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辰循軌而動。
大地上萬帳燈火如辰星墜地，落滿山阿平谷。
以莽原叢林退出的武者們迴轉離國，只是氛圍卻與來時截然不同。
彼時一腔熱血，懷着犧牲性命拯救離國的願景衝向莽原叢林，意氣沖霄，豪情滿蓋。
此時離開卻發現來時的豪情壯志皆作空談，自己沒能拯救人世……輸了戰爭也輸了理想。
雖然北洲出乎意料地復活了，可是卻讓人覺得那麼憋屈。
“唉，聽說了，那天庭的真武帝君就是當年的懸劍司主韓楓！”
幾名江湖客圍在篝火邊閒聊着，一場大戰之後精神放鬆，類似的篝火堆還有數千個。
“可不是麼，有人隔着幾百裡都看到了，那韓帝君一擡手，漫天雷光交織，直接把冥土的四大先天炸死了。”
“一招嚇死四大先天？那不就是神魔了？”
“不是神魔還能是什麼？你想想人家是叫什麼尊名？真武大帝啊！”
鬍子拉碴的中年武者一邊說還在一邊比劃。
“你說得也是，”一旁的年輕武者點點頭，但是神情還是有幾分迷惑不解，“但是你說這韓司主當初不是死在慈心禪林了麼？怎麼又變成真武大帝了呢？”
“大人物的事，我們哪能知道啊？”
中年武者擺擺手，然後想了想推測道：
“興許是人家下凡歷劫唄，這些先天神人不都喜歡弄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麼。”
幾人說着，旁邊一名臉上有刀疤的武者突然不忿起來：
“嘁，要我說那韓楓就是欺世盜名之輩，當初在慈心禪林力敵天庭赤帝博了通天名聲，結果現在掛不住了露出馬腳。”
這名武者剛剛說完就被中年武者拉住，左右看一眼之後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他娘地說話注意點！討論歸討論，話不能亂說！現在天庭擊敗了整個北洲已經是名義上的北洲共主了，你這萬一被知道了，一輩子就了結在這兒了！”
“怕他不成？老子的命就是從莽原叢林撿回來的，誰想要老子就送給他！”
刀疤武者大聲嚷嚷着，附近幾個人趕緊過來拉他。
不遠處，同樣是一團篝火前，一行人氣氛壓抑。
“就這樣由他信口胡言？”
孟雨琪嬌俏的小臉上寫滿怒色。
懸劍司與正道一同自莽原叢林退出來，顧雲舟、郭欽寒還有孟雨琪一行人同樣也在其中，聽着附近的武林人士們的閒言碎語，小孟已經剋制不住拔劍的衝動。
還是顧雲舟明事，伸手按住了小孟的肩膀，搖搖頭：
“冷靜……北洲正道在莽原叢林大敗，就算現在知道了天庭是爲了救世才豎起妖世浮屠也緩解不了江湖客們心中的怨氣，現在上去與他們分說，不過是徒增事端罷了。”
“那我們就這樣任憑他們詆譭韓大哥麼？”
孟雨琪瞪大雙眼。
被孟雨琪的眼神死死盯住，顧雲舟不由得側過臉去。
這時候郭欽寒清了清嗓子，接過話茬：
“不管怎麼說，韓楓如今身爲天庭帝君是不爭的事實，我們也無法指出那些江湖客哪裡說得不對……”
隨着郭欽寒的話語，簡清辭與張烈都沉默了，老白倒是半點兒不在意，在一旁偷吃乾糧……
“所以你們都不相信韓大哥對不對？明明是他救活了整個北洲，就因爲他沒有和我們走同一條路，你們就都覺得他是壞人。”
“小孟，要天庭爲九州訂立規矩是韓楓親口說的，莽原叢林方圓千里所有的江湖客都聽得明明白白……他不是要走不同的路，他是要作人間的皇帝。”
顧雲舟聲音低沉而平緩，似乎是在說服。
可是孟雨琪已經很笨聽不下去了，蹭地一下站起來：
“對，所以韓大哥就是壞人了對麼？圻山上與我們並肩作戰的、在祁連山莊豁命就我們的，就不是韓大哥了麼？”
顧雲舟不去看孟雨琪，只是輕聲說道：
“在圻山上，最後擊敗轉輪王的……是真武帝君，現在想來，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解釋……解釋什麼？”孟雨琪眼眶含淚，看着自己的同伴們，最後看向偷吃乾糧的老白：
“白大哥，你跟他們說啊，韓大哥不是壞人！”
老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孟的心像是沉入了水中。
正在這個時候，洛清柔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神色緊張。
“不好了，白姐姐！白姐姐她不見了！”
刷的一下，顧雲舟與郭欽寒都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失蹤，白飛凰的去向就只能有一個……
——
莽原叢林深處，妖世浮屠之上。
九根巨型銀色鐵鏈自妖世浮屠塔頂延伸鏈接上空倒懸的蜀山。
妖世浮屠、貪邪扶木以及蜀山已經成爲了天庭象徵。
蜀山之上、大殿之中，韓楓與笑蒼生、咒世主三人對坐。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就是執掌了北武林最高權利的三個人。
三人中間，懸浮着一張清晰光影所形成了九州地圖。
韓楓手指輕輕點向北武林與中州的通道節點：
“中州之內，冥土已失四尊神主、無疆魔城與三聖鄉爭戰不休，或許正是天庭入主之時。”
笑蒼生卻是搖搖頭：
“天庭初定，吾以爲還是求穩爲上，東洲三殿經無窮主算計已失三分戰力，天庭此番若能攻陷東武林，再結合東洲、北洲之力踏足中州，纔有真正摧枯拉朽之勢。”
韓楓看了一眼咒世主，見他不做言語，便繼續開口說道：
“這方法倒是穩妥，只可惜這九州大陸本就有太多不確定，就是這北洲之內也尚有兵禍蒼穹雄踞一方，只怕天庭受其掣肘。”
咒世主沉吟一聲：
“既然如此，我等或可佈局北洲正道殘餘力量與兵禍蒼穹一戰，用正道的力量爲天庭一探兵禍蒼穹虛實。”
“呵，這倒不必了，”韓楓擺擺手，“既然北洲已由天庭統御，正道殘黨便不用管他們了，這北洲只要由天庭主宰便可……正道要是有人鬧騰，就由酆都帝君鎮壓吧。”
“遵令。”
咒世主恭敬一拜。
正此時，武財神蕭秋水走了進來：
“帝君，有一名正道武者，持刀深入妖世浮屠而來……”
韓楓聞言，挑眉一笑：
“哦？孤身深入，還需武財神親自稟報，這究竟是正道哪位先天？”
蕭秋水搖搖頭：
“都不是……是……懸劍司執劍——白飛凰。”
“嗯？”
韓楓看向九州地圖的眼神一頓，緩緩擡眸。
妖世浮屠之外，一襲白袍的白飛凰提刀而來，紮起來的長髮散落兩三縷在額前，映襯一雙堅定的眼神。
蕭秋水前往蜀山大殿之前有所吩咐，妖世浮屠周遭百萬邪靈不曾阻攔，故而以白飛凰如今的修爲才能到達妖世浮屠。
只不過，只是站在宏大妖塔之前，已經顯得持刀的姑娘渺小無比。
雖然渺小，但是前進的步伐不變。
“好久不見了，飛凰。”
清昂聲音傳來，金色聖氣自妖世浮屠上空垂落，化作一身長髮披散的帝袍神人。
眉頭輕蹙，看向一襲白袍上還有血跡未曾洗淨的姑娘韓楓心頭無限感慨。
看着面前的的天庭帝君，白飛凰握刀的手一緊，目光中像是有着化不開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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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韓帝君。”
韓楓聽見她的話語，看着她手中的刀，已經明白了她的來意。
她是來與自己做個了結。
或者是……要與我這天庭之主劃清界限麼……
用生死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