打架了?什麼人?你很狼狽的樣子?水遁?”
範燦嘴裡應着,飛快地點頭,又飛快地搖頭:
“不是水遁,被三個小丫頭片子給圍攻了!”
“美女?!”劉晨聞言眼前一亮,趕忙湊了過來,“哪個?誰?”
範燦禁不住翻了個白眼,無奈道:
“鳳飛飛,楚月,何纖雪,其中何纖雪叫嚷着死也要和我在一起!”
“那麼幸福?”劉晨長大了嘴巴,只差沒流下口水來。
張存聞言剛想笑,突然面色一僵,驚訝道:
“怎地那麼大的仇恨?她要和你同歸於盡?!有沒有搞錯?!你咋惹得人家姑娘?”
劉晨尚未反應過來,範燦扯了個凳子坐下,有些哭笑不得:
“這事實屬巧合,我根本無心冒犯於她,偏偏世事弄人……倒黴催的,這幾天要有麻煩了!”
劉晨慢慢明白過來,不由張大了嘴巴,瞪着範燦道:
“小燦,難道你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咳咳!”
範燦差點跌在地上,不可思議地望着劉晨。
“休要胡說!”張存趕忙叱道,“小燦怎會是種人!”
“那我就不知道什麼事能讓何纖雪放出如此狠的話了!嘿嘿,嘿嘿!”
劉晨嘿嘿笑着,顯然只是信口胡言。
兩人正要問個明白,卻只聽範燦艱澀地說道:
“或許……或許……是吧!丫的,這事忒鬱悶!”
想到被三個女子追的落花流水,範燦忍不住抱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