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着,她的手已經微微地動了動,原本夾在指縫中的微型竊聽器已經被她不動聲色地放在了莫嫂的身上。莫嫂自然絕不可能想到瀟琳琅會有這一招,況且理智漸漸恢復的她已經聽到了瀟琳琅方纔說的那句話,因此必然的,她的臉色不由微微變了變,變得比剛纔更加不自然起來:“啊……我……是,你說得……對,琳琅,幸虧你肯體諒……那個體諒我想要報恩的心情,那個……琳琅,你不要怪我,不是我狠心無情,一定要拆散你跟端木先生。實在是因爲咱們做下人的,是不能跟主子爭的,何況咱們又欠了金家兩條命……”
“行了,媽,你不用說了,我明白。”瀟琳琅打斷了莫嫂的話,站起身往廚房走去,“折騰了半天,你肯定也餓了,我馬上去做飯,你先休息一會兒,啊?”
說完,瀟琳琅便進了廚房,並且將門關了過來。莫嫂簡直按捺不住自己激動喜悅的心情,恨不得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瑞綺絲,好博得她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和一句真誠的感謝。可是因爲瀟琳琅還在,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那麼急切,只得耐住性子坐在了沙發上,期盼着瀟琳琅吃了午飯之後趕緊回公司。
不多時,瀟琳琅便做好了一菜一湯,端出來放到了桌子上,招呼莫嫂過來吃飯。畢竟剛剛用那麼激烈的手段逼迫了自己的女兒,所以莫嫂多少有些訕訕然的意思,答應一聲走了過來,悶聲不響地吃着午飯。嘴裡雖然吃着,但是因爲有心事,莫嫂根本是食不知味,並且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偷偷觀察着瀟琳琅的表情,似乎生怕她會突然反悔一樣。可是瀟琳琅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很平靜,剛纔的事情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不但跟莫嫂有說有笑,而且不時地幫莫嫂夾菜添飯,完全就是一個女兒對待母親應該有的態度。莫嫂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居然第一次覺得心裡有了一絲淡淡的歉疚,覺得自己那樣對待瀟琳琅,實在是有些太不應該了……
總之不管怎麼樣,一頓飯還算是平靜無波地吃完了。收拾了碗筷之後,瀟琳琅便出門回公司上班去了。因爲太盼着瀟琳琅趕快離開,所以莫嫂根本沒有注意到瀟琳琅在出門之前,曾經頗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有着太多說不出的含義。
好不容易等瀟琳琅離開了,莫嫂立刻跳起來衝到電話旁抓起了話筒,然後勉強命令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撥通了瑞綺絲的手機。還好,瑞綺絲就在賓館,而且聽聲音應該是剛剛午睡起牀,所以顯得十分慵懶。聽到莫嫂說有要事跟自己說,她馬上就想到一定跟端木洌的事情有關,所以來不及掛斷電話便衝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問道:“什麼事什麼事?是不是瀟琳琅答應跟洌分手了?”
莫嫂含着微笑點了點頭,看着面前瑞綺絲說道:“是的,小姐,我好說歹說,總算是勸得琳琅答應跟端木先生分手了,小姐,以後你可以跟端木先生在一起了。”
“太好了!”瑞綺絲一聽這話自然喜上眉梢,高興得手舞足蹈,彷彿終於打了一個大勝仗一樣,“莫嫂,你終於有點用處了,不錯,啊,不錯!過去你老說是你女兒救了我,可是現在呢,我們都看到她明明活得好好的,所以我根本不欠你的,是不是?現在你爲我做這麼一丁點事,也是應該的,我也不用說太多感謝的話,是不是?”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費盡心力,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之後才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之後,瑞綺絲居然還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莫嫂臉上那好不容易出現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而且生平第一次,就像對瀟琳琅感到歉疚一樣,她在面對瑞綺絲的時候眼睛裡射出了一抹掩飾不住的怒火,並且嘎聲說道:“你……”
“行了!甭廢話了!”只可惜一個你字剛剛出口,瑞綺絲就打斷了她,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莫嫂,事兒呢,已經辦完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金家你也就不用再待下去了。這就帶着你的寶貝女兒走吧,離開金家,去哪裡都行,免得我一看到瀟琳琅就生氣!”
瑞綺絲的話聽入耳中,莫嫂自然是大驚失色,而且有好一會兒她都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瑞綺絲絕不可能把自己趕走的!想想看啊,她想盡了辦法,抹脖子上吊地尋死覓活,終於逼得瀟琳琅點頭答應跟端木洌分手了,唯一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能夠留在金家,不讓瑞綺絲將她趕出去嗎?怎麼現在她已經把瑞綺絲交代的事情做完了,瑞綺絲還要趕她走呢?那她費那麼多勁是爲了什麼啊?拍電影嗎?
所以好一會兒之後,莫嫂纔不敢置信一般看着瑞綺絲開了口,抖抖索索地問道:“小姐,你讓我走?你不是說,只要我能讓琳琅離開端木先生,你就不會趕我走了嗎?怎麼現在……”
“對啊,我是說過,而且我也沒說要趕你走啊!”瑞綺絲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妥,所以依然大刺刺地說着,還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額前的劉海兒,要多悠哉有多悠哉,“莫嫂,我先前說的是如果你不能勸服瀟琳琅,那我就把你趕出金家。現在你完成任務了,所以我是請你離開金家,回去跟着你的女兒安享晚年,這完全是兩回事嘛!對不對?你想想啊,你都伺候了我爹地媽咪二十多年了是時候退休回家享享清福了,是不是?你女兒長得那麼漂亮,隨便傍個大款什麼的,你後半輩子也吃穿不愁了,對不對?所以你不用擔心離開之後會餓死……”
這還叫人話嗎?要瀟琳琅隨便傍個大款,然後用賣身的錢來給母親養老?瑞綺絲,你的腦子秀逗了?是誰給你的權力,讓你這樣糟蹋別人家的女兒?你以爲你自己是什麼好東西了?
這些不是人話的話讓莫嫂的嘴角劇烈地動了起來,眼睛裡又流露出了那種深沉的悲哀,好像瑞綺絲已經變成了多麼不可救藥的人一樣。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掙扎着搖了搖頭說道:“不,我不要離開金家,我不想享什麼清福,我也不想安度什麼晚年,我只想永遠留在金家,永遠伺候你們……”
“得了吧!我不稀罕!”瑞綺絲一揮手,阻止了莫嫂的表白,語氣裡有着掩飾不住的厭惡之意,“告訴你,我看到瀟琳琅就生氣,我是絕對不會讓她留在金家的!不僅如此,她最好立刻從青花·蝶韻辭職,離開公司,不然我也一定會把她辭退的!”
聽聽她那語氣,似乎她已經是青花·蝶韻的半個主人,是端木夫人了一樣,這就開始對員工們行使生殺予奪的大權了。當然這些都不是莫嫂想要關心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留在金家,所以她不假思索地說道:“那沒關係!琳琅可以走,讓她離開金家,離開公司,讓我留下來伺候你們,你看怎麼樣?”
“哎呀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想要一個沒用的廢……沒用的人在這裡礙手礙腳!”看到莫嫂如此糾纏不清,瑞綺絲顯然厭惡之極,所以不管不顧地說着,幸好她還念着莫嫂勸服了瀟琳琅的恩德,所以臨時將“廢物”這個詞換掉了,“莫嫂,你給我聽好了,不要等我開口趕你你才走,那樣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知道嗎?等我爹地媽咪回來之後,你就去主動跟他們說,你想辭職不幹了,跟女兒一起生活,至於其他的事情,你最好給我把嘴閉得緊緊的,一個字都不要多說!明白沒有?我要去找洌了!”
看着瑞綺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莫嫂簡直欲哭無淚。折騰了這麼多天,最終的結果居然與自己最初的願望完全背道而馳,這……這豈非是一個莫大的諷刺嗎?如果最終自己依然要離開金家,那麼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想到此,莫嫂不由一咬牙,緊跟着衝出了房門,徑直來到了金約翰夫婦的房門外,砰砰砰地敲響了房門。
急促的敲門聲顯然驚動了裡面的人,所以藍若雲接着就過來把門打開了,當她看到門外的莫嫂哭得淚流滿面的樣子,不由嚇了一跳,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拽了進來,小心地問道:“莫嫂,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夫人!求求你!不要讓我走!”莫嫂傷心絕望之下,居然撲通一聲跪在了藍若雲的面前,緊緊抱着她的雙腿苦苦哀求着,“不要讓我離開金家,我不想走,我想一輩子伺候你們……”
藍若雲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莫嫂的舉動給驚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忙彎下腰抓住莫嫂的手腕,想要將她拉起來:“莫嫂,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這麼大年紀了,居然給我下跪,你這不是要折我的壽嗎?快起來再說!”
當下藍若雲半拖半抱,而且一旁的金約翰也趕緊過來幫忙,這纔將莫嫂拖起來,讓她坐在了沙發上。抽了幾張面巾紙遞給莫嫂,讓她擦了擦臉上的淚,並且等她平靜了一會兒之後,藍若雲纔不解地問道:“莫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好好的你這是爲什麼呀?哭天搶地的不說,還……”
莫嫂本來已經略略平復了些,可是聽到藍若雲的話,自然又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因此她鼻子一酸就要再次落淚。幸虧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必須先把正事說出來纔可以,所以她忙吸了吸鼻子,臉上露出了央求的神色:“夫人,請你發發慈悲,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剛纔小姐對我說,要我帶着琳琅離開金家,永遠別再回來了!我……我不想離開金家,我想一輩子伺候你們,求求夫人讓我留下吧!”
原來就爲這事?藍若雲一聽之下反而大大地放下了心,她並不知道瑞綺絲在背後是如何逼迫莫嫂的,因此她只是簡單地將莫嫂的反應看作是捨不得離開金家,而並沒有多想地微笑着說道:“莫嫂,你也不用這麼傷心,因爲絲絲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你已經伺候了我們二十多年,如今年紀也大了,是該好好歇歇了!當然如果你沒有找到琳琅這個女兒,我們自然會讓你一輩子留在金家,讓絲絲給你養老送終。可是現在,你已經找到琳琅了,那我們自然不能再繼續讓你受累伺候我們,是不是?不過莫嫂你放心,這些年你在金家做事,該得的報酬一分也不會少。而且依洌那樣的家世,只會讓你過得比現在更好,而琳琅又是那麼乖巧懂事、溫婉和順的好孩子,他們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的。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照道理來講,藍若雲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只要是個正常人就絕不會再有什麼不同意見的。然而莫嫂偏偏就像是個極不正常的人,因此她根本無心聽藍若雲說了些什麼,唯一聽懂了的一點就是藍若雲居然也贊同瑞綺絲的話,要讓她留下來,根本沒打算帶她回美國去!意識到這一點,莫嫂顯得更加驚恐而惶惑,若不是藍若雲一直扶着她,她險些重新從沙發上溜下去跪在了地上,而且口中急不可耐地說道:“不不不!我不想留在這裡,我也不想跟琳琅過什麼更好的日子,我只想永遠伺候你們,伺候小姐,夫人我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一分錢的報酬都不要,我只想留下來……”
莫嫂的反應實在太過奇怪,因此就連藍若雲都覺得不對勁了,不由眉頭一皺說道:“莫嫂,你怎麼……怎麼這麼奇怪呢?琳琅是你的女兒,你好不容易纔找到她,怎麼你一點都不想永遠陪着她,共享天倫之樂呢?整天就知道小姐小姐的,是不是女兒丟了二十多年之後,你已經徹底把琳琅給忘記了?”
“夫人,我……”莫嫂有些張口結舌,想要說些什麼卻無言以對,唯有眼淚依然在不停地流着,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我……我……”
“好了,你不用說了,”藍若雲搖了搖頭,而且眉頭已經微微地皺了起來。莫嫂對瀟琳琅如此冷落,說實話藍若雲非常不滿,在她的預想之中,這顆明珠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了,莫嫂應該把她捧在手心裡小心地呵護着纔可以,可是她居然如此……簡直太奇怪了。所以藍若雲搖着頭說了下去,“莫嫂,現在你已經跟女兒團聚了,那麼如果繼續要你留在金家做事,就算我肯答應,琳琅也不會答應的!什麼都不用再說了,琳琅馬上就要跟洌結婚,所以她會留在中國,而你,也要留在中國,不需要再跟我們回美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