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四處都亮地晃眼,不止亮,還帶着近四十度的高溫,地上的沙礫、遠處的巖山、身後的土丘、模仿着三叉戟的大仙人掌,還有一隻因爲好奇而往這裡瞥的土撥鼠。
美國亞利桑那州,索諾拉沙漠。
四個年輕人,蕭遠悠、高橋颯、英仁、淺間純,一夥正在沙漠裡徐徐前進着,徒步。
“主公,要喝水嗎?我這裡還有一些。”高橋在旁邊喘着粗氣向蕭遠悠遞着水瓶,寶特瓶裡還有四分之一的礦泉水,大概只有一百毫升的樣子。
“不用不用,我這裡還有。”蕭遠悠晃了晃自己水瓶裡的水,滿的,瓶蓋都還沒開。
同行的一男一女看到蕭遠悠的儲水狀況,紛紛投來難以置信的目光。
因爲他們四個已經在沙漠裡徒步走了兩個小時了,前進大概十公里左右,正常人帶一瓶水絕對不夠,但蕭遠悠走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過。
高橋擦着汗問道:“主公,關於抗熱,您有什麼特別的技巧嗎……”
“技巧就是……呃,說了也沒用……”蕭遠悠看了看那邊那倆,嘆了口氣:“喝嗎?”
淺間就跟初次見面時一樣,除了哭還是哭:“嗚嗚嗚……”
“謝、謝謝……剛剛也麻煩你了。”
之所以“剛剛麻煩你了”,是因爲他們剛剛墜機過,蕭遠悠力挽狂瀾。
……
當然不是直線掉下來那種,那樣的話飛機空中解體,超人來搶救都救不活,更別說還能像現在一樣有力氣哭有力氣喝。
飛機失控時機長吼了幾嗓子,然後跳傘了,吼那幾嗓子大概意思是:“對不起!有人用我全家老小威脅我啊,你們事後找人去找正主啊!”
其他乘客還在懵逼的時候,蕭遠悠揉着太陽穴,先拿穩了行李,不急不慢取出了佩劍。
之所以能夠這麼淡定,是因爲他今天上飛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趟旅程一定會充滿了心驚肉跳——飛機上就仨人。
一個皇太孫,一個神宮大巫女,看到這兩個傢伙包機的時候,基本上就一陣惡寒——李師孚又在搞毛。
每逢上飛機必睡的蕭遠悠這次睜着眼睛眨都很少眨,然後在飛機撞山之前整理儀容、緩解心情、取出行李、飛劍出鞘,一拉緊急出口,踩着劍就準備御劍飛仙。
然後那倆被開艙門時候的吸力給一起吸了過來,三個人拉在一起,蕭遠悠勉強把這兩個人帶着一起往下晃晃悠悠飛,結果機艙裡還躲着一個高橋颯,說是暗中保護,實際上是暗中添堵,四個人撞成一團,差點像四塊餅乾一樣從兩千公尺之上自由落體降落摔成夾心餅。
幸虧在高橋落下來的時候蕭遠悠開了個【林意二階】,緩解了高橋下落時的衝擊力,高橋空中一個打挺,穩穩落在飛劍上。這才平安落地,降落之前還有幸看到遠處飛機撞山爆炸的場面。
蕭遠悠皮笑肉不笑地嘟囔了一句:“壯觀。”
時間回到現在——
英仁也真是有紳士風度,拿了到水先給淺間純喝了,自己只抿了一小口就還給了蕭遠悠。
“巫雲前輩,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你高中畢業了嗎?”蕭遠悠先問了句無關緊要的。
英仁愕然,還是規矩地回道:“我升學已經一年了。”
“難怪難怪……”他已經不是日本高中生了,蕭遠悠點了點頭,又道:“你的護衛們呢?森小姐和大空先生?”
說到大空時,高橋一陣不自在地看了看四周。
英仁一邊想一邊回道:“老師說要我一個人去,就把他們留下了,他們很想一起來。”
“唔……”蕭遠悠轉而問淺間:“那巫女小姐,你的保姆呢,宮崎和村上小姐?”
淺間邊哭邊道:“她們……她們……也讓我……一個人去。”
東亞宗教在這兩年期間已經發展的相當厲害,神職人員的社會地位不斷在提高。而在這種情況下,宗教上地位非凡的三個人被莫名其妙召集起來,顯然不是巧合。
蕭遠悠看了看當頭烈日,道:“現在先不談這些了,找不到安身之地的話,說什麼都是廢話。”
英仁道:“所以纔想知道巫雲前輩有什麼辦法。”
“走。”
“嗚嗚嗚……”淺間用哭聲抗議着這個辦法。
英仁道:“我們不知道這條路前面有沒有城市。”
“城市我是不知道啦,但應該有公路。”
兩人瞧了他一眼,視線在問:你怎麼知道?
蕭遠悠做了個高空墜落的手勢:“雖說剛剛風景獨好……但你們還真當我在看風景啊?”
高橋抱着手臂也點頭:“在下也看到了是也。”
“話說你們走了兩個小時纔想起來問這茬嗎?是有多信任我?還是完全被嚇傻了現在纔回過神來。”
兩人臉上一紅。
蕭遠悠像個老大哥一樣苦笑着搖了搖頭:“沒必要不好意思,第一次遭遇墜機,心情複雜一點的確可以理解。”
“主公,雖說這裡的各位都不是普通人,但即便是在下,也不會常常遭遇墜機是也。”
三人一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蕭遠悠。
蕭遠悠擺着手:“也沒什麼啦,我畢竟比你們大個一兩歲,一兩年裡可是能經歷很多事的。”
三個人齊問:“很多?”
跟着老羅的一年半里,他每三天一次把他往《三國演義》裡面丟。這一年多裡八成的時間是在漢代過的。漢末亂世,修爲練得固然算快,膽子也是越來越肥。期間跳崖的次數都超過十次,除了第一次危險度較高,其他都是靠御劍術保命。對現在的他來說,只要不是太空船,航空器大部分他都敢跳。
“曾經滄海……”蕭遠悠望着遠山,嘆道:“不足爲外人道也。”
三個日本人圍在一起:“気になる(很在意)。”
一路上,看巫女還是抽抽搭搭,蕭遠悠不時找些大家都能聊的話題,以免幾個人在無聊的趕路之中喪失理智和耐心。
“對了,淺間桑,你走了之後,伊勢神宮和淺間神社那邊怎麼辦?感覺我走的時候,你那邊的情況還不太樂觀吧?說是兩宮都占卜到由你擔任大巫女的樣子,我還以爲他們會把你拆開呢。”
淺間想了想,回道:“春夏在伊勢、秋季和冬季在淺間神社?”
“唔……”這傢伙,雖然膽小又愛哭,但實際上已經是日本那邊的宗教象徵了吧,至少二十年內舉足輕重。
“再加上皇太孫,我真是越來越在意了,李師孚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聊天結束,四人再走了一個小時,天色都見晚了,終於看到公路,搭車非常簡單,蕭遠悠就亮了個大拇指——
一輛運着木材的單排小貨車停了:“哎!國人嗎?”
“國人國人。”
“沒時間解釋了,上車。”
四個人坐在貨車上,顛簸之中都鬆了口氣,馬上就睡了過去。
晚上不知道幾點,貨車一停,已經到了一個小鎮,蕭遠悠跟司機聊了聊目前國內的房價和物價問題,各自深惡痛絕一番之後灑淚而別。找個小地方住店,那倆除了自個兒以外其他都丟了。蕭遠悠則是出門不帶錢,或者說他現在的修爲步履天下不需要帶錢。
蕭遠悠在跟着羅貫中的期間,也明白了隱士爲什麼喜歡到處跑,就是因爲沒什麼束縛得住他們,踩着一柄劍,想走就能走。社會中的規則,物質上的無奈,人際間的往來,都不在話下,錢對他們來說很次要。
所以還是多虧了高橋的一點私房錢才進得了旅館。
“這是在下私下裡打工掙的……”
“你還欠着我三億多吶,全拿來!全拿來!”
“嗚嗚,主公好過分吶……”
如此,一羣人才不至於睡公園。晚上,累了一天的衆人洗了澡沾牀就倒頭睡。
次日,衆人聚在一起用早餐時終於有機會開始交換各自所知的情報。
“中原二十一金丹,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
英仁:“老師說過。”
“什麼二十一!沒聽說過?中國人用詞就是喜歡節省字數嗎?真是旁若無人的習慣!”
蕭遠悠驚了,因爲說這話的,是淺間純。
淺間純一把抓住了蕭遠悠的衣領:“幹什麼?這麼看着大爺幹嘛?”
蕭遠悠滿頭問號:“你不是一挺愛哭的嗎?怎麼突然之間……”
“愛哭?哼哼……”她略顯傷感,但又不乏豪情地喝道:“男人只有父親去世的時候才能落淚啊!你這混蛋連這點骨氣都沒有嗎!”
“可據我所知……從我倆初次見面到現在二次見面,都過了兩年了,照這個說法,怎麼令尊還沒死透啊……”
淺間暴怒,三白眼盯着兩人:“你說什麼!”
蕭遠悠回看英仁:“說兩句啊,怎麼回事?”
英仁安然躺在椅子上,目似暝:“夢を見て……”
蕭遠悠一巴掌拍在他肚皮上:“醒醒!隊友鬼上身了!”
“噗……”英仁一個機靈彈起來:“不是夢!淺間小姐!你到底怎麼了?”
“小姐?”淺間一隻腿蜷在椅子上,探着身體貌似凶神惡煞:“本大爺看上去像女人嗎?”
豪放的坐姿春光乍泄,蕭遠悠和英仁別開視線:“挺像的。”
“像!”淺間動手就在兩人臉上一人一巴掌。
她的手法相當精妙,只是單純的探手來打,但蕭遠悠和英仁各自身負修爲卻都躲不開這一掌。直接打得兩人一懵,愣在當場,一直到上路了,兩人才摸着腫脹的臉頰回過神來:“到底怎麼回事……”
淺間以不穿女人衣服爲由,搶了蕭遠悠的衣服和英仁的褲子,然後三人混搭上了路。
淺間邁着八字步,用一身巫女修爲搶了一個多看了她一眼的醉漢,戴着墨鏡叼着草棍當先開路。
英仁和蕭遠悠一路上都在後面戰戰兢兢:“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英仁:“巫雲前輩!你們不是會畫符驅邪嗎!露一手啊!”
蕭遠悠躲在英仁後面:“她這個是情況不明啊,而且現在又沒有做法的法器,再說中原道法派系很多的,我根本沒學過捉鬼的法術!小颯!你不是日本本地宗教的人嗎!去看看!”
高橋流着冷汗躲在最後面:“在下對幽靈鬼怪向來棘手是也……”
“怎麼這種時候你突然又有少女情節了呀!忍者哪裡有怕鬼的!我下命令,制伏她!”
“恕、恕難從命是也!”
到了路邊上,又是搭車,淺間大拇指等車。
這次是一輛十輪大卡,司機是個光頭,肌肉虯結,粗聲粗氣地問:“國人嗎?”
淺間皺眉回看了蕭遠悠一眼,回道:“國人!快!急事兒!”
那人對淺間意外地看了一眼,然後認同般點了點頭:“好!上車!”
淺間坐在副駕駛,和那司機愉快而霸氣地聊着天,鬼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蕭遠悠、英仁、高橋三個人縮在後面。
蕭遠悠道:“到底是不是鬼上身啊,怎麼知道我們在趕路?”
英仁:“或許是承接了記憶。”
高橋:“一定是穿越什麼的……”
到了下個城鎮,淺間還跟那大漢惺惺相惜地擁抱了一個才走。
那邊三個人都驚得掉色了,蕭遠悠對英仁道:“我感覺她比你爺們兒多了。”
“一路上嘟嘟囔囔什麼!還不快趕路!”
蕭遠悠試問道:“兄臺知道我們要去哪嗎?”
“不是鳳凰城嗎?不順路就滾!順路就一起去,婆婆媽媽什麼東西!”
蕭遠悠和英仁愕然,羅貫中和李師孚分別對兩人說過目的地,的確是鳳凰城。而且淺間說的也對,既然順路,的確沒必要多說什麼。
衆人坦然,安安心心上路。
隨後又輾轉了一天,終於到達了鳳凰城,淺間還是沒有變正常的徵兆,但衆人已經逐漸接受這個豪放版的男兒心阿純了,撇開鬼上身的感覺,她比那個愛哭的淺間好處的多。
當晚,衆人又找了一間旅館休息,不過這次臨時加了一個房,因爲豪放般的淺間住進店裡就有脫衣服脫褲子的習慣。雖然蕭遠悠表示無所謂,但英仁和高橋都紅着臉說有所謂。
入夜——
夜色顯冷,在這個不大的清冷小鎮更突顯清寂,幾個陰影裡的行者融入了黑夜,逐漸摸到旅館四角。卻驚動了房頂上一頭雪白的飛狐,狐狸掠過房頂回到了客房內,衆人打草驚蛇,只能隱入夜色。
蕭遠悠倚在窗臺邊,懷裡抱着照離:“昨天也是他們嗎?”
“嗚——”照離點頭。
英仁起身去隔壁房間門外:“淺間桑!有人來夜襲,你們那邊怎麼樣?”
淺間一腳把門踹開,直接拍飛了英仁,鼻血四濺。
“抓了一個,正在拷打,過來幫忙!”
蕭遠悠、英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