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幽蘭的嘴中聽到“銀雀樓”這三個敏感的字眼,凌霜的臉色驟變,掩映在眼底的只有凝結的冰冷。她以手指勾住他的下顎,生硬地吐出了一句說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你是想要知道我爲什麼跟上你,還是想要了解‘銀雀樓’的事呢?”幽蘭有意忽略掉凌霜眼中的寒芒,表情淡然地問道。
“呵呵……”凌霜冷笑出聲,大拇指壓住幽蘭的脣瓣來回撕磨起來。“你是在故意挑戰我的耐性嗎?”
脣瓣上微微的疼痛之感讓幽蘭很明確的感受到了凌霜的怒氣,但他卻依舊笑顏如花,嬌滴滴地回道:“蘭兒可沒有如此的膽量,只不過想問個明白罷了。”
雖然凌霜分辨不出幽蘭這話是真是假,但她能確定的是他掌握了“銀雀樓”的一些消息,而這就是她現在急需瞭解的。沒有拐彎抹角地詢問,凌霜的臉色一怔,直接切入了正題。“如凡他們幾個被‘銀雀樓’的人帶到哪裡去了?”
“他們幾個對你來說……真的如此重要?”幽蘭乾乾的問着,醋意燃在眼底。
“這些都和你沒關係,我只想要知道他們現在的確切位置。”凌霜的回答乾脆利索,可沒那個閒情與幽蘭討論這等無關緊要的問題。
幽蘭的嘴脣緊抿,似乎在壓抑着心中的憋悶,隨之很有技巧的說道:“我只是說跟蹤‘銀雀樓’的人,可沒說查到了他們的所在之處啊。”
“幽蘭……”凌霜垂下頭來,溫熱的氣息全數噴浮在幽蘭的臉上,她微微扯動着嘴角說道:“你想要耍我的話,千萬要把握尺度。若真的觸碰到我忍耐的底線的話,吃虧的一定會是你。”
這半威脅半警告的話語衝擊着幽蘭的耳膜,那原本的鎮定在此時開始崩潰瓦解。天……這個女人太可怕了,要想和她耍心眼,我還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啊。
幽蘭微微受驚的乾嚥了一口唾液,整理好凌亂的情緒後,他卻要探測一下自己在凌霜心中的分量。“難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尾隨你而來,怎樣跟蹤上掠走如凡他們的那些人嗎?”
對於這些疑問,即使我不問,你也會自己主動對我說清楚的啊。凌霜早就摸透了幽蘭的心思,不疾不徐地回道:“做事要有輕重緩急,對於你的‘審訊’可向後延遲一些。”
讓她用上‘審訊’這兩個字,似乎問題有些嚴重了啊。也許是幽蘭故意迴避這個話題,他竟是乖乖地說出了自己在一路上尋找出的一些線索。
“‘銀雀樓’的人做事真的很小心謹慎,在他們從樹林中帶走如凡他們五人後,便故意繞着彎子輾轉了多次,甚至在到峰林山下後他們竟是分爲五路,各自帶上一人行進,而我也只能緊跟上帶走如凡的那個黑衣男子,只不過翻越峰林山後,在一片竹林之中我卻跟丟了他們。”幽蘭忽略掉細節,把事情說得簡單而又明瞭。
“跟丟?”凌霜的柳眉微微一挑,不可置信地開口道:“你能躲過那些身手不凡的黑衣人的警戒,卻在一片竹林中跟丟他們。你覺得你這樣說,我會相信嗎?”
“若是你親眼見到那片竹林的話,你就不會懷疑我說的話了。”幽蘭沒有因凌霜的質問而感到生氣,他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就不由得感到十分詭異。
“那我倒是要聽聽看了。”凌霜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聲音更是低沉陰冷。
哎,怎麼又生氣了啊?難道我說的就那麼不可信嗎?幽蘭在心中無奈嘆息,但還是把他所經歷的一切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進入到那片濃霧瀰漫的竹林後,我的視覺和聽力就受到了嚴重的影響,甚至眼前會產生竹子在移動的幻覺。而他們倆的身影掩映在竹林裡很快的消失掉了,即使我用內力保持着自身的感知能力,但還是無法察覺到他們所走的方向。所以說,我跟丟了他們……”
“你是如何從那片竹林中走出來的?”凌霜似乎爲了判斷幽蘭話語的可信度,所以纔會如此問話。
“我在原地運功調理,等到快到中午時濃霧自然散去,我才走出了那片竹林。”幽蘭據實以告,沒有半點虛言。
依照自然之理判斷,幽蘭的說法並沒有任何漏洞啊。只是爲何我卻總覺得其中有些解釋不清的地方呢?是我的疑心太重?還是說他真的有問題呢?太多的疑問在凌霜的大腦中盤旋,在她沒有理清頭緒之時絕不會輕易的下判斷。
“怎麼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嗎?”幽蘭有些急了,眼眸中明顯的泛出受傷之色。“哼!要不是你攪亂了我原本的平靜的日子,我也不會激起報仇的意志,去趟這渾水的。”
突然聽到幽蘭這抱怨的話語,凌霜倒是覺得有些詫異。“你真的想找江家的祖孫三代報仇嗎?”
“嗯。”幽蘭重重地點頭,眼中的堅定神色讓人無法懷疑。他怔怔地看向凌霜,急切地說道:“你可是說過會幫我報仇的,仙女妹妹,那些話你沒忘記吧?”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難道你還怕我反悔不成?”凌霜那半眯的眼眸閃過一抹異色,放開扣住幽蘭下顎的手的同時,竟是輕聲問道:“你既然跟蹤了我,那也一定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了吧?”
“比起尊稱你爲‘凌親王殿下’,我還是覺得叫你‘仙女妹妹’親切許多。”幽蘭毫不避諱的承認了凌霜的問話。
“是嘛,你想怎麼稱呼我隨你高興好了。”凌霜不在意地聳聳肩,但在執手端起酒壺倒酒時,她卻突然隨口說道:“你能在跟丟如凡他們之後,很快地得知我的確切位置,並緊跟上來了,你的本事的確不小啊。”
只見幽蘭垂下眼簾掩去眼眸中的一抹異色,反應極快地說道:“我一人行動倒也迅速,就在玉華城外等待你的到來,在見到你後便一路尾隨而來。”
“哦,原來如此啊。”凌霜適時地噓應道,舉杯淺嘗了一口酒水,便媚笑道:“說話紫萍、芷珊和我的武功也屬上乘,我們三人都未察覺到有人跟蹤,可見你的輕功絕佳,隱蔽的技巧更是一流呢。”
司徒凌霜的觀察力真是敏銳,竟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找出這些多的可疑之處,還真是令人欽佩不已呢。幽蘭在心底暗自稱讚,不疾不徐地回道:“在義父把我從江雨珍的手中救出後,便傳授了我武功。我這一身的本事都是從義父哪裡學來的。”
“嗯?以我來看,你的義父也應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隱士了。”凌霜倒是沒有深究此人的身份,只不過對其也有點兒好奇罷了。
“仙女妹妹可不要如此誇讚義父,以他的品性聽這話則會不高興了。”幽蘭回想起義父以前的所作所爲,可真是不敢恭維。“說的好聽一些,他可是爲人稱爲‘樑上君子’的那等人物。”
“呵呵……”一聽這話,凌霜忍俊不禁的清靈一笑。“這就怪不得你能有如此好的本事了。”
盯看着凌霜那含笑的眼眸,就會陷入那汪深潭之中無法自拔,幽蘭就深有體會的,只不過現在的他的自制力要比剛見到凌霜之時好上許多。
“現在我也終於明白爲什麼赤火國在與靈水國交兵時會慘敗了……”幽蘭的話語一頓,在看到凌霜嘴角邊邪魅的笑意後才說道:“有你這種聰明絕頂的人掛帥,這世上能與你匹敵的人真是屈指可數了。”
“你這樣的稱讚真的能愉悅我呢。”凌霜可不是一個自負的人,他人的稱讚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她根本不會因此而自滿。
沒有自滿的狂笑,只有那淡然的微笑,這讓幽蘭看着不知覺得產生了一種敬畏之情。這個女人有着君王之姿,如果她願意真的能把整個天下玩弄於她的鼓掌之中。只是可惜的是我沒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
幽蘭突然的靜默讓凌霜有種異樣的感覺,她剛想要伸手捧住他的小臉,卻被一個唐突的聲音所驚擾到。
“那個……我在廚房中待了好久了,聽到大廳中很是安靜便出來了……”秋澤因爲緊張連一句完成話都無法說出,而那端着放有湯碗的托盤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本想上樓給你送去補湯的……”
哎呀,若是秋澤不從廚房出來,我還真會誤以爲他回房休息了呢。凌霜以輕咳掩飾着臉上的尷尬之色,她輕巧的拉起幽蘭,並看向秋澤吩咐道:“現在天色已晚,你到着幽蘭去客房休息吧。”
看到突然到訪的幽蘭,秋澤的心中也滿是疑惑,但聽凌霜如此吩咐,他也只能順從地點了點頭。“幽蘭公子,我們上樓去吧。有什麼事的話,明天再說也不遲。”
“那就有勞秋澤公子了。”幽蘭很是客氣的拱手說道,隨之朝着秋澤的方向走了過去。
等到客棧的大廳之中只留下凌霜一人,她的表情才真正的鬆懈下來。只見她執手托腮,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盪漾的酒水,她又再次陷入沉思。
剛纔幽蘭所說的峰林山要派人好好的查看一番,說不定可以在那裡找到什麼線索的。只不過對於幽蘭這人,我真該重新的審視一下了,雖說他的身世我已經明瞭,但還是有諸多的疑團未解啊。哎……也不知爲什麼我總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像是很快會發生什麼事似的……思及此,凌霜感到沉悶不已,仰首喝下杯中之酒,這才舒緩了那種感覺。
早晨的陽光照射進屋,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凌霜睜開惺忪的眼皮,從木桌上擡起頭來,看向擡眼升起的方向,美麗絢爛的晨光傾在天空的盡處,將原本白花花的雲朵,渲染成酥黃怡人的色調,由她這方窗戶投射而入閃亮亮的光,使她整個人籠罩金黃色的光芒裡。
凌霜支肘看着,讚歎這樣的好時光,可惜無人與之共鳴。隱約中察覺到鼻息間殘留的淡淡清香,讓她下意識的以手指壓了壓鼻頭。這個垂首的動作似的她瞄到了桌邊所放的摺好的字條,而其上壓着的那塊雕刻着水仙花的無暇玉佩令她的臉色瞬間緊繃!
“這是如凡平日裡說佩戴的玉佩啊,怎麼會……”凌霜喃喃自語着,隨之緊握住那塊如雞蛋般大小的玉佩,心底爲之一沉。
在她皺眉打開那張紙條,看到上面赫然寫着“我在峰林山等你”的七個字後,她竟勾起嘴角泛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來。
昨晚他來過了,我卻沒有任何察覺。難道說他是想借此向我暗示,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取了我的性命嗎?看來他真的把我當做玩偶耍弄了啊。凌霜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只有把字條握成一團的舉動稍稍宣泄了她心中的怒氣。
“仙女妹妹,你已經醒了啊。”輕柔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說話的幽蘭笑顏如花的看向凌霜,而故意忽略掉自左側投來的如利刃般的眼神。
“你什麼時候來這裡的?”不待凌霜開口,芷珊已冷聲冷氣的出聲質問,他毫不掩飾臉上的不爽之色,甚至疾步走上前去。“你這個妖男到底在幹什麼?不是無意跟我們走的嘛,怎麼現在卻出現在這裡?”
“芷珊公子應該先消消火氣,不然的話,我無法與你聊天呢。”略含譏諷的話語讓幽蘭說的清靈悅耳,加之他一副優雅賢淑的姿態,竟讓人覺得芷珊是在無理取鬧,而他則是受害的一方。
凌霜笑看兩個男人一大早上演的“爭風吃醋”的戲碼,瞬間覺得以後的日子將會更加的“熱鬧非凡”。她快速地把手中的字條和玉佩塞入了袖口之中,似乎沒有向芷珊他們道明的意圖。
剛剛走出屋門的閻懷萱稍稍瞥了那兩位各具特色的美貌男子一眼,隨之不堪其擾地走下樓梯,朝着凌霜走了過來。“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女啊,那位美豔男子也是你的男人吧?”
“別太羨慕我呀。”凌霜開起了玩笑,隨手搭上閻懷萱的肩頭,一副“姐妹好”的模樣。
“切!”閻懷萱擡手撥開凌霜的手,冷淡出聲道:“你覺得看着多個男子爲了爭寵在暗地裡明爭暗鬥的好玩嗎?”
“看來你真是深有體會了。”凌霜瞭然的點了下頭,在看到捧着衣物從樓上走下來的秋澤後,她則是愉悅地揚起了笑顏吩咐道:“澤兒,你是來伺候我更衣梳洗的吧?”
“嗯。”秋澤淡笑着應道,隨之被凌霜牽起小手帶向後院,把大廳中的嘈雜拋於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