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冰冷的空氣,嘈雜的海水在海灘邊不斷翻滾。
少劍帶着玲潛伏在一隻貨船裡,“袖手”在外面望風。
“快點啦,要是被發現,大家會一起玩完的。”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船老闆催促了幾次,“袖手”也開始着急。
“都什麼時候了,師傅還沒回來,我看……師傅她有麻煩了。”
“再等等。”少劍心裡也忐忑不安,按照他和瑪麗的約定,這時候是該到達了,但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但又不想離開,他知道,多一分等待就多一分希望。
“她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她。”
“我也相信她,但是……時間很晚了。”“袖手”無奈地摸着光禿禿的頭皮,他也不想丟下瑪麗,“那……再等等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海水拍打岸邊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每撞擊一次,少劍的心就顫抖一下,他不敢想象結果,要是瑪麗真的出事,他能有勇氣繼續活下去嗎?
一些往事象電影一樣在腦海劃過,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一次恐怖活動使他們相遇在茫茫人海,一直到現在。雖然時間不長,但他們彼此已經和對方深深相愛,一起經歷了多少次腥風血雨。
他想起了那一次,他們被殺手控制在房屋時,是瑪麗冒着生命危險把他推開,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險去救出玲……
“上帝保佑瑪麗,她一定不能有事。”他微微閉上眼睛,默默祈禱。
“師傅,你一定要回來啊,我們等你,快點啊。”“袖手”望着遠方的夜色深處,也開始祈禱。
又過去了半小時,但是瑪麗仍然沒有出現。
“叔叔,我們去找姐姐吧。”玲的眼睛裡充滿童真。
少劍此時再也沒有耐心等待下去,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抱起玲走出了船艙。
“喂,你們去哪裡?”“袖手”忙攔住他們道。
“我得去找她,如果你們等不及了就先走吧,不用等我們回來。”
“這……師傅交代過,她如果不回來,要我送你們走。”
“瑪麗不走,我也不會走。”少劍心意已決,衝“袖手”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後會有期。”然後便離開了船。
“袖手”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但當他回過神來時,少劍已經帶着孩子離開了,他搖了搖頭,感嘆起來。
少劍腳步異常沉重,他在離開船大約十米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大海深處一片漆黑,無邊無際。
“瑪麗,你等我,我們來找你了。”
瑪麗受傷了,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殺手追了過來,她寡不敵衆,手臂中槍。
但是她不後悔,因爲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該死之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槍口下。
她在一座破落的房屋裡隱藏着,殺手在她周圍來回尋找着她的蹤跡,她拿着槍,受傷的手臂在流血,雖然疼痛難忍,但她不敢吭聲,如果此時暴露,她必死無疑。
一直到天黑,那羣殺手才從這裡撤離,她纔有機會離開,但因爲失血過多,她艱難地移動着腳步,血滴一顆一顆地滴到地面,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
“少劍……”她在內心呼喊着這個名字,才終於沒有倒下去,有幾次她都差點倒在大街上,但一想到少劍,她就咬緊牙關挺下來了。
“如果我不能來,你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玲,姐姐不會有事,不會……”她腦海裡浮現出玲的眼神,那種眼神使她感到溫暖和舒適。
瀰漫的煙塵在海水中慢慢昇華,一望無際,滂沱綺麗,但此時,少劍卻沒有任何心情,他抱着玲,感覺腳下軟綿綿,身上的血液也彷彿停止流動,只剩下孤獨的靈魂。
這是失去愛人的心情,雖然絕望,但卻未死心,他要找到瑪麗,如果她真的死了,至少也得看到她的屍體。
“不會的,瑪麗,我們要一起去中國,去我的家鄉,我們的媽媽正在等我們。”少劍提了一下精神,他可以想象媽媽看到他們回家時的表情,那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也是一位偉大的母親,至少在他心目中,她是全世界最偉大的母親,最有愛心的女人。
“少劍,少劍……”
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從背後很遠的地方傳來,忙回過頭去,一個人影正向他們奔來。
“袖手”?發生了什麼事?
當“袖手”氣喘吁吁跑到他面前時,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袖手”擺了擺手才說道:“快回去,師傅回來了。”
“什麼?”少劍一愣,以爲聽錯了,但“袖手”已經一把拉過他,急匆匆地往回跑,還一邊說道:“師傅中槍了。”
“瑪麗中槍了?”少劍這下聽清楚了,瑪麗受傷了,他急忙把玲遞到“袖手”手裡,然後象一陣風似地往回跑去。
“瑪麗,你到底怎麼了,你千萬不能有事,你要等我,等我。”他一邊奔跑一邊祈禱。
瑪麗此時躺在一張簡易的牀上,船主正在給她包紮傷口。
少劍站在甲板上看着躺在那裡的瑪麗,象一座冰冷的山。
瑪麗看見了她,嘴脣微微動了動,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少劍慢慢走過去,心裡象插了一把劍,近乎窒息。
兩隻手緊緊抓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但是誰都明白對方的心。
看着傷口包紮完後,少劍心裡突然涌起一股酸澀,他後悔了,後悔當初爲什麼沒有制止她,或者至少陪她一起去。
“如果你死了,我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瑪麗的手堵住了嘴巴。
“我的命已經交給你了,如果你不讓我死,我永遠也不會離開……再說,這只是小傷,我不會有事。”
兩句簡單的話,兩顆沉重的心。
“師傅,你沒事了。”
他們回頭一看,“袖手”正抱着玲站在後面,一臉怪相。
少劍鬆開了瑪麗的手,接過玲,對“袖手”說了聲“謝謝”。
“哈哈,謝?”“袖手”笑了起來,而後繼續說道,“只要師傅沒事,只要大家都能活着,這就謝天謝地了。”
瑪麗點了點頭,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愛,來自兩個男人對自己的關懷,也終於明白了一句話:只要活着,比什麼都好。
按照約定,他們今晚必須出發,在出發時,“袖手”很灑脫的向他們祝福,瑪麗心裡卻難受,這個人不僅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而且三番兩次的幫助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
“‘袖手’,如果我們有緣再見,我一定收你爲徒。”她的話象是玩笑,但“袖手”卻非常高興,臨走時揮手道:“師傅,我等你回來。”
瑪麗不知自己眼裡爲何有淚,她殺了那麼多人,而且親眼看見自己父母的屍體從火海中被擡出來,她都沒流過一滴淚水,而現在,她的眼睛卻有些溼潤了。
是自己變了嗎?她悄悄擦去淚水,仰天長嘆道:“啓程吧。”
貨船象形勢在茫茫大海的幽靈,很快進入公海,到了這裡,相對來說就安全了。但是他們必須面對另一個問題,由於是公海,雖然躲開了政府警察和軍隊的視線,但如果遭遇海盜,事情將變得更麻煩。
這裡叫淺水灣,是一個海盜活動頻繁的海域,所以各國政府都將這一地區視爲禁區,幾乎沒有哪個國家願意惹上一屁股麻煩,也正因爲這樣,很多偷渡的船隻選擇從這裡經過,雖然充滿危險,但只要避開海盜,就一切順利了。
爲了不驚擾海盜,船主關閉了船上所有的燈,此時的貨船就象一個盲人,真正成爲了一個龐大的幽靈。
還好這艘船的船主航海經驗豐富,對這條航線非常熟悉,所以船仍然無驚無險地行駛着。
世界已經沉睡了,到處漆黑一片。瑪麗因爲受傷流血過多,此時非常疲勞,睡得很沉。
但少劍卻毫無睡意,他躺在那裡,心事重重。他已經基本瞭解瑪麗的身份,她是一個殺手,殺手一般都是冷血、毫無人性的,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她殺人,但他能想象一個女人殺人是什麼模樣。
你是一名記者,同時也是一名爲國家利益服務的特工,是爲正義而存在的,你跟一個殺手在一起,究竟是爲了什麼?當他想到這個問題時,便開始感覺頭痛,因爲他相信瑪麗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一個殺手,最終的下場便是死在另一個殺手手裡。”
他不害怕危險,但卻害怕失去自己的愛情,如果她死了,他該怎麼辦?愛上一個殺手,是不是註定要爲愛情死去?
他想起一句描寫愛情的詩:塵世上那些愛我的人,用盡方法拉住我。你的愛就不是那樣,你的愛比他們的偉大得多,你讓我自由。
那麼我該放棄這段愛,給愛人永遠的自由,讓她去繼續做一個殺手?還是該束縛愛人的身體,和她永遠廝守?或者,是我該自由的去繼續當我的記者,那樣的話,我的生活也許永遠平淡,但會持久,或者終老一生。
少劍不敢繼續思考下去,一個愛上殺手的男人,人生該是刺激的,但也是充滿危險的!
他卻再也睡不着,思維更加清醒了,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微弱的燈光照射在瑪麗臉上,那種安詳就象一個小孩。他久久凝視着,目光裡裝滿了安靜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