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從東方天邊緩緩升起,整個帝都再一次度過了漆黑的夜,緩緩的開始復甦。靜謐的氛圍被喧囂熱鬧的氣氛所打破,整個城市彷彿隱藏着某種神妙的韻律,開始緩緩的流動起來。
帕爾斯女皇猛的從寬闊的牀上坐了起來,她閃爍着寒芒的眼神望着窗外明暗交替時的天色,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
做了一個夢。
一個噩夢。
在夢裡,她成爲了一個失敗者,被所有人拋棄了。被蠱惑的平民懷揣着憤怒化成的長劍,將她推下了御座,在第一大道的盡頭,當着整個世界的面,被斬首示衆。人們因此而歡歌載舞,熱鬧的就像過節一樣。沒有人會因爲一個帝國的皇帝被平民殺死而感覺到悲傷,似乎她的死,對整個世界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所有的謀略,所有的夢想追求,所有肩膀上擔負的責任,在長劍切入她脖子時都成爲了過去。對一個死人而言,這些都是奢侈的東西,她唯一的歸宿,就是無。
輕輕的吐出胸口中憋悶着的濁氣,她從牀上下來,脫掉了睡衣,走進浴室中。皇帝雖然尊貴,皇宮雖然堂皇,但是皇帝還是一個人。她不可能從幾萬平米的牀上起來,在幾千人的侍女服侍下去洗個澡。她就像普通的貴族那樣,自己醒來,自己梳洗,然後等待着侍女爲她穿上衣服。
光滑如同新剝開雞蛋蛋白一樣白皙透亮的皮膚下隱隱藏着一些青紫色的血管,浴室中的花灑在機關的轉東西下,唰的一聲噴出了溫熱的水流。沐浴在水中,她閉着眼睛,回憶着前一刻那荒唐的夢。
在夢裡,她似乎看見那些貴族們噁心的嘴臉,看見了那些平民們扭曲的面容。
得意!
憤怒!
陰狠!
唯獨沒有憐惜!
從什麼時候開始,經常會做噩夢了?
她想了想,從甘文死去的第三天開始,她的睡眠就成爲了她目前最大的問題。繁重的工作讓她無法保持充足的睡眠,直到她開始親自處理每天全國各地彙集來的信息之後,她才意識到,甘文對於她,對於整個帝國有多麼的重要!很多東西她都不清楚,需要查資料,尋找以前的案例,而不是像甘文那樣掃上一眼就直到該如何處理。
每天從吃完早飯開始,一直工作到深夜兩三點鐘,她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處理這些事情上。可這遠遠不夠,遠遠不夠!大量的文件沉積在書房外,堆積如山的信封讓她看一眼就頭皮發麻,噁心反胃。可她沒有絲毫的辦法,她是這個帝國的皇帝,這個帝國的統治者,這些事情她必須批覆,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皇室的主權不因她的怠慢而動搖。
這該死的時局,以及那個該死的藍勒夫!
突然間想起這個罪魁禍首,帕爾斯女皇決定等一會找人來問問,這個傢伙怎麼樣了。她現在不希望藍勒夫死的那麼輕鬆,如果他的確有罪的話。她希望這個傢伙能多受一點罪,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舒服一些。
長髮隨着水流在她腰間形成了一道幕簾,遮住了她幾乎完美的身材。水珠落在飽滿的胸口上被充滿彈性的皮膚彈出來,濺射在牆壁上。她拿起一種類似肥皂的東西,清理自己身體上殘留的汗漬。
清洗很快就結束了,侍女們似乎也開始接受帕爾斯女皇每天早起的事實。等帕爾斯女皇從浴室中走出來時,已經有五名侍女站在了一邊,等待着爲她服務。
七條顏色不同,款式不同,但同樣充滿了尊貴的長裙套在按照帕爾斯女皇身體比例打造的木頭模特上,仍由她的挑選。
隨手指了一件,侍女們立刻忙了起來。
兩名侍女拿着潔白的浴巾爲帕爾斯女皇擦拭着身體上殘留的水珠,兩名侍女在侍女長的指導下,解開穿戴同樣繁瑣的衣服,並且將飾品都擺放整齊。
擦乾淨之後,她們將衣服穿在了帕爾斯女皇的身上,認真仔細的檢查每一個細節,每一處褶皺,每一處衣角,甚至是連線頭都不放過。這些工作做完之後,被拆分開二十多件的飾品開始有順序的穿戴在帕爾斯女皇的身上。短短二十分鐘,充滿了尊貴氣質的女皇已經展現在侍女們的眼前。
侍女長親自走到帕爾斯女皇身邊,爲她梳頭。
能爲皇帝梳頭的人,都是皇帝的心腹,這侍女長正是帕爾斯女皇的心腹之一。
長長柔順的頭髮緩緩捲起,分成幾撮之後編製成各種各樣典雅的髮型,讓帕爾斯女皇看起來容光煥發。帕爾斯女皇滿意的點了點頭,其實她早就已經習慣了“滿意”。經過三百七十多年的演變,早就有了一整套規則有度的程序。什麼樣的天氣穿什麼顏色的衣服,什麼樣的場合佩戴什麼樣的飾品,都有了標準,就算帕爾斯女皇需要改變,變動也不會太大。
那羣長老院的老東西們和真理黨的頑固學者,會把那些標新立異的東西噴的一頭狗血,讓帕爾斯女皇下不來臺。
所以,她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不會貿然的做這些變動。
當一切都結束之後,侍女長帶着侍女們低着頭,彎着腰,緩緩的退了出去。作爲皇帝的親近侍從,無論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必須讓自己的雙手和正身對着皇帝,這是爲了避免出現某些意外的情況所定下的規矩。
帕爾斯女皇嘆了一口氣,又該處理那些該死的事情了。
從過完年之後,幾名有志於宰相位置的貴族之間的衝突愈發的激烈起來,這些貴族們甚至還引發了數次羣毆。要不是他們的爵位和地位,整個帝都的人都情願相信這些人是惡霸地痞勝過是貴族。
對於這些人明裡暗裡的鬥爭,帕爾斯女皇一直當做看不見,不是她管不了,而是她不想管。她刻意的放任了這些人的鬥爭,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選出最強的人選。甘文的去世其實對帕爾斯女皇來說,也不完全是壞的。
甘文是一個相對理智的宰相,從側面解讀理智這個詞的時候,有可能會和軟弱聯繫在一起。甘文崇尚通過政治手段達成目標,無非就是交易,或是妥協。在和平時期,這樣的性格的確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帝國眼看着混亂將起,一個軟弱的宰相顯然就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了。
帕爾斯女皇需要的,是一個鐵血的宰相,在必要的時候能推動戰爭並且贏取戰爭的宰相。
在她的心目中,有一個最合適的人選,那就是雷恩。
雷恩就是一個滿手血腥的屠夫,他是一個崇尚以暴力手段達成目的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破開亂局,將帝國拉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可惜,雷恩不幹。
至於爲什麼他不願意做這個宰相,帕爾斯女皇也不清楚,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擁有着極大的權柄,雷恩這個追求利益的人卻看不上,多少有些奇怪。
當然,他不願意做也好,他要真的當了宰相,帕爾斯女皇自問不一定能壓制住雷恩。
想着心事緩緩的走進了書房,看着已經堆滿了一桌子以及一旁的茶几上也放了一些文件,帕爾斯女皇扶着額頭,強忍着心中的煩躁,坐在了書桌後。
“這裡的東西比昨天晚上又多了不少。”
一旁的侍者立刻低下頭,“是的陛下,連夜送過來一些,已經按照時間順序放在您的手邊了。”
有魔音盒子這種足以千里之外和人說話的魔法裝備存在,爲什麼還要用這種明顯落後時代的書信來往?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留檔問題。
比如說某地出現了平民叛亂,當地的值守城主就要面臨兩個選擇,鎮壓,或者妥協。他自己做不了主,當然也可以說不願意背鍋,那麼就要請示帝國。如果通過魔音盒子來解決溝通的問題,女皇說鎮壓這羣傻嗶,城主照做了,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動亂,這個鍋算誰的?
不要小看了政客們的無恥和不要臉,說不定爲了使動亂平息,丟出一個替罪羊也是可以的嘛。你說我讓你做的,有證據沒有?沒有證據就是你擅自發動鎮壓,造成了嚴重的後果,送你去天國你還有沒有話說?
但是有了這樣一個實物的媒介情況就不一樣了,我有女皇的批覆,我是依照皇帝陛下的命令辦事,我只是一個執行者,有鍋我不背。
哪怕時代進入到怎樣一個先進的程度,在政治上留下足夠的空間依舊是政治遊戲的根本。在另外一個電子化的世界裡,不一樣從上到下都還保留着檔案室這樣一個特殊的部門存在嗎?目的是什麼?就是害怕在政治上出現了錯漏時,被人丟出去頂鍋。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已經發生了許多次,大家逐漸從懵逼無知走向了成熟。
看着一份份簡直能氣死人的東西,帕爾斯女皇幾乎要抓狂了!
“尊敬的女皇帝陛下,我是xx城的城主,今年冬天xx城特別的冷,並且遭到了暴雪的襲擊,多處房屋受損,很多平民無家可歸,我是否可以將官方糧倉中的部分食物和物資拿出來,幫助這些可憐的平民度過這個冬天?大約需要消耗六十個金幣的糧食,以及二十五個金幣的物資,盼望您早日批覆,敬愛您的xx城主。”
狗屎!
這麼小的事情難道自己不懂判斷嗎?
帕爾斯女皇快速的寫了一個同意之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並且蓋上了帝國皇帝的印籤和她的私人印籤,從開車信件到結束,一共花費了她四分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