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飛虎的怒罵,自然招來了盧元浪的死手,作爲天姥山內門弟子中天賦最高者,他還從沒被人如此當面罵過,哪怕是過去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敵人,臨死時要麼心存僥倖沒有痛罵,要麼壓根兒就來不及罵出口。
雖然只罵了一句,在他三十年的修行生涯中,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罵出口的結果,自然是人頭高高飛起。
從蔣飛虎開始,盧元浪下手越來越快,只要回答的人稍有不對,立刻處死,堅決不給痛罵的機會。
就算在烏龍山,如蔣飛虎這般不懼生死的也不多,但衛鴻卿的去向,真就沒人知道,於是不免有人信口開河,有說去嶺南的,有說去吳越的,有說去北邊的,也有說去巴蜀的。
但盧元浪沒那麼容易糊弄,察言觀色,幾句問話出口,立刻就能判明是真是假,他含恨而來,竟然一個活口不留,又是連殺數人。
劉小樓悲憤之餘,也是萬分感動,已經殺了十人,到現在爲止,也沒有一個人將他作爲與衛鴻卿並稱的“烏龍山雙秀”之一供出來,當然,之後會如何,就說不好了,但至少現在,烏龍山道友們表現,當真可歌可泣。
盧元浪殺完第十人,終於輪到雲傲了,他解開雲傲的穴位,將他提出來時,雲傲都怕得要死,忙不迭的高聲叫喚:“我是白雲山莊雲傲!丹霞派的人!我是丹霞派的人,我不是烏龍山的!”
盧元浪怔了怔,終於恢復了一些理智:“你說你是丹霞派的?怎麼證明?”
雲傲道:“我家在神霧山南,距此千里!我……我是花家女婿,你們天姥山旁支花家!我家娘子閨名花符蘇,是花家大房嫡次女,我岳丈是花夢梅,舅兄在天姥山內門爲執事,是花符莘!”
能說出這層關係,八成不會有假了,雲傲又道:“在下家傳白雲劍法,請借劍一用!”
昨夜被擒來時,他的白雲劍落在乾竹嶺上了,急需演示一番,證明自己是貨真價實的雲家人。
盧元浪伸手一招,自剛殺的幾具屍體中攝來一柄長劍,拋給雲傲,雲傲真元灌注劍上,劍尖立生三尺劍芒,劍芒中有雷電閃現。
這劍是柄下品法器,演示時雷電常常中斷,但丹霞派的風雷之意,已經展現無遺,的確是名門大宗的風範。
再看雲傲一身穿扮,以及腰上戴着的清涼玉佩,盧雲浪終於信了,哪個賊匪會奢侈到佩戴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有這東西,早就拿去坊市換靈石了。
此刻,盧元浪心中微微有些慶幸,若剛纔不問明白就下手,此刻恐怕要和丹霞派結仇了,過上幾日就要去丹霞洞天試劍,把人家子弟誤殺了算怎麼回事?。
“你家也算得高門了,怎麼會在這賊窟裡?”盧元浪慶幸之餘,也很是不悅。
“在下是尋訪神霧山蘇家姑爺的……”雲傲指了指後邊的劉小樓。
盧元浪想了想,道:“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說着點開劉小樓的穴道:“你不在蘇家做姑爺,好端端回烏龍山做什麼賊匪?莫不是賊性難改?”
劉小樓起身時一個踉蹌,差點再次摔倒,趁着翻身坐起的時機,將內襯裡的乾坤袋又往褻褲裡塞了塞,心裡是真怕了,心道來歷不明的儲物法器是真不能隨便帶在身上啊,此刻就怕盧元浪搜身,卻沒有什麼辦法,只是木着臉回答:“被蘇家休了……”下意識伸手入懷,取出一頁黃紙,飛到盧元浪面前。
盧元浪接過一看,冷笑:“原來如此。”將休書拋還,問道:“衛鴻卿的去向,你知不知道?”
劉小樓搖頭道:“衛鴻卿離開烏龍山多年,從未聽說他回來過,我也是去年被休後纔回來的……烏龍山的人,但凡有一分希望出人頭地,哪個願意回來呢?三公子也看見了,殺了那麼多人,難道所有人都不怕死嗎?我們都怕,怕得要命,可是現在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見盧元浪不再如之前那般胡亂殺人,而是給了自己說話的機會,終於壯着膽子道:“烏龍山的人,的確談不上是什麼好人,但都是爲了能夠修行啊。三公子若是因爲他們做了惡事而下手懲處,在下無話可說,但若是爲了逼問衛鴻卿的下落,還請三思!”
盧元浪皺着眉頭掃視一圈,忽道:“看在伱曾爲蘇家姑爺的份上,我不殺你,回你的山頭去吧,盧三行事,還輪不到你說嘴!”
言罷,順手一攝,又將一人攝到身邊,卻是年輕的李不三。
這少年汗水潸潸,滿眼都是恐懼,奈何說不出話來,只是渾身顫抖。
劉小樓大驚,這少年於他有半徒之義,曾經督導指點過一年,可不能被這麼胡亂殺了,當即高呼:“三公子留他一條性命!他才十六歲,剛入二層,什麼都不懂啊!”
盧元浪點開李不三的穴位,盯着他冷冰冰道:“殺了又如何?既是生於賊窟,殺了就沒錯,現在或許冤了你,將來卻可少一個爲禍世間的賊匪!你將來會是賊匪麼?”
李不三渾身有如篩糠,牙關嘚嘚嘚嘚不停顫抖,顯然怕到了極點,應對盧元浪這個問題時,也不知是在搖頭還是在點頭。
盧元浪緩緩道:“也罷,我就當你是搖頭,既然不作賊匪,就要好好說話,不得撒謊。你說,衛鴻卿去哪了?”
李不三幾乎是以哭腔在回答:“我……不知道……”
盧元浪追問:“那你告訴我,誰最有可能知道?”
李不三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流下:“我真……真不……知道……”
盧元浪臉色一冷,手掌擡起:“不怕死?”
他老師龍山散人被制了經脈,無法動彈,也無法出聲,喉嚨裡“嗬嗬”的叫喊着,卻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只能眼睜睜看着,頓時老淚縱橫。
劉小樓再次阻止,擋在李不三身前,躬下身子:“三公子,放過他吧,他還是個孩子。”
盧元浪皺眉道:“讓開!”
劉小樓再次躬身,彎得更低了,他是真的慌了:“他還是個孩子啊三公子!”
盧元浪也不廢話,袖袍一擺,劉小樓便遭重擊,整個人騰雲駕霧般飛出去數丈遠,胸口處一陣憋悶,怎麼也爬不起來,卻也顧不得了,躺在地上大叫:“雲兄,攔住他!孩子不能殺!不能殺啊!雲兄,他是我帶去將軍觀裡的,你見過兩次的……”
雲傲硬着頭皮擋了過去:“三公子,放過他吧。”
盧元浪怒喝:“誰放過我兩個兄弟?我堂弟中秋死了,姓衛的乾的!還有我二弟,親二弟,也是他乾的!就在山上好端端待了五年,瞞了我五年!這個狗賊……”
雲傲無法回答,劉小樓則躺在地上大叫:“那也不能亂殺孩子!”
盧元浪哼道:“十六歲了,孩子?三爺十六歲時,已經殺賊了!讓開!”
正在這時,忽然一道聲音傳上鬼夢涯來:“在長輩眼中,孩子就是孩子!”
話音剛落,一條黑影飄然而上,來到盧元浪身後,盧元浪不敢將後背亮給不知來歷的敵人,下意識就斜着退開三步,面向來人,問道:“尊駕何人?”
上山之人看上去約莫五十來歲,身形清瘦,自顴骨以下,一處處骨節凸顯,猶如干枯的老樹,看着很是彆扭。
他嘿嘿一笑,道:“你就是盧元浪?都說是天姥山下一輩的翹楚,也不知比起彰龍派的屈玄如何?啊,老夫塗君異,聽說烏龍山有變故發生,就上來看看,果然……你家掌門沒告訴過你,烏龍山是界山,不能瞎闖的麼?”
盧元浪點了點頭:“原來是塗長老,失敬,晚輩閉關剛出,卻不知什麼界山,只知報仇血恨,還請塗長老莫要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