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絡裝傻的功力我早就見識過,但他在我面前裝傻時更像個無賴,可這會兒他卻冷着一張俊臉,寒氣逼人地和王適熙裝傻。
王適熙也不是省油的燈,不輸楚絡,“怎麼?山狼當家的不會是不知道自己的後山放着皇餉吧?莫非寨子裡有誰揹着當家的放的?”
哥美眸斜揚,眼裡的笑意難掩。
有什麼好高興的,我有些疑惑,哥把頭低下來,在我耳畔輕輕道:“有人終於沒耐心了。”
看樣子,哥似乎就在這兒等着王適熙沒耐心呢。
楚絡素寒之氣依舊,他不動聲色,與王適熙針鋒相對,“後山是我山寨的禁地,裡邊兒放了什麼東西,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再說,皇餉丟了,自然有朝廷出面,暗夜門這麼着急,未免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嫌疑吧?”
王適熙既然是盞省油的燈,就斷然不會去做費油犯傻的事兒,他也不和楚絡繞圈子,“暗夜門和朝廷的關係,你比誰都清楚,不是麼?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天來,除了要堵着靜兒不讓她回京,還得去看看皇餉,那件案子已經拖太久了,再拖下去,”他看看我哥和皇甫勳,“只怕大家都不好交差。”
楚絡睨着他,眼裡看不出是什麼情緒,片刻,“好,看在今天你替我留下了她,我就帶你去後山看個究竟,也好讓你交差時好說些。”
哥的眼裡劃過一絲陰鷙,瞬間沉隱了下去,變成了一抹淺笑浮上了絕美的容顏,軟磁的嗓音裡浮起暗刺,“當家的怎麼突然這麼好心了?”
那絲陰鷙恰好被一旁的我收入眼底,楚絡的決定,不是哥的意思,他這麼決定,是在氣哥決定送我回京嗎?脣邊漾起一抹苦笑,恆王在等我進宮的事,大概就只有我自己不知道了。
不過,楚絡真的會爲了這件事違逆哥?還是,他做了別的打算?
“霍大人不高興嗎?皇餉的案子能交差了,最高興的不應該是你這主辦的監察御史嗎?”
兩粒石子飛出,襲向我身旁的王適熙和哥,他倆側身避開,就在此刻,只見楚絡右手軟鞭一揚,長鞭在陽光下泛起點點銀光,我不避不閃,任由鞭子纏上我的腰,把我重新捲到楚絡懷裡。
王適熙的玉骨扇已經伸出,卻因爲我的不避,怔怔地停在了半空,濃眉緊擰。
見我沒避,楚絡的心情似乎很好,淺淺一笑,“你不生我氣了?”
“不生了,”我從他懷裡跳出來,在他身邊站好,同樣淺笑着還了他一擊,“你心裡舒服點了?”
“現在舒服點了。”楚絡拉住我的手,便轉身向林中走去,也不管王適熙他們是不是有跟上來。
“不許回京。”握着我的大掌狠狠捏了兩下,“更不許揹着我偷偷回去。”
楚絡剛纔的驚慌失措已經完全被蠻橫不講理所取代,可奇怪的是,我心口的暖意竟然在一點點擴散,烘得我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到時候再說吧,我爹孃都在陵京,總不能老不回去,”我心情突然大好,故意沉着臉揶揄他,“至於揹着你偷偷回去的事,我再說一次,是因爲你一晚上都沒回來,所以我纔沒能找到機會告訴你。”故意把一晚上沒回來念得重重的,我拿眼角偷偷瞟着楚絡,看他有什麼反應。
玉手再遭荼毒,楚絡捏得不,眸子裡因爲笑意而愈發的黑亮,“你故意的。”
“不要回去,我們就在這兒,其他哪兒都不去,不去皓月陵京,也不去北耀燕都,把你娘接來,我會好好奉養她的。”
沒有提爹,爲什麼,我們都清楚。
要和他留在這裡嗎?他是真的想離開我哥了吧,可昨天他明明都還對哥恭敬有禮,只才過了一晚,爲什麼就突然轉變了?
如果真能那麼簡簡單單的活着,不理會那些勾心鬥角之事,與他同在這山林之間愜意人生,求之不得!
原來這片林子可以直接通向後山暗門,只是不懂九宮演繹的人,很難找到正確的方向。
路程不遠,不到一刻鐘便到了。早知道這片林子還可以按九宮方位尋到出路,那晚我就不傻乎乎的照着八卦陣遊了那麼大一段了,要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在水底閉氣了,難受死了。
在湖邊的淺巖停了下來,巖上的乾九,幹二,御七與虛五四個方位仍舊是空着的。楚絡拉開領口,露出了一塊羊脂白玉環扣,他把環扣取了下來,對準這四個方位,分別扣了應有的次數。
淺巖頓時從中而裂,像兩邊緩緩移開,山間赫然出現了一道石門,門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小圓窩兒。
楚絡把環扣放到了石門上的那個圓窩兒上,不差毫釐,隨着環扣的向上移動,石門向後面推開,一條暗道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楚絡拿下環扣,戴上我的脖子,一切都那麼自然,彷彿那環扣一開始就是戴在我身上的一樣。
王適熙的眉擰得更厲害了,就連哥的眉也蹙了起來,皇甫勳站在他們身後,只是眼裡閃過詫異,也未外漏。
我回頭看着哥,哥不會在王適熙面前露底,但也應該不會任由楚絡把皇餉就這麼拿給他拿回去交差吧。
哥依舊沒動聲色,但作爲哥哥,他開口了,“靜兒,官賊不兩立,你還是過來哥這裡,安全一點。”
“她不會過去的,”楚絡定定地看着他,“她是九山十八寨的壓寨夫人,她是我的。”
我點點頭,“哥,我決定要和山狼留在九山十八寨,等過一段時間閒下來了,我再和他一起回家看爹孃。”
哥,我覺得累。
暗門已經徹底開啓,楚絡拉起我,走了進去。
皇甫勳跟着我們進來,王適熙袖口一甩,竟然轉身離開了,哥凝着石門好一會兒,才踏入密室。
眼前是滿滿幾十個箱子,緊靠着牆壁排放着,每一個箱子都由三柄鐵鎖牢牢鎖着,箱子頂部已經積起一層薄薄的灰,似乎從搶回來後,就一直放在這裡,從沒有動過,連打都未曾打開過。
“只有這些?”皇甫勳看到眼前的箱子,詫然一驚,疑惑脫口而出。
箱子不足嗎?從那層薄灰就可以看到楚絡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東西,他也不可能連這麼多都交出來了,單單藏那麼一兩箱。
我哥一雙黑眸也眯得細長,在箱子上打量了兩圈,“你只搶了這些?”
哥這話,不對!
“朝廷不是告示說這批皇餉共有二十三箱黃金嗎?”楚絡不答反問,“現在二十三箱黃金都在這裡,我動都沒動過,難道兩位還不滿意?還是,告示裡沒寫全,朝廷瞞着老百姓還運別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