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葉蘼蘼輕聲說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一陣若有似無的風,帶着某種只有她讀得懂的訊息拂面而過。
“嗯?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嶽健峰說道。
葉蘼蘼沒有再說話,繼續往前走着,在這個彷彿永遠不會有盡頭的黑暗裡,他們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前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中那刺鼻的味道越來越濃烈,葉蘼蘼能聽到她身後陸隱咽口水的聲音,他快要忍不住咳嗽了。
而在這個寂寂無聲的通道里,如果咳嗽,肯定會不斷地在管道壁上回響,很難不被人發現。
他們不知道在這個地方走了多久了,在這裡,一切變得格外漫長。
終於,在一百米開外的地方,一點白色的光,像夜空中的啓明星,忽然出現在他們視野當中。
嶽健峰和陸隱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狂喜,僅僅是因爲看到了這一點光亮,甚至都不知道這點光亮意味着什麼。
而葉蘼蘼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希望,在黑暗中看到的光亮,只要是光亮就可以,甚至都不需要追問它是什麼,甚至不需要追問它是否真實。
這是隻有經歷過徹底的絕望的人,纔會懂得的事。
隨着亮光的出現,嶽健峰和陸隱也終於感覺到了葉蘼蘼所說的風,有風是一件好事,這說明,除了他們出發時被關閉在身後的口子,還有其他的出口。
當然,他們更記掛的是,找到沈盼和林曉東,以及那位陪着沈盼下來的陪護,安吉麗卡。
星光逐漸變得如同滿月,他們一點點靠近着,遐想也多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一個未知的出口,可以讓他們擺脫這煎熬的摸索。
然而,還是葉蘼蘼,很快發現,這肯定不是一個出口,因爲這個光太穩定了,穩定得如此不自然,它……不是天光。
越是接近,她的腳步越是輕悄,藉着這光亮,他們已經可以看清彼此的輪廓,葉蘼蘼向身後的兩個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留意腳下動靜。
忽然,三個人,幾乎同時屏住了呼吸,他們已經到了距離這個亮光十來米的地方,它確乎是個出口,只是似乎外面只是一個略大的密室。
因爲他們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只有室內的環境才能聽到的清晰。
更重要的是,這個說話的人,是林曉東。
“陸隱的秘密,你已經不能通過毀滅臨州封存了。”他說道。
聽到這話的陸隱,不由得往前跨出了一步,卻被葉蘼蘼一伸手攔住了。
這一攔,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他意識到,如果自己出現,就聽不到關於他的秘密了。
他沒有想到,他的Paula要毀滅臨州的原因,竟然和他有關。
而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秘密,需要一整個臨州一起陪葬。
一聲蒼老的咳嗽聲傳來,在這幽暗的通道里迴響,聽起來更加陰森,彷彿來自黑暗森林裡朽木斷裂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死亡氣息。
是沈盼在咳嗽,但她並沒有說話,彷彿在等待着林曉東繼續說下去。
“你應該知道,不久前,我們搗毀了你的黑客網絡,神鹿集團利用黑客網絡,竊取信息、操控受害人,我稍微借鑑了一下,把陸隱的事寫成了一封郵件,定時發送,過了明天,陸光忠散佈在海外的許多後代,都會收到,他們同時收到的,還有你和陸隱的親子鑑定。”
“年輕人,在我面前虛張聲勢的人很多,你還是太自信了。”沈盼的聲音傳來,平時聽起來含混不清的話語,反而在這極端安靜的環境裡,變得容易識別了,甚至能聽出一些情緒,她這話裡,帶着對林曉東的不屑。
“如果你不相信,我當然可以展開說一說。”林曉東並沒有退卻,“我順利拿到了你和陸隱的樣本,而且,桑德拉告訴了我所有事。”
“不可能。”聽到“桑德拉”這個名字的時候,沈盼立刻打斷了林曉東的話,緊接着又咳嗽了起來,這樣惡劣的環境並不適合這樣一個老人。
“看來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她過得很好,想必,這位就是安吉麗卡。”林曉東話鋒一轉。
“你爲什麼會認識我的媽媽?”一個女人用非常生硬的中文問着,看來就是林曉東口中的安吉麗卡了。
而此時站在葉蘼蘼身後,專注聽着這些對話的陸隱,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露出了無比困惑的表情,無論是沈盼亦或者安吉麗卡都是從小在他身邊的人,但此時她們與林曉東之間的對話,他卻完全聽不懂這其中到底是什麼意思。
“安吉麗卡,桑德拉就在臨州,如果你聽從沈盼的話,點燃這個地下油庫的話,不僅你會死,桑德拉也一樣。”林曉東繼續說着。
聽到這裡的葉蘼蘼,嘴角微微揚起,帶着些許欣慰,因爲林曉東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這場角逐當中,安吉麗卡這個不爲人注意的陪護,扮演着比想象中要重要得多的角色,對於沈盼來說,很多事她已經無法獨立完成,只能假手於人,這個人,沒有比一個忠實的陪護更加合適。
知道安吉麗卡重要性的,不僅僅是葉蘼蘼,當然還有沈盼本人,因爲此刻她明顯地着急了,衝着安吉麗卡用英語大喊着:“他是個騙子,不要相信他!桑德拉在墨西哥,我保證她過得很好!”
而沈盼的沉不住氣,顯得鎮定的林曉東更加可信,只聽他繼續說道:“你的母親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雖然我和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她的善良與博愛,深深地觸動了我。你應該知道,桑德拉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能擁有一個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背上屠殺者的惡名,死在陰暗的地下。”
當他說完這番話的時候,通道里響起了沈盼的冷笑:“哼,講得很感人,不過,我深深地懷疑,安吉麗卡聽懂了多少。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而我對安吉麗卡有全權的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