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邪氣
林曉東趕忙問,他現在被搞得遇到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都格外警惕。
不合理的地方,就會有突破口。
老太太倒是有大把的時間閒聊,不過她拿着渾濁的眼打量着林曉東,不無懷疑地再次確認:“你真和他們家沒點親戚關係?”
林曉東搖了搖頭:“反正現在沒有,你得和我說說,阿娟那個事兒?你怎麼就覺得他們滅門和阿娟有關係呢?”
“因爲有段時間,沈國明不怎麼回來了,說實話,我們是覺得他就是沒回來。這男人吶,有了錢真就管不住了,一個人在外地那麼多年,誰知道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了。
阿娟這個人,按照我們南浦的話,就是個埋頭的黃鱔。”
“啥意思?”
“就和黃鱔整天躲在洞裡一樣,她就整天躲在這個小洋樓裡,也不往外跑,也不怎麼和我們這些鄰居來往,更別說出遠門了。
聽說阿明這個人,錢是按時往家裡寄的,就是人不怎麼回來,每次都說忙,連過年都不回。阿娟也是能忍,過了好幾年,阿娟才下決心出去找阿明。”
“聽說沈國明那時候是在臨州做生意?”林曉東問道。
“對對,好像是去了臨州找的。那時候去臨州哪兒像現在這麼方便。坐長途車去省城坐綠皮火車,倒來倒去的,一出門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老兩口還說阿娟肯定能把阿明給帶回來,見着我們這些鄰居就念叨。也是知道阿明外面有人的傳聞在街坊這裡傳呢,面子上過不去。
結果還是空歡喜一場,大概過了半個月吧,太久了不記得了,總之啊,就是過了好久了,就有人看到阿娟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那可真是跟丟了魂一樣,和剛走的時候那樣子完全不一樣。
問她見着阿明瞭嗎?也不回答。
以前呢,阿娟不缺錢,公公婆婆也和氣,雖說生了兩個孩子,還是細皮嫩肉的,沒想到這出去了一趟,回來就整個人都老了十歲了一樣。”
“她有沒有說在臨州發生了什麼?”
“阿娟這個人本來也不和我們來往,誰知道呢?反正就是日子照舊過唄。喏,這個院子,你也看到了,都是這種欄杆的,有時候我們看到阿娟在院子裡洗菜、洗衣服,幹着幹着就自己一個人哭了。
想想也知道,肯定在臨州受了委屈了。”
“這是他們出事前多久的事情?”
“多久啊?說不好,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就出事了。
一開始我們不都以爲是她被阿明欺負了,後來出了這樣的事情,就有人說,看她從外面回來那樣子,怕不是被下了降頭了。”老太太神秘兮兮地說着。
林曉東回頭看着破敗的洋樓,無法完全體會,曾經住在這裡的阿娟,經歷了什麼樣的人生,只知道,最後成了懸案分析PPT上的一張照片,人生的殘酷至此。
他當然不會相信老太所說的下降頭這種說法,更有可能是阿娟在去了臨州或者去往臨州的途中遇到了什麼,惹來了殺生之禍。
她出門的目的是讓阿明回來。
阿明沒有回來,兇手卻來了……
“阿婆,你等等。”林曉東忽然對老太太說道,隨即撥通了老樑的電話,“老樑,你方不方便幫忙看下,當年林正陽那份卷宗,裡面的屍檢報告。我印象中當時記錄的是死者死亡的時候處於醉酒的狀態是不是?”
不多一會兒,老樑的電話回了過來:“你記得沒錯,當時確實是醉酒的狀態。”
林曉東掛了電話,彷彿想到了什麼,從手機裡翻出了林正陽年輕時候的照片,這是他最近在查愛君堂之後有意翻拍保存在手機裡的。
“阿婆,你看下,這個人是沈國明嗎?”他把林正陽的照片展示給了老太太看。
老太太覷着眼睛,一會兒湊近一會兒拉遠地看了很久,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遲遲沒有回答。
“怎麼了?”林曉東莫名覺得緊張,他有個大膽的想法,需要這個老太太的回答作爲驗證。
“這個人,好像和阿明很像,但你說就是阿明吧,也不是。阿明的臉比他寬一點。這個人比阿明更好看一點。但像是真的像,沒有十分,也有個八分像。”老太太一邊來回看,一邊說道。
聽到這裡,林曉東剛從凶宅出來的昏聵如同被冰水澆醒了。
那些無法被聯繫起來的線索,在此刻,忽然變得可以理解了。
林曉東再次撥通了老樑的電話:“老樑……你說你錯過了林正陽被殺的那個案子,不過你見過沈國明對不對?”
老樑在電話那頭一頭霧水,顯然沒聽懂林曉東爲什麼要把這兩起案子聯繫在一起:“嗯?對啊,怎麼了?”
“我把一張照片發過來了,你看下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這個人是沈國明。”老樑在電話那頭篤定地說。
“你確定?”
“怎麼說我也是幹刑警的,認人不會錯的,只不過,這張照片裡的沈國明更年輕一點。”老樑說道。
林曉東沒有再說什麼,這裡有太多需要去解釋的部分,但是,有一點他肯定,阿娟確實從外面帶了“邪氣”回來,只不過這個“邪氣”不是什麼超自然的迷信,而是一個戴着人的皮囊的惡魔。
此時,在花嶺療養院,老陽正獨自一個人坐在他不大的房間裡。
和張奶奶一起時看到的和善模樣不同,獨處的老陽,房間裡關着燈,黑暗中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如在地獄的刀山中擦着血肉來到人間,盡是食古不化的冷酷與陰鬱。
數十年前,他最後一次揹着醫療箱,走進了那個小酒館。他在那救過許多人性命的醫療箱裡,放入了給自己準備的注射器。馬錢子、鴉膽子……那些他所熟悉的致命藥物,提純了又再提純,一切都是爲了讓自己走得更加徹底。
宿命般的,那個姓沈的商人,酒過三巡正在小酒館裡誇誇其談,他不知道自己酒後的狂態正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