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縊死
這是一幅油畫,而對於油畫,現在林曉東有別樣的理解了。
何況,這畫的風格,太似曾相識了。畫裡是陳舊的水泥地,一眼看得到兩邊的牆,一張狹窄的單人牀,正對着牆上是一扇小窗,裝着鐵柵欄,黯淡的月光把柵欄的影子映在地上,畫面傾斜顛倒着,這是被葉蘼蘼稱之爲“死亡視角”的內容。
不僅僅是如此,此刻,深夜,這幅畫忽然出現在林曉東眼前,讓他不能不倒抽一口冷氣,因爲小鹿已經死了。
而更讓他感到擔憂的是,這畫的場景,他是熟悉的,這是臨州看守所。
畫畫的人唯恐他認不出來似的,掛在牆上的藍色囚服上,“臨州看守”所幾個白色大字清晰可見,而落款的時間,竟然是今天。
看守所,今天,這麼巧,蔣琳纔去看過徐斌勇。
他沒有立刻拿起這幅畫,轉身在家裡到處翻找着。
蔣琳納悶地看着他忽然緊張的模樣,跟在他身後問:“怎麼了?”
說着轉頭去看那幅讓林曉東變得奇怪的畫,她正準備伸手去拿,被林曉東擋住了:“別碰。”他說着,已經找到了橡膠手套,戴好之後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畫。
但這幅畫也同樣引起了蔣琳的注意:“這衣服……”
她盯着畫裡的囚服,喃喃着,“這是徐斌勇穿的。”
“所有囚服都一樣。”林曉東把油畫放在了桌上,在明亮的燈光下進一步檢查着。
而蔣琳還在繼續說着:“不是的,這個上面的號碼,他被押進去的時候,我記得,因爲這個數字,和我們結婚的日期只差了一個數,我當時就想,一切都是天意,不會錯的。”
“那有麻煩了……”林曉東聽了,表現出了超乎蔣琳想象的危機感,二話不說,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電話,“我是臨州公安分局林曉東,羈押在你們這裡的徐斌勇,情況怎麼樣?”
“正常啊。”對方回答着,顯然對半夜這個沒頭沒尾的電話搞得莫名其妙的。
“能不能現在去查看下他的情況?”林曉東說着。
“你說你是哪位?”
“臨州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隊長林曉東,徐斌勇的案子我配合省裡在辦。”林曉東耐着性子解釋着,但其實已經急得要跳腳了。
“好的,您稍等一會兒。”對方掛了電話。
等待迴音的時間,林曉東站在油畫前,目不轉睛地盯着,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過。
沒多一會兒,看守所的電話回了過來。
電話那頭的語氣,已經和剛纔大相徑庭,顯然遇到了棘手的事:“林隊嗎?徐斌勇出事了!”
……
一路加足馬力,林曉東連夜趕到了看守所。
看守所裡,徐斌勇就朝着小窗的方向,靠着牀坐在地上,如果不是因爲雙臂過於鬆弛地耷拉着,和徐斌勇一貫板正的端着的模樣完全不一樣,從外面巡邏的時候,根本不會發現他會有什麼問題。
“他從衣服裡扯下了一根布條,系在牀板的一角,自縊身亡的。”看守所民警對林曉東說着,看樣子就是剛纔通電話值班的那位。
督導組和局裡的同事陸續都趕到了。
沒有人料到徐斌勇會在這樣一個尋常的夜晚驟然離世。
“白天的時候,他的妻子蔣琳來看過他,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言語衝突,徐斌勇當時很激動,看樣子是受了刺激了。”看守所民警說着。
這聽起來似乎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緊接着民警又說了一句話:“這個死法,也得很想死才行,這個高度……”
這話,類似的,林曉東彷彿在哪裡聽過。只是最近,他疲憊得連腦子都轉不利索了,他確信聽過類似的話,這個場面,一定在哪裡見過,但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了。
“林隊!徐局他……”嶽健峰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滿頭大汗地出現在了林曉東的面前。
“你不是回老家去了嗎?”林曉東一臉訝異地看着他。嶽健峰好幾天之前就和他說過,這個週末回清湖的老家。
“我開車回來的,清湖過來也就一個半小時。”嶽健峰氣喘吁吁地說着。
“我不是和你說,這裡有我呢,你不用專門過來。”
“林隊,徐局,哦不,徐斌勇這事兒,我覺得我必須得來。”嶽健峰一臉的誠懇。
林曉東懂他的意思,如果不是嶽健峰一開始發現那枚戒指,徐斌勇不會這麼輕易地暴露。
辦過案子的人都能體會這種想要有始有終的責任感。
現場還在拍照取證,還有一段時間。
徐斌勇就那樣歪着腦袋,睜着眼,坐在牀邊,和林曉東收到的畫裡不同,那藍色的囚服,是穿在他身上的,而非掛在牆上。
“死因是窒息,他撕下了囚服的卷邊,從木板牀的縫隙裡穿過,繫了個絞刑扣,看來是一心求死了。”林曉東向嶽健峰同步着信息。
“嘶……”嶽健峰似乎也想起來了什麼,“林隊,你覺不覺得,咱倆討論過這個事兒?就是,有人在看守所這麼個死法……”
被嶽健峰這麼一說,林曉東終於想起來了,他一把拉住了嶽健峰的胳膊,說出了一個久違的名字:“姚元慶。”
嶽健峰也想起來了:“哦!就是那個江萬潮的手下,差點就可以靠他給江萬潮定罪了,結果也是在看守所自殺了,對對,死法一模一樣!”
兩個人面面相覷,在恍然大悟的興奮之後,不約而同心情沉重了起來。
“當時我們就驚訝於姚元慶的死法這麼極端,一個人的求死的意志或許確實有特殊的原因……”林曉東看着徐斌勇的屍體,憂心忡忡,“姚元慶,我們未必那麼瞭解,但是徐斌勇,你和我都清楚,他落網之後很快交代了相關人員,色厲內荏,不是能有這種意志力的人。
雖然蔣琳白天刺激過他,但他對蔣琳早已經沒有了感情,因爲這種事自殺的可能性非常小。”
嶽健峰默默聽林曉東說着,不由得後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