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燦說着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紙片。打開之後裡面有些紅土。
“我在檢查兩件客房窗戶的時候,發現上面落有紅土,刀劍盟弟子自然不會走窗戶進自己客房,所以這紅土必是兇手所留,而且窗戶是兇手的進出通道——至於爲何悄無聲息,暫且不知。客棧中只有後院的花圃那裡有紅土,所以兇手去過後院,甚至觀察地形的事就是在那裡做的!我們不妨查一下昨天或者昨晚經過後院花圃的人。”
“你是說兇手就在店裡面?爲什麼不是外邊的人?”歐陽靜靜面色凝重。
“客棧裡都是見多識廣的江湖朋友,有陌生面孔出現的話,不會沒有人注意!很大的可能就是此人其貌不揚,或者衆人沒心思注意——比如身着刀劍盟弟子服侍;客棧後院並非任何人都可進去,這些江湖朋友大都對花兒沒有特殊愛好,而且大部分人在討論昨日的比試,聚在大堂或者房裡聊天。或許這裡能得到一些線索。”
“我在窗戶上頭找到了這個!”範燦說着將東西交給歐陽靜靜。
“繡線?”歐陽靜靜接過來一看,幾絲毛茸茸的毛線,“這是兇手身上的衣物材質?”
“或許是材質,亦或許是武器!”範燦微微搖了搖頭。
“武器?”歐陽靜靜微微沉吟,很快明白,沉聲問道,“你是說兇手是個女的?”
範燦不敢確定,只是讓小玉取來繡線和繡花針。穿針引線,對歐陽靜靜告了個罪,右手一甩,飛針激射而出,釘在雕窗之上,微微用力,門窗打開,身子順勢飄了出去,回手一帶,窗戶合上;自始至終,和窗戶未有絲毫的直接接觸,悄無聲息。
歐陽靜靜和蕭紫荷看罷,微微出神,雖然她們或許做不到範燦這般輕若青煙,但也相差不遠,但是中間微微接力的話,就輕而易舉——留下的痕跡只有窗櫺上一點印子和一個針孔。
範燦從外返回,接着說道:
“窗櫺上有針孔,在上方不起眼處!”
“咳咳,還有一點,或許可以證明對方是女的!”範燦說話時,臉上現出一絲尷尬。
“說來聽聽!”歐陽靜靜好奇道,她似乎從未給過範燦爲公子少俠之類的稱呼。
範燦看了看於清,擡手蹭了蹭鼻尖,道:
“在下在現場聞到了女人身上獨有的氣息!”
“啥?流氓!”歐陽靜靜俏臉微紅,叱道。
範燦連連示意她們不要誤會,解釋道:
“這些日子以來。包括諸位在內,在下接觸的女孩子林林總總,對……對香氣略有些敏感,確實聞到了淡淡的香氣。”
“你聞到的會不會是鳳飛飛身上的香氣?我可是看到他抱你胳膊,親密異常呢!”歐陽靜靜懷疑道。
“不是,鳳鳳……姑娘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和那股不同!咳咳,這個,又比如,師妹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反正是不同的!”範燦有些窘迫,直接下了結論。
“有麼?”歐陽靜靜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身上,好久之後搖了搖頭,“聞不到,你在騙人!”
範燦挪了挪凳子,說道:
“玫瑰!”
於清見蕭紫荷和沈無雙身上嗅個不停,笑道:
“靜靜,你自己是聞不到的!師兄的鼻子很尖,你就是玫瑰花香!”
歐陽靜靜忙活一陣才停下來,丟開體香,繼續和範燦分析,慢慢把目光轉向了江湖上著名的用針高手身上來。根據蕭紫荷和沈無雙提供的信息,最後鎖定在幾個人身上,其中最爲著名的是七煞中的青煞和關西針娘子李秀娥,只是以這二人的身份,不大可能行此暗殺之舉。
按照於清的思路,衆人又將目光轉向那些地下的勢力,比如黑道、魔教和最近很猖獗的殺手組織。
***
經過一天的調查,事情沒有太大的進展,而人們的目光暫時從此事上移開;對大部分人來說,杜天的生死遠不如歐陽靜靜的婚姻大事來的重要,尤其是洛陽百姓,不少在暗地裡罵他死的晦氣——刀劍盟在江湖上的名聲只比五湖盟好一些,他們爲了快速擴展,使用的某些手段並不被人所接受。
既是比武,難免會有死傷,何況是如此大型的比武,雖說杜天的身份有些特殊,但是僅此一個死亡事件對比於別處的比武已經不止好了十倍。
歐陽遠山有意延緩一天比試,但是大部分人要求按期舉行,老俠客只能一邊派人調查,繼續緊盯洛陽城各處的動靜;一邊繼續安排比武的事宜。
傍晚的時候,歐陽遠山將左楓六人請到府上,在諸位前輩的公證下,爲六人分了組。
韓重迎戰左楓,最神秘的選手和最強勢的高手對戰;
慕容雲對陣唐山,大多數人看好慕容雲的同時隱隱期待唐山在一起上演驚天大逆轉;
遊天龍對陣官宏剛,強勢的花花大少和九大劍派僅剩的弟子對決,人們拭目以待!
範燦聽到分組結果後,禁不住微微嘆息。
“刀劍盟的人死不死幹我屁事?”劉晨罵道。“若是他們的不死能換來洛陽百姓的安寧,我第一個上廟裡給他們祈福!”
他們幾個從袁無易那裡聽說了刀劍盟的一些往事,對杜天的同情消失殆盡。
趙國棟感覺探討杜天的死因對他們幾個寄居的少年來說索然無味,搖了搖頭,說道:
“韓重估計要止步六強了!感情左楓這傢伙真是有心要在歐陽府做個上門女婿!”
“左楓武功雖高,但他的性子似乎不適合這門差事。”張存搖搖頭,“若是贏得歐陽小姐芳心後,還這麼四處挑戰以打架爲樂趣,只怕歐陽老前輩要吹鬍子瞪眼啦!”
郭信正在和範燦掰手腕,聽到他們的話後,插嘴道:
“萬一韓重那傢伙人品爆發,扮豬吃老虎,有着一身獨步天下的武功,將冷臉打的落花流水,咋辦?”
“這能咋辦?涼拌唄!”範燦笑道,“難不成韓大俠贏了比賽,我們就必須要‘咋辦’?”
“你們說慕容雲和唐山相比,哪個更勝一籌?”劉晨搬了個凳子,湊到範郭二人近前,爲範燦加油。
“慕容雲身出名門,慕容世家源遠流長,功夫自然不錯;唐門神秘,一直偏據西南一隅。但是沒有人敢輕視他們,因爲很少有人能看透他的實力。”張存滿是嚮往。
“等於沒說!”劉晨笑斥道。
“以我之見,慕容二公子可能要高出一籌!”範燦笑道,“只是……能不能贏是一個問題。”
衆人見他說的奇怪,大爲好奇,紛紛詢問情由;範燦記得自己對於清的承諾,乾咳幾聲,東張西望道:
“我是說爲了慕容家的名譽,慕容雲不會輕易選擇放棄的!”
“且,你的意思是慕容雲打不過唐山嘍?”劉晨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不然。慕容家的三絕斬威力絕倫,唐山縱然有些本領,可是暗器被限制,就相當於失了左膀右臂,若是這都能戰敗慕容雲;可真是逆天了!除非慕容雲不想和他打,或者慕容雲臨時拉肚子!”
範燦笑笑,沒有說話;按照於清所說,慕容雲已經有了心上人,而且絕非見色起意得隴望蜀之輩,想必會有自己的解決辦法的;但是應該不會選擇敗在唐山手下——範燦是站在慕容雲這邊的。
“遊天龍如何?官少俠能敵得過這人麼?”趙國棟問範燦,他知道範燦和遊天龍有過接觸,瞭解多些。
“難啊!”範燦微微嘆息,“官少俠雖然氣勢如虹,但是遊天龍的實力要穩在他之上;當然,終南劍派源遠流長,人才輩出,有多少高招異術遠不是咱們能猜得透的!或許前面的比賽中官少俠並未使出全力,只等着明天的一招制敵也未可知!”
“我看到這傢伙就不爽,身邊已經有了那麼多漂亮姑娘了,偏偏還要在這裡插上一腳!”劉晨做鄙視狀,“若是我功夫到家,非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子,告訴他做人不能太貪得無厭!”
時間飛快地淌過,轉眼之間到了第二天,三個比武臺中的兩個已經被拆掉,只留下中間最大的作爲最後的比賽用地。
人們的情緒並未被前日的兇殺案影響,臺前觀戰的依舊是人山人海,人們興高采烈地議論着即將決出的最後三位少俠,這三人將有幸進入最後的考驗。
而最後考驗也是衆人最爲期待的,因爲它的主考官全是鼎鼎大名的女子,女神醫於清、天下第一名姬秦紅袖、蕭紫荷、沈無雙,無一不是名動天下,人們甚至還有機會等來蝶谷的春花秋月四仙子和天塵那個燦若星辰的女子。
人們對韓重的看法已經徹底改變,不會再有人輕視這個曾經名不見經傳的大齡男子,因爲他展現出了令人驚歎的實力。左楓背後有乾坤三絕的影子存在,人們漸漸習慣了他的強勢,內心深處有一種隱隱的渴望。希望韓重同樣是某位前輩隱士的門下弟子,那樣的激烈碰撞纔會帶給大夥與衆不同的感官刺激。
左楓依舊是俊朗冷傲,不過範燦隱隱能感覺到這傢伙血液裡有些興奮;韓重依舊是沉穩莊重,把左楓當成了最厲害的對手。
“左少俠,請賜教!”韓重抱劍施禮。
“請!”開始比武以來,左楓第一次回禮,看來把韓重當成了真正的對手,“希望閣下不要藏拙,以真正的實力迎戰,我不會手下留情,讓左某好好見識一下閣下的冰寒迷幻之劍!”
“額?”韓重微微詫異,沒明白左楓話裡的意思,見他神色凝重,只能道,“請賜教!韓某自當全力以赴!”
左楓拔劍,擺出了接招的姿勢;人羣靜了下來,他們從左楓那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由紛紛猜測。
“難道韓重真的那麼恐怖?乾坤三絕的弟子亦不敢怠慢!”
“他說的那些話什麼意思?什麼是冰寒迷幻之劍?難道這纔是韓重的真正殺招?原來前面的比試中他一直未用全力!”
“好傢伙,這人當真是深不可測!左少俠今天遇上對手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
範燦聽到左楓凝重的話後,詫異的半天,直到雙方交手起來,盯着韓重的招數看了半天,隱隱生出些熟悉的感覺,當左楓一劍震碎韓重丟出的數十個劍花形成的碎波後,猛然明白過來,不僅驚疑不定。
“玉山風揚劍中的‘瀲灩千波’!他也懂得!原來左楓把當晚救助鳳飛飛的人物當成了韓重,難怪會如此凝重?韓重參加了數場比試,多多少少都會帶些玉山風揚劍的影子,看他的樣子,好像並未學全這劍法,而且遠不能發揮出應有的威力;他對劍法的領悟雖然暫時在鳳兒之上,但早晚要被超過!只是他到底是從何處學得了這玉山風揚劍?”
範燦心不在焉地看着臺上的打鬥,思緒卻飛出老遠:
“難怪他會趕去王屋山,或許就是爲了學全這劍法;那老者又是誰?……”
左楓的劍法凌厲霸道,劍絕的弟子這一刻顯示出駭人的實力;只見劍影迷濛,尖嘯刺耳,每一次與對手的碰撞都是一連串的金鐵交鳴,用攻勢如潮來形容此刻的左楓最合適不過!臺上的歐陽遠山等前輩不住地讚歎後生可畏,遊天龍、慕容風、唐山和蕭紫荷等劍術高手一個個面色凝重,目不轉睛地看着左楓一招一式;暗暗驚歎,不住地和自己比較着。
韓重從未低估過左楓,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全力以赴的準備;但是當對手排山倒海般的攻擊壓上來時,頓時就有些吃不消,趕忙展開壓箱底的功夫專心致志應戰。
隨着打鬥的進行,場上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左楓主攻,韓重主守,雖然一直沒有被左楓攻進去,但是任誰都能看的出韓重相當的吃力;五十招瘋狂的攻擊過後,已經滿頭大汗。
左楓的攻勢漸漸慢了下來,眼裡露出幾分迷惑,顯然韓重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韓重稍稍鬆了口氣,咬牙反擊,竟然慢慢地扳回了局面。
韓重有自己的目的,他很難容許自己失敗;從開賽以來,他一直很低調很穩重地前進,面對柳逸暗中許下的好處,他也沒有絲毫妥協;但是他沒料想到自己遇上了乾坤三絕的弟子;更沒想到左楓認錯了人,把他當做了前所未有的對手,一上來就是一陣強攻,似是要逼自己使出什麼絕招。
“難道左楓曾遇上什麼高手?這次是僅僅爲了找回場子?”韓重暗叫晦氣,“該死!是哪個惹了他?”
臺上二人各有心思,臺下的範燦疑惑不解;周圍的看官也覺察出了不對勁,左楓的攻勢怎麼突然就慢了下來呢?難道僅僅是力竭?又或者剛纔是爲了給對手一個下馬威?
“左楓不會三板斧之後迅速的敗退吧?”劉晨邪惡地猜測。
不過左楓並未讓韓重佔得上風,不久之後,即重新壓制了韓重,百招之後,左楓搶得一招,將對手長劍擊落。
韓重落敗之後,眼裡有說不出的失落,向歐陽遠山等前輩施禮之後,黯然退場。
左楓亦未有絲毫的得意,抱拳之後,飛身下臺,趕到千輕盈身邊,二人一陣低聲細語。
左楓自始至終未看歐陽靜靜一眼,惹起一片譁然!
範燦看着這兩人的反應,微微苦笑。
韓重有心贏得比試,以求獲得歐陽靜靜青睞;偏偏遇上無心的左楓,這廝武功忒強,而且不是爲了美人而來。
“看來是我的罪過!韓重出身哪裡?爲何來此?待會定當前去拜會!”
範燦暗暗打定注意,目光重新轉回臺上,慕容風和唐山已經飛身上場。
這是兩個世家公子的對決,慕容風三尺青鋒,溫文爾雅;唐山手持雙刀,彬彬有禮;禮數週全是他們給人的最大印象。
這二人的比武不如明顯沒有前一場來的激烈和刺激,兩人之間互有攻守,雖然慕容風佔據上風,但是唐山刀法詭異,往往在不可捉摸處出現,將敵招拒之門外。
雙方的前五十招似是在試探,五十招過後,慕容風的劍法凌厲起來,人們感受到了慕容世家武學的源遠流長,刺、斬、挑、撥,一劍對兩刀,唐山的雙刀很少能同時使出。
慕容風的強悍令人吃驚,唐山雖然全力抵抗,但終是有極大的限制,像前日那種靈光一閃的出招畢竟只是心血來潮,如天外飛仙,不可複製;百招之後,唐山主動認輸,舉止灑脫,不輸於人。
最後的三個名額已經決出了兩個,而且結果正朝着範燦最爲擔心的方向發展!
“只能寄希望於官少俠大展神威,將遊花花斬於馬下嘍!”範燦幽幽嘆道,“否則的話,歐陽大小姐這場聲勢浩大的比武招親的結果可能要出乎的衆人預料!”
遊天龍離開身邊的女伴,飛身上臺,摺扇輕搖,對官宏剛笑道:
“官少俠,三把摺扇,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