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做完事離開時,時間已經指向了深夜。
她每執行一次任務,內心都會涌起一種無法言語的空虛,儘管每次任務都完成得非常漂亮。她此時站在長長的街邊,路燈照在她身上,身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了少劍,她想不明白這個中國人的樣子爲什麼在她心裡彷彿一直在笑,在殺手的世界裡,她外表熱情,內心卻是冷漠,但是遇到少劍後,她卻怎麼也找不到那種冷漠的感覺。
他現在該到達什麼地方了?這個問題在瑪麗腦海裡一閃而過,艾克斯在死亡線上垂死的表情卻又迅速佔據了她整個心靈空間。
這些天來,阿加利亞中心地區衝突日益激化,尤其是游擊隊“阿加利亞革命武裝中心”活動頻繁,與政府軍的衝突時有發生,而阿加利亞聯合自衛力量被夾在中間,通常是兩頭捱打,硝煙四起,所以組織內人心渙散,軍心不穩。在這種情況下,一些組織成員成爲叛逆之徒,特別是那些攜帶組織情報背叛組織的成員,此時都已上了被追殺的黑名單。
連日來,背叛組織的八名成員,其中五名已經被暗殺。
瑪麗頭腦裡不斷循環着這些事情,她每天表面波瀾不驚,但內心深處如被針刺一般,加入組織以來,自從雙手沾上鮮血,她已經親自殺了二十一名背叛組織的成員。
二十一條人命,時常出現在睡夢中,剛開始時,瑪麗晚上經常從夢中驚醒。慢慢地,那一個個臉上沾滿鮮血的鬼魅,逐漸滲透了她的靈魂,使她的意志越發堅定。
爲維護自由而戰,爲保護自己的家園和生命而戰……她想起賈森在她加入組織時對她說的這句話,時間過了這麼久,這句話象刀鋒一樣刻在了她的生命中,永遠也無法抹去。
“如果背叛組織,那他就是組織的罪人,人民的罪人,你的職責就是爲組織清理門戶。”這是組織交給她的任務,作爲一個清道夫,她必須對整個組織負責,對自己的家園和生命負責……
瑪麗不願意繼續思考,她想趁自己還清醒時回到家中,只有在家裡,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體溫。
一輛汽車從她身邊疾馳而去,她感覺自己的靈魂象被風帶走了,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天地相接的地方,散射出一條白色光帶,世界就象被囚禁在了一個寬闊的籠子中。
少劍駕駛着汽車在無盡的田野上飛奔,雖然夜色朦朧,但朦朧有朦朧的美麗,誘惑着他的眼神,一步步越出了視線之外。他突然想起自己此前剛在西歐完成的一項任務,他已經掌握了那名攜帶鉅款潛逃西歐的官員所有的資料,包括他在國外的住址、生活情況等都已經傳回國內,公安機關最近將採取行動將這名官員引渡回國……
“哦——”他衝着無邊的夜色瘋狂的叫了起來,內心的激動改變了他的心境,瑪麗美麗的眼睛在他心上不停地眨呀眨的。
一絲餘輝從他臉上劃過,當他睜開眼時,遠方出現了一道朦朧的風景。
他駕駛着汽車繼續前進,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當他終於看清楚那一道風景時,慢慢踩下了剎車。
他無法看清楚那些車輛的標誌,所以無法確定來者究竟是哪方面的人,但他明白,如果遭遇武裝組織,那他必死無疑,現在只能祈禱自己沒那麼倒黴。
這個念頭剛從腦袋中閃過,迎面而來的幾輛汽車便在他面前穩穩的停下了,緊接着從車上跳下來幾名士兵,持着槍衝到了他車前。
少劍一看這情勢不對,忙舉起了雙手,這個姿勢是國際通用的,對方看到這個手勢時,至少不會恐慌着向他開槍。
“證件。”一個長官模樣的人走到他面前,往車裡掃視了一圈,然後示意他把證件拿出來。
少劍遞上證件後,稍微安了安心,心想他們既然要求他出示證件,估計不會傷害他了。
可這只是他僥倖的想法,對方突然一揮手,兩名士兵從兩邊強制性的打開了車門,用槍逼迫他下了車。
“你們幹什麼,幹什麼?我是中國公民,你們抓錯人了。”少劍想反抗,卻被對方的人緊緊抓住雙臂,無法動彈。
“抓的就是你,有什麼話呆會再說吧。”
少劍被莫名其妙的押上了其中一輛汽車,心想這下完蛋了,肯定是遇到了武裝。
望着身後漸漸遠去的山巒,他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在這個地區,此前已經有多名記者被分子殺害。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抓錯人了……”他怒吼了一聲,立即便遭到一陣呵斥,他想掙扎,身體卻被捆成一個蠶蛹,根本無法動彈。
遠遠望去,少劍象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撒旦,載着夜色轉瞬即逝。
又回到了原地,在通往阿加利亞中心地區的地方,汽車猛然停住,少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這些傢伙不是武裝人員,而是阿加利亞聯合自衛力量分子,但他們爲什麼會綁架自己?他相信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可是對方會聽信他的解釋嗎?
在見到塔漢之前,少劍對這個組織產生過種種錯誤的聯想,既然是自衛力量,那麼他們的立場應該非常鮮明,被夾在政府與武裝之間,這個組織的存在與無辜的人們應該密不可分,至少是不會傷害無辜市民的。
但他的想法,此時被擊得粉碎。
“中國人?”塔漢目視着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中國男子,確實有點不相信他就是給自己製造麻煩的人。
少劍想起了眼前這個滿臉瘦削的傢伙,他曾經在電視和報紙上看見過。
“你爲什麼來到阿加利亞?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塔漢語氣冰冷,但仍不失風度的質問道,少劍搖了搖頭,耐人尋味的盯着塔漢看着,可是並不言語。
塔漢是個精明人,要不也不會成爲這支武裝的領導人,所以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會愚蠢到不講道理而去肆意破壞自己的威信。所以他笑了起來,從手下手裡拿過少劍的證件看了下,點了點頭,然後把證件遞到了少劍面前,又衝手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少劍看了看左右全副武裝的士兵,說了聲“謝謝”,纔對塔漢說出第一句話:“塔漢先生,我想你不應該這樣對待你的客人,我是來幫你的。”
塔漢聽了這話,突然間仰頭大笑,反問道:“有很多記者都到過這裡,他們的矛頭指向了武裝,可是對我們,也並非仁慈,他們宣揚的是國際人道主義精神,而這也正是我們爲之努力的目標,那麼少劍先生,你此次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少劍並未理會塔漢的言語,而是以同樣的口氣反問道:“你爲什麼抓我回來?”
“一個小時前,一個東方人在我的範圍內給我製造了麻煩……”
少劍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因,於是搶過話題道:“可是我並不是那個給你製造麻煩的人,而且,我覺得你的觀點非常錯誤,東方人還包括日本人和朝鮮人、韓國人等,再說,中國人是不會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做出損壞國家榮譽的事情的。”
塔漢一直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盯着少劍,他似乎不相信這個中國人會表現出這樣的自信,所以等他一說完,他頓了幾秒鐘才擺了擺手道:“這是你一個人的觀點,不過,要找到這個傢伙並不難,到時候我自然會放了你。”
“不,塔漢先生,你不能這麼做,你必須信任我,我的時間很寶貴,我現在必須得離開了。”少劍有些着急,貝拉格還有人在等他,他必須第一時間離開這裡。
塔漢的熱情似乎瞬間逝去,待少劍反應過來時,兩個士兵一左一右駕住了他。
“塔漢先生,你不能違反國際法則,我是記者,我要向國際社會投訴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已經被迫離開了,塔漢在後面看着他,咬了咬牙,冷笑道:“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我會讓你在我面前變成一隻溫柔的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