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來向少劍告別的,但卻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第一時間想到他。
或者我可以離開,和他一樣無聲無息地走,也許等我回來時,我已經不記得他了。她靠在房門上,若有所思地想着,竟不知不覺笑了起來。
這時賓館服務員告訴她,少劍很早就出門了,她盯着門牌號看了半晌,才極不情願地離開。
“算了,還是先做事吧。”瑪麗雖然年輕,但對組織交代的事情從來說一不二,而且從未失敗過。
在這個世界上,她身邊的人包括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阿加利亞聯合自衛力量成員之一。以前,她加入這個組織的目的,只是爲了能在這個世界上自由自在地生存,爲了保護自己。
這一刻,她回想起了自己加入組織的前前後後。
出生於貝拉格的瑪麗,對這個城市非常熟悉,從小的所見所聞,以及對於自我的保護過度敏感,使她早早就明白了生存的殘酷。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當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時,突然從黑夜中走出來一羣人。她怔怔地望着那些象幽靈一樣的傢伙,竟然呆在了原地,半晌沒有動彈。
當他們從身邊經過時,她彷彿嗅到了血腥味,但她仍然不知道逃離,也許就是那一瞬間的誘惑,改變了她平靜的一生。
我爲什麼沒有逃跑?如果當時沒有留下來,我的生活可能就不是這樣。
也許戰爭一直圍繞在自己身邊,根本失去了新鮮感和恐懼感。
當另外一羣人慢慢地出現在黑夜的街頭時,兩班人馬開始逛街似的遊蕩,突然一聲吆喝響起,雙方立即向着對方衝了過去。
一把把在黑夜中閃着寒光的長刀。
一張張被怒火燒着的臉。
……
戰爭瞬間結束,瑪麗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我爲什麼沒有躲避?或許我生來就該是習慣戰爭的人嗎?也許就是這個念頭,爲她傳奇曲折的一生作了鋪墊。
當另一羣人悠閒地消失在街角時,瑪麗拖着長長的影子回到了戰場邊緣。
她在血海中發現了一名尚有呼吸的生者,於是從死亡線上將對方救了回來。
這個人叫賈森,更使她感到奇怪的是,對方竟然和自己是小學同學,只是她沒有記憶了。
賈森沒有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爲在那種環境下,根本沒有必要隱瞞任何東西,無論你是什麼人、什麼身份,都沒有人來追究,他們想要的以及唯一的目的便是生存,好好活着,但這一切又必須靠近戰爭,只有在戰爭中取勝的人才有繼續生存下去的權利。
她終於在賈森離開時告訴他,她也想加入那個組織,賈森猶豫着答應了。
剛剛加入組織時,她感覺生活根本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幾乎與以前一樣平淡,唯一變化的是她的內心,她的精神好像找到了新的寄託,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幾個月後,賈森再次出現,從此她父母的咖啡館便成了組織的聯絡點,她只是負責傳遞一些情報。
要不是因爲愛情,也許她到現在還只是組織內一個負責聯絡的女孩。
我爲什麼會愛上一個殺手?難道我身上天生流着殺手的血液?她常常會這樣去想,如果她沒有愛上賈森,她就不會去幫他殺人,也就不會把自己變成一個純粹的殺人機器。
賈森在執行任務時失敗了,失敗的原因並非因爲對手實力強大,而是組織內出了叛徒,他在刺殺行動時遭到伏擊,橫屍街頭。
組織很快查出了叛徒。
她對自己的第一次殺戮記憶猶新,仇人跪在她面前,乞求她不要殺他時的情景象一枚滴血的花瓣落在她的心間。
“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還有孩子……”
但是她沒有選擇,面對殺害自己愛人的人,她沒有心軟,第一次握住一把鋒利的長刀,對着頭頂的熒光燈一刀砍了下去,內心掀起一陣復仇的快感。
就在揮刀的瞬間,她知道自己淪落了,從此再也回不到從前,從今以後,自己就是一個手上粘滿了鮮血的殺手,無法解脫,無法逃離……
“不要害怕,這只是第一次而已,當你第二次殺戮時,你就會習以爲常。如果你能殺第一個,那你也能殺更多的人,如果你不先下手,一旦他們有了機會,躺在地上的將會是你。”這是上司教給她的生存法則,這麼多年,她就在這條法則裡生存着,繼續着殺戮……
少劍接通了電話,當聽見那個聲音時,他內心,不,應該說是他的靈魂,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瑪麗,是你嗎?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嗎?”
他能聽出瑪麗內心的低沉。
瑪麗輕聲嘆息道:“不好,非常不好,因爲我找不到你。”
少劍沉默了一下,內心涌起一種溫暖,然後接着說道:“我去了阿加利亞中心的邊界,但是我無法進入,這裡防守森嚴,特別是對記者的防守。”
當瑪麗知道他所處的位置時,已經能夠想象到他現在的狼狽樣,因爲她對那邊的情況實在太熟悉了,那裡比貝拉格的情況還要嚴峻得多,這裡至少還能自由出入。
“我想我不能繼續前進了。”少劍本來不想打道回府,但此時也只能這樣,“瑪麗,你回家等我的消息,我一回來馬上來找你。”他說出這話時,才感覺自己歸心似箭。
瑪麗所在的組織總部設在那邊,她本想告訴少劍自己可以幫他,但她忍住了,她不知道這樣說出去,少劍會如何猜測自己。
難道自己愛上他了?如果不是,爲什麼我會這麼顧及他的感受?瑪麗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事,即使自己對他有那麼一點點好感,但愛情也不會這麼快就降臨。
“你回到這裡吧,也許這裡有你要的一切。”瑪麗現在只能這樣告訴他,但他誤會了,他以爲瑪麗的意思是在等他,所以他看了一眼城牆周圍巡邏的士兵,立即應允道:“看來我真該回來。”
瑪麗不想回家,她和父母之間猶如隔着一道無形的牆,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那種感覺——她卻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任務完成了嗎?”
瑪麗此時正漫不經心地在街頭遊蕩,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她側臉一看,一個頭戴黑色禮帽的傢伙象幽靈一樣出現在自己身邊,但她卻無法看清對方的臉。
在無法確定對方身份時,瑪麗是不會表露出自己的身份的,她雖然入行時間不長,但在這些事情上,她卻已經瞭解得入木三分,如果太放鬆自己,估計早已追隨賈森而去了。
所以,她故意裝作對方根本不存在似的,繼續向前走去。
“小姐,組織希望你儘快完成任務,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瑪麗的眼睛象迷霧一般在城市中掃來掃去,但其實什麼都沒有看進去,當她再次回過頭時,身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眼睛裡灑出一絲霧水樣的笑,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