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一彎月牙靜靜地掛於天空。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異常的幽黯寧靜。柳樹在路邊靜靜地垂着枝條,蔭影罩着蜿蜒的青草叢叢的小路。
幾抹黑影鬼鬼祟祟的沿着小路前行,意圖從後門走出驛館。只是當那個領頭之人剛一打開木質的小門,卻驚見一人從門旁的花叢中跳了出來!
“誰?”傲雪的聲音中滿是戒備,擊出的右手還未觸及那人的脖子,他的柳腰卻被一隻手臂猛然攬住,身子則是撞入柔軟的懷抱中。“殿下?”
“憶香,深更半夜的你在這裡做什麼?”沒有安撫懷中佳人,凌霜直接對着憶香沒好氣的斥責出聲。
“哼!”不爽的悶哼聲就像是從憶香的牙縫裡擠出來似的,隨後她從陰影中走出,臉上卻帶着幾許無奈的苦笑。“殿下,您玩什麼不好,卻要玩這等不辭而別的小把戲?”
“這裡的事情不都交由你一手操辦了嘛,本王留下來又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還不如提早幾天啓程的好呢。”凌霜說的頭頭是道,根本無視於憶香擺出的苦瓜臉。憶香這傢伙也太精明瞭吧,她怎麼會知道我今夜要走,而在此等候呢?難道她在我的身邊安插了眼線?
“提早幾天?!”憶香忍不住哀嚎着,但還是極力地壓低自己的聲音。“明明是提前了十日好不好!這期間的餞別宴可是朝廷中前來拜賀的官員們都要參加的,您這個正主要是不露面,微臣的戲該怎麼唱得下去啊?”
“不是有尹泉兒冒充本王嘛,難道你還怕到時候沒人配合你嗎?”凌霜不答反問道,說話的同時,她那不規矩的小手還不忘在傲雪的嬌臀上摸上兩把,乘機爲自己討來些額外福利。
因爲凌霜之前抽空解釋了一下計劃的詳細內容,所以當傲雪聽到尹泉兒的名字時也沒感到驚訝。此時的他只是被凌霜的小手攪亂的身心,不好意思地輕捶着她的胸口以示警告。
“看來你現在的心情比在竹林時好多了。”凌霜意有所指地說道,黑眸中閃動着慧黠的光芒。我可真的沒想到雪兒會作出那樣衝動……不,應該說是可愛的舉動,他竟夢不作響地私下裡直接找到明宇警告他不要勾引我,否則的話,他就會對他不客氣。要不是明宇“好心”的告知我此事的話,我還真的少了一個取笑雪兒的話柄呢。至於明宇的態度,人家倒是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在,直接當傲雪是在犯神經,並讓我好好管教這個未婚侍妾,那等嘲諷的語氣真是令人難忘。
“不好,一點兒也不好!”傲雪的語氣生硬,趁機推開了凌霜的懷抱。當他察覺那緊盯過來的一道道審視的目光時,一下子羞紅了臉頰,低垂着小臉移步到了一旁,生怕別人看出什麼來。
當凌霜提及“尹泉兒”的大名時,憶香就忍不住皺眉,手上搖扇子的頻率也在逐漸加快。“殿下,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現在來找你的目的是做一下人員變動。”
“噢?你此話何意?這不都已經安排好的嗎?”凌霜頗爲驚訝地問道,心中更是疑問連連。憶香做事縝密周到,不會輕易改變原有的計劃的,怎麼現在倒要臨時做出決定了?
“計劃不如變化快啊。”憶香嘆了一口氣,不疾不徐地說道:“一則,橘臨關中的軍隊全權交由雁梅管理,而我與儀仗隊伍同行,二則,爲了殿下的安全考慮,讓紫萍陪在您身邊隨時護駕,三則,芙兒必須留在儀仗隊伍中,以便讓他人知道侍妾大人與殿下同行,這樣就更能避人耳目了。”
憶香的一番話說下來,其他人都認爲很是有理,就只有凌霜一人以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她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簾刻意掩飾着眼眸中透出的複雜神色,心中有着一個難以向外人道的可笑理由。
這還不都是尹泉兒那個禍害的錯,他竟然威脅我說,要是在出行的路上沒有我給他隨時做蜜餞的話,那他就會罷手不幹用易容術冒充殿下的事了。是以至此,我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只能乖乖地聽之任之了。哎……憶香在心中不停嘆氣,悲哀於自己的“苦命”,更哀悼於自己的面子已經被尹泉兒給踩在了腳下。
“少爺啊,雖說孟將軍說的很有道理,但就不能想個其他辦法讓我留在您身邊照顧您嗎?”芙兒撇了撇嘴,看向如凡的雙眼中滿是懇求之色。
“若真有好辦法的話,我就跟在殿下的身邊伺候了。還能輪到你說這話?”小彤向來與芙兒不對盤,匆匆趕過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給他潑冷水。
“小彤,你就是跟我唱反調是不是?我問的是我家少爺,有你插話的份嗎?”芙兒雙手掐腰,直接以話頂了回去。
“你……”小彤被氣得語塞,竟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看着這兩人鬥嘴,如凡不禁失笑道:“憶香,看來你去赤火國的一路上是不會消停了。”
“是啊,侍妾大人說的極是。”憶香想着要帶幾個“大麻煩”一路同行,就很是頭痛。但想一下,若真把儀仗隊伍交由雁梅的話,她更是不放心呢,現在如此安排也有它的好處。
“好了,餞別的話也說完了,再不走的話,天亮前我們是出不了橘臨關了。”站在門邊一臉漠然的明宇這個時候纔開了口,不冷不熱的話語聽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這低沉的聲音引起了憶香的注意,她的目光落在明宇的身上,眼眸中竟不覺泛出一抹驚豔之色。
換上一襲白錦男裝的他竟是那樣的俊逸瀟灑,素淨的嬌顏顯露出原本的冷漠性情,給人一種疏離之感。
被他那凜冽的目光一掃,憶香瞬間拉回來理智。“啪”的一聲合上摺扇,她淡笑着走上前去,並拱手施禮道:“殿下與侍妾大人們在一路上就有勞上官公子照顧了。”
“在下只與殿下有過約定,當然也只會幫助她一人,至於其他人就自求多福好了。”冷冷地丟下這一句話,明宇便直接跨出了門檻。
這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只保證把殿下安全的護送到玉華城,而其他人的死活就是與他無關了。哎……該說這個男子是聰明呢?還是陰險呢?作爲赤火國皇上看中的男人一定會有他獨具的魅力吧。思及此,憶香的嘴角揚起一抹興味的笑意,側身向前,湊到凌霜的耳邊小聲說道:“殿下,這個男人不好惹啊。”
“哦?”凌霜狐疑地看向一臉賊笑的憶香,輕聲說道:“作爲朝中的棟樑之才,你應該勸告本王遠離明宇纔是啊。”
“殿下也只有五成的機會得到他也已,另五成可是掌握在赤火國皇上的手中啊。您說呢?”憶香笑得意味深長,不待凌霜出聲反駁,她接着說道:“紫萍已在橘臨關開啓城門等候您了。”
“知道了。”凌霜也不多言,邁起大步走出後門,很快的騎上駿馬而行。
一個時辰後,凌霜一行人順利通過橘臨關,以後便沿着山間小路向着赤火國的方向前行。
眼見那熟悉的景色,數月前那慘烈的殺戮場面還是會時不時的竄入凌霜的腦海中,她的面色淡然而平靜,也只有那緊握繮繩的雙手能略微透露出她此時激盪的心情。
“霜兒,我要騎馬。”一道悅耳的男音從凌霜的背後傳來,只見芷珊扯開布簾,正探出頭來,嬌媚的容顏盡是不滿之色。這是他在從城門後第N次提出來這個要求了。
“不行!”凌霜的眼中有絲不耐之色,堅定地吐出兩個字來。
“霜兒,你要是覺得我的這張臉會惹麻煩的話,那我蒙上面紗不就好了嘛。”嬌滴滴的聲音從芷珊的朱脣中溢出,不知怎的他就是喜歡被凌霜管着的這種感覺,她的重視讓他心中竊喜不已。
“芷珊,即使你蒙上面紗,但以你這曼妙的身姿還是會引起別人的目光的。”惜若淡笑相勸,心中早已瞭然凌霜的擔憂,只是她不說罷了。
“霜兒也是這樣想的嗎?”芷珊偏頭,故作不解的問道。
“哷——”凌霜勒繮,停下馬來,看向芷珊的眼神參雜着驚異與疑惑之色。芷珊與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太不一樣了,似乎他現在的笑容陽光了許多,與他原本的陰冷大相徑庭。不會是他有雙重性格吧?
芷珊喜歡凌霜這樣毫無顧忌的凝視着他,這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優越感。現在他纔有種活着的感覺,更有種作爲男人的感覺。
“凌霜是不想讓其他女人看到我吧?”芷珊有點兒明知故問,更有點兒調笑的意味。
凌霜的臉色一怔,不假思索地說道:“無聊!我只是積德行善,不讓那些女人因爲看到你而被吸魂攝魄,得那種無藥可醫的相思病罷了。”
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在炫耀自己有多偉大,多好心,多爲人着想而已,但在他人聽起來卻是在間接的誇讚芷珊的絕世美貌。
聽到這番話語,大大地滿足了芷珊的虛榮心。無意間察覺到明宇投來的異樣眼神後,他竟是眼珠一轉,故意嬌笑道:“霜兒,上官公子也在騎馬啊,這你怎麼就允許了呢?”
騎馬而行的明宇確實沒想到芷珊會把他也給牽扯到他們倆的鬥嘴中去,微微一愣後,則面無表情地向着凌霜看了過去。
“我管不了他啊。”凌霜坦言道,語氣中參雜着過分的無奈之色。現在明宇還不是我的人,我又有什麼資格管着他呢?過分的插手他的事,只會讓他厭惡我而已,我又何必觸這個黴頭。一切纔剛剛開始,有的是時間玩些小把戲的。
“哦,也是啊。上官公子只是幫助霜兒的友人罷了,我怎麼能把他與我們這些家眷混爲一談呢?”芷珊連忙輕敲了自己的額頭,一臉的懊惱之色。“上官公子,妾身一時失言,您可千萬別見怪啊。”
這個芷珊好有心機啊,故意說出這些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只是“友人”而已,不要做出什麼越軌的行徑。即使我再笨,這些話也能聽個明白啊。明宇心知肚明,而嘴角邊卻是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芷珊表哥說的是。”
“表哥?”芷珊的話語一頓,不覺失笑道:“剛纔才說明白,怎麼現在又攀起親來了?”
“出門在外當然要給自己安置一個合理的身份,才方便行路的啊。”明宇說着,便轉向凌霜問道:“您說呢?菱花布鋪的金老闆?”
“是啊,赤火國的扎染與彩繡(各種顏色的線混合在一起進行刺繡,繡品顏色鮮豔而又獨特)很是有名,這次去不僅要多多采買繡品,更要把這些工藝帶回國去。如此一來,定能賺個大價錢了。”凌霜淡笑着附和道。
“既然霜兒都自稱‘金老闆’了,那我自是她的夫君嘍。”芷珊的話語剛一出生,便招來衆人的唏噓聲。“怎麼?我的話難道說錯了嗎?”
“這些要聽殿下的意思啊,你怎麼可以擅自做主?”妙菡很是不滿的說道,看着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如凡後,他的聲音更是焦急起來。“侍妾大人,你也該說句話了吧?”
如凡睜開眼睛,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剛纔不是說了嘛,一切聽從殿下的安排的啊。”
察覺到衆人投來的急切目光,凌霜莞爾一笑道:“那這樣好了。如凡爲我的夫君,妙菡與傲雪爲他的貼身侍從,芷珊與惜若爲我的貼身侍從,紫萍爲總掌櫃兼任趕馬車。明宇不僅是我的表弟,也是府內賬房。”
“殿下,您的年齡明明比我小的啊,應該叫我爲‘表哥’纔是吧?”明宇硬是從嘴角邊擠出一抹笑意,有些不爽地說道。
“這樣的小事就不必與我計較了吧。”凌霜擺擺手,不以爲然地說道。
聽到凌霜那副無所謂的模樣,明宇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問道:“我做個小跟班就好了,何必給我冠上一個‘府內賬房’的頭銜呢?”
凌霜和顏悅色的解釋道:“一個男子在外拋頭露面的不合乎禮法啊,若是以府內賬房的身份出來的話,那就容易說通了。你平日在家裡管理賬目,偶爾出來幫助表姐搭理一下錢財支出真是太合理不過了……”
“霜兒,別理上官公子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芷珊的聲音提高了三分,就是想引起凌霜的注意。“你就不能給我換一個身份嗎?”
“好啊,你是想做侍從,還是想做趕馬車的車伕呢?隨便你挑一個吧。”清靈的聲音着帶着幾分甜美之色,凌霜那淡笑的美顏讓人如沐春風。
凌霜的話語直接給芷珊潑了盆冷水,讓他清醒的認識到她所說的話即是定論。這種時候,他可不想惹得凌霜不高興,只能乖巧而又柔順的點了點頭回道:“人家還是想做霜兒的侍從啊,尤其是晚上時,可以伺候您沐浴與就寢啊。”
“算了,你還是做車伕好了。”凌霜淡然一笑道,隨之調轉馬頭向前而行,直接把芷珊的那些抗議聲當成了耳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