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城,夜。
引翎門匿雲住處,道仙姑以金針試血。銀針已爲淺色。
道仙姑安然道“城主內力深厚,休息了幾日。經絡中的餘毒已經散去七八。只要再休息幾日,應該就能恢復如初了”
匿雲起身拱手道“勞仙姑費心了,救命之恩匿雲感激不盡。”
道仙姑道“城主仗義出手,這一點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匿雲道“在下來此本爲求醫而來,幸的仙姑在此,有一事相求。”
道仙姑道“城主請講。”
匿雲將少憐雲一事備說一二。
道仙姑思索片刻,問道“城主還記得找到故人之女的地方麼”
“記得,是煙飛江不遠處的漁村,我路過此村,村中正在舉行一個奇怪的儀式”
“奇怪的儀式?”道仙姑道。
匿雲點點頭“村中傳言有個小女孩惡鬼纏身。已將她綁在木樁上,要施以火焚之刑。
“這真是滑稽之事,愚昧之行。”道仙姑道。
“我救下她時,仍受到百般阻難。直到看到她脖頸間的雲形胎記。才知道他是故人之女。”匿雲道。
“想來,這女孩只是迷失在那漁村。遭巫蠱之人亂言。火刑除鬼。只不過是神棍騙人的把戲罷了。”
“我也問了,其實村裡也卻也是一番好意”匿雲說道這不由得苦笑。
“匿城主找到故人之女時,她可曾說道什麼?”道仙姑問道。
匿雲道“她一直在說着三個字。”
道仙姑道“是哪三個字?”
“彩戲子!”
“彩戲子,莫不是彩戲峒主”道仙姑道。
匿雲道“彩戲峒?”
道仙姑道“城主可曾聽過,有一個叫做彩戲班的”
匿雲回道“聽說這彩戲班是在一艘紅船上,船上皆是些憐人戲子。沿煙飛江一路下行。編些戲文,唱些小曲。供達官貴人欣賞。”
道仙姑搖了搖頭說道“可是這船上的憐人戲子都是被人擄來的。”
“一船上的人都是擄來的?”匿雲難以置信。
道仙姑道“是啊!想是滄浪城地處偏北,不知這彩戲班的真面目。”
匿雲疑惑道“有何真面目?”
道仙姑說道“先生可知道,這彩戲班不是中原之物”
“這紅船本是延西而來,沿江而下。”
“不錯”道仙姑接着說道“南疆有一流派叫做彩戲峒。這彩戲峒不似別的流派,門派沿襲下來只有一人。這師父就是徒弟,徒弟就是師父。絕不會有第二個”
“一人一派傳承下來,也算不得江湖怪事。”匿雲說道
“是的,這彩戲峒傳到第十五代傳人彩戲子手裡。這彩戲峒就發生了變化。”
“變化,什麼變化”匿雲說道
“南疆多毒蟲猛獸,彩戲峒其實是一個民間醫者自己創的流派。這流派本身是替南疆人醫治疑難雜症的。”道仙姑說道
“如此說來,這是一個俠義的流派”匿雲說道
“城主說的對,可在彩戲子這一代。就變了。”道仙姑說道
“變了?”匿雲問道
“這彩戲子本憐人出生,是前一任峒主半路收養的。這個彩戲子原本還是個純真之人,可是當憐人那些年見慣了金銀細軟,綾羅綢緞。心性已經變了。變得物質,變得愛財”
匿雲聽了不免嘆息“任誰待在那種環境下,也會被腐蝕的。這彩戲子真是個可憐之人啊!”
道仙姑道“匿城主如果知道她做了些什麼,就一定不會覺得她可憐了。殊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
匿雲問道“仙姑何意?”
道仙姑道“這憐人雖然愛財,倒也聰明伶俐。盡得前一任彩戲峒主真傳。只不過她不思醫病救人。愈加追名逐利。貪財愛榮。這真是一個醫者的悲哀。她將彩戲峒的麻藥配方改了一改。變成了控制人的**。於是造舟依江而下。專門擄些漂亮的姑娘。用來唱戲賺錢”
“一個醫者心腸盡如此歹毒。”匿雲說道
“所以這種人並不值得可憐,只是覺得可恨。彩戲子將擄來的女孩餵食一種叫做意亂行癡散的藥來控制她們,一旦斷開服用,這人就會精神失常,失憶。變成瘋子也不無可能。只能不停的服用。”道仙姑說道。
“這樣的人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仙姑覺得那孩子可是中了這等**”匿雲道。
“城主描述的症狀有些相似,不無可能。並無親自見過,也不能肯定。”道仙姑道。
匿雲一聽,懸心之石似已放下。問道“可還能救。”
道仙姑回道“一言難盡,我得先見其人。纔可定論。”
這夜盜六七自離了煙飛江,一路飛奔來到了自己的漁村。這個他們生長了幾十年的漁村。
這原本是洋溢着幸福笑聲的漁村,如今卻變的死氣沉沉。笑聲變得安靜,幸福也成了昨天。
夜盜六七並不驚訝。因爲這樣子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他們難過,是因爲破屋內的一雙雙眼睛。這些眼睛有大的有小的,有清澈的,有渾濁的。但是他們的眼中都有一種光,這是希望的光芒。他們難過,因爲這些目光本該都是自然的,本不會流露出這種渴望之色。可是如今......。
夜盜六七已不敢再想。緊緊的抓着手中的布袋走向了拐口的小屋。他們不會鬆開這個布袋。因爲這個布袋纔是使漁民重返光明的希望。最後的希望。
這個小屋有他們要等的人。
好暗的一間屋子,比任何一間屋子還要暗很多。就像染上了漁村壓抑的顏色。但這種壓抑本就是這間黑暗屋子中坐在黑暗中的那個人給的。而夜盜六七卻還要爲這個人賣命。因爲夜盜六七已別無選擇。
還記得他們以前打的魚,那些活蹦亂跳的魚兒就是他們砧板上的魚肉。而如今,他們就像是別人打的魚一樣,成了別人砧板上的魚肉。現實的嘲諷就是這麼直接,他們無法理解,卻不得不接受。
他們交上了那個東西,那個原本不屬於他們,那個原本他們不想打劫的東西。那是個盒子。一個關係到全村人性命的盒子。然後他們就只能看着那個人。
他們的額頭已經出汗。喉嚨已經乾結,緊張的已經說不出話。
也許他們早就猜到的了結果,可是他們還是想試一試,機會有總比沒有好。但是結果總會往人們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難道這就是他們的命。
從此以後就沒了這個漁村,也沒了夜盜六七這羣人。煙飛江上似盜非盜的俠盜也沒有了。夜盜六七的努力並沒有挽回其他無辜的人。他們生命卻被人人看的一文不值。
徐仁他們在小童的帶領下又來到蒼狼峰。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來這個地方了。,而這次他們卻有更重要的事。
在這麼密的林,這麼大的湖找個洞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仁第一懷疑的就是這萬花林,因爲這萬花林的霧始終讓人難以理解,雖然小童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好奇心的趨勢還是會讓他堅持。
其實他懷疑錯了,若是這門在這萬花林中。豈不早就被找着了。海蜃偵查手段是毋庸置疑的。秘密自然不在這萬花林中。
徐仁無奈的看着湖面陷入沉思。他實在想不通這門會在哪呢?
一陣風吹過,觀影湖的水漾起波紋。白雲的重影被攪碎。一片一片。
徐仁笑了。笑得很開心。
引翎門內,焦急的衆人已經坐好。匿雲也已經靠在椅子上。
徐仁他們也已經回城。
徐仁從油布中抽出一張圖紙交給了衆人。這圖紙上印着的是奇怪的花紋。
“這是什麼”羿笙問道。
“這是鑰匙的關鍵。”徐仁道。
“關鍵?”
“是,這花紋正是從那鑰匙孔中拓下來的。”徐仁回道。
“你們找到今侯洞了?”道仙故驚問道。
徐仁點點頭。
“那個洞在哪”道仙姑接着問道。
“就在觀影湖底。”覺夢寒道。
“在湖底?”
“是,若不是師弟大膽猜測,只怕這洞口未必能找到。”覺夢寒回道。
徐仁道“一開始,我是懷疑這萬花林。因爲這萬花林的霧氣確實詭異。即使小童跟我講了緣由,我也是似信非信。我在想着會不會是前人布的陣法用來保護着今侯洞。後來我發現是我想錯了,那確實是個自然現象。”
道仙姑道“想是海蜃沒有找到這洞口一定也是這霧氣的緣故。”
徐仁道“應該是的,因爲這霧氣確實太奇怪了。任誰看到都會不自覺的走進去的。”
“可是誰會想到這洞口會在湖底呢?”羿笙道。
“這個確實有些匪夷所思,後來我想了想。似乎可以理解。此事年代久遠,就連二位前輩也不知道洞口所在。也許這觀影湖正是後來纔有,淹沒了洞口也是有這種可能的。加上石壁的反光。纔會有重影這一幻像。”徐仁道。
“起初師弟提起,我們還是不信。結果下水一看。果然洞口就在湖底。”覺夢寒道。
“那這圖紙?”羿笙道。
趙拈回道“進去之後別有洞天,卻是被一石門擋住。這紋理就是從那石門孔中拓下來的。”
匿雲接過圖紙細細的端詳起來,驚呼道“這是三紋杵!”
“三紋杵?”衆人叫出了聲。
“三紋杵是什麼?”羿笙問道。
“這是滄浪城金家的祖傳兵器。這紋路就是這三紋杵的三個面的花紋。”匿雲道。
“匿叔你確定就是金家的三紋杵?”徐仁問道
“金家與我匿家是世交,我不可能認錯。我只是奇怪。三紋杵的花紋怎麼會在這金翎洞。而這金家與金翎箭有有什麼關係?”匿雲道。
道仙姑恍然大悟“我想先祖所傳並不是什麼三把鑰匙。而是與三有關的東西。所以這鑰匙未必有三把,有可能只有一把,可能就是這三紋杵。想是這金家也是這金翎箭的參與者之一。”
匿雲道“要想知道這其中緣由,還得去一趟北海。”
徐仁驚呼道“若真是這樣,海蜃的人一定先去了北海。他們的消息一向靈通。動作也很迅捷......”
徐仁還未說完。
城內就傳來敲鑼聲。城北煙霧瀰漫。巡城的門衆連忙走來。“門主,城北馬寮失火。馬羣受驚,衝出馬圈。在城內奔走。”
門衆剛說完,一陣陣馬蹄馬嘶聲傳來。
徐仁道“海蜃一定去了北海,故意藉此擾亂我......”
羿笙大呼一聲“通知三營衛長,與我一同救火,安撫城衆。”
“是“傳令官道。羿笙已經帶着三少趕去火場。
“報,鴿籠被毀。鴿羣飛走了。”羿笙走後,門衆又報。
道仙姑大驚“這必是海蜃的人從中作梗。如今漠城混亂實在分身乏術。”說完道仙姑已經看着匿雲。
匿雲思忖片刻,看了看徐仁覺夢寒道“二位賢侄,如今只能麻煩你們一趟。將消息帶到滄浪城,待我傷愈,再回城相議。”
徐仁,覺夢寒點頭相允。
雲渡城,築閣內。豐前守在閣內喝着茶,時而在細品,時而一飲而盡。像他這種人似乎總有時間做些很悠閒的事。
茶聖陸羽曾經說過“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茶之爲用,味至寒,爲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
豐前守如此悠閒的用這茶,難道骨子裡、是一個儉德高尚之人不成?
誰會知道?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現在的心情一定不差。因爲他得到了一個很有用的消息。而他又有足夠的把握利用好這個消息。對他而言一切似乎就在他的掌控中。
“守主”門人來報“日出和尼子來了”
豐前守放下茶具說道“貓組傳來消息,這金羽跟北海金家的祖傳兵器有關,你們即刻前去北海,借他的兵器。”
日出,尼子諾諾道“是”
日出。尼子走後,日向,毛利已經進閣。
豐前守端起面前的茶盞,問道“漠城的事做的怎麼樣了?”
日向道“漠城內已經混亂一片,馬寮,鴿籠盡毀。他們暫時還無法行動。”
豐前守看着遠方道“我已命尼子,日出先行趕往北海。你們與我一同前往。沿路阻擊海蜃的衆人。”
日向道“漠城的人如今已焦頭爛額,未必有空能伸出援手。”
豐前守冷笑道“你錯了,他們中總有人會管這些閒事,而我等的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