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蕭遠悠這裡,他無意中戳中常青藍的兩大最在意的痛楚:年齡和殘疾。談話伊始就已經激起了常青藍的殺機,而他還在鼓裡不知緣由地越說越浪——
“青藍小姐!你想幹嘛?殺我無濟於事,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沒什麼事是用談話解決不了的呀……你看你腿不方便就不要站起來了吧,不不不,不要往我這裡走啊,太勉強啦,在下真的於心不忍,大家還是和和氣氣的——哇!男女授受不親,你我都還未婚娶,還是保持距離爲好,以免閒言碎語壞了名聲啊!”
如果作死是實力的一部分,那麼蕭遠悠已經用這部分實力撐起了自己的六維數據。
當然,也可以往好處看。常青藍氣得臉上粉轉紅,紅轉青,青轉白,白轉黑,蕭遠悠如果再接再厲的話,說不定眼前這人就讓他給活生生氣死了。
顫抖的手、激動的心,常青藍抓住了蕭遠悠衣袖,右手一震已經拍在蕭遠悠胸口。
武家中人把胸口稱爲前心,其膻中、中庭、玉堂、紫宮、華蓋、璇璣穴全是致死致殘的大穴,此外還有多種致命臟器,稍懂內勁的人只要破了外門,正中前心,那麼被破門者就是九死一生。
這一掌下來,估計是沒命了。蕭遠悠嘆了口氣,再睜眼時只怕已是幻境之外。
片刻後——
“哎,常小姐,你的手好冰啊。”
常青藍閉口不語,一滴冷汗從額角留下。
蕭遠悠皺眉想到:有高人相救?還是說我的內力深厚把她給震傷了?不對,這手好冷啊,我是不是中了玄冥神掌啥的,要慢慢玩死我?深吸一口,貌似沒啥痛處,那就是她受過傷?
蕭遠悠確定自己沒受傷,然後後退半步。常青藍的手掌不離他胸口,直往前推了半步。蕭遠悠愣了,一番心理鬥爭之後,又試着退一步,又又退一步,然後頓時絆在凳子上,正摸後腦痛處,前面常青藍也是一個立足不穩,直接撲在蕭遠悠胸口。桌上幾個碗碟被碰倒,蕭遠悠下意識去接,左手接個茶壺,右手接個碗,嘴裡張口叼個盤子。
接住之後才慶幸:“幸虧接住了,要不然外面人聽到——”
噹啷——
“當我沒說。”
“小姐!”白雀兩人正開門進來,看到常青藍壓在蕭遠悠胸口,兩人臉上一陣紅霞,又退了出去:“那邊的,離房門遠些,再遠些。”
恰如其分的誤會。
蕭遠悠正想起身,卻發現常青藍的身體越來越冷,而且開始顫抖。
“扶、扶我起來。”
蕭遠悠眼中兇光一閃:“趁你病要你——”
“你出不去。”
“開玩笑而已,玩笑。”這個時代的江湖家族內,只怕七歲小孩都能跟蕭遠悠平手。
蕭遠悠把她扶起來安置在椅子上,按她吩咐拿來酒壺給她倒了一杯溫酒。
常青藍的神情極爲痛苦,手隨着心臟跳動的頻率大幅度顫抖着,她從袖中拿出一包藥粉,艱難地打開,灑了大半都沒辦法倒進杯中,已經急的滿頭大汗,但越急抖得越厲害。
“看來這是我第一次見識什麼是戒斷反應。”蕭遠悠從她手裡拿過藥包,就像從嬰兒手裡搶糖果一樣簡單。
“你!”
“我也用過這個藥,看一遍就懂了。”蕭遠悠用茶壺裡的熱水沖洗了一個稍大一點的碗,先倒一點酒,然後撒下剩下的五石散,用筷子和勻了,右臂懷抱常青藍,左手喂她慢慢喝下去。常青藍溫順地依在他身上,如哺乳一樣努力吞飲藥酒。
蕭遠悠邊喂邊道:“看我差不多救了你一命,江湖道義有借有還,你把伏火爐還給我,咱們就兩清了。”
常青藍聽歸聽,但嘴裡忙着小口吮酒。
“那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大丈夫一言既出……反正就是那會事兒,你要拿小女子來說事我就只好感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了。”
蕭遠悠手上一痛,常青藍鐵掌已經拿住了他端碗的手腕:“再多說一句話,我便撕爛你的嘴。”
常青藍奪過酒碗,把蕭遠悠反壓在椅子上,然後將藥酒一飲而盡。
就像吸毒結束後的表現,她的瞳孔開始縮小,證明她正在極度的興奮中,眼中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和熙的光線。
皮膚散發出一種飽滿和漂亮的粉紅色狀態,吐息炙熱,神情微醺,理智在恍惚與清醒之間遊曳。
其眼神中閃耀着異樣的光輝,嘴角微笑,顏色歡愉不已。在她的腦海裡,自己已經浸沒在一片溫暖的海洋中,周身無不舒適。
她那種帶着毒性的獨特美感被五石散激發到了極致,伸手把蕭遠悠的手覆在自己臉上、頸中:“好涼——”
是她很熱,她整個人都已經在發高燒的狀態。
蕭遠悠肅然道:“感覺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死的。”
她那歡欣的臉上閃過一絲悲慼:“雲裡霧裡,苦了一生,也不如盡了情便死。”
這句話讓蕭遠悠有所頓悟:許多人辛苦一生,或許就只爲了某一刻能夠盡情。她服散追求的幻覺過於虛妄而不真實,但亂真幻境中到底是真是假還不能定論,甚至連蕭遠悠意識中的現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境。莊周一夢,黃粱南柯。
她撲在蕭遠悠的懷裡,雙腿緊緊夾着蕭遠悠的腿側,胴體相貼,兩手環過脖頸,臉頰湊在蕭遠悠耳邊:“在道長眼裡,這是一種罪罰吧。”
“別人的一己之見,改不了你的結局。”蕭遠悠本身就是一個一意孤行的爛尾作者,編輯、讀者都不能讓他改變結局,而此時,他更是想到孫思邈說過的一些話,淡然回道:“或許這就是你們的道,外道。”
“謝道長……指點。”
她把蕭遠悠抱得更緊,灼熱的肌膚在身上挨挨擦擦,色氣滿盈,溫熱的鼻息掠過耳旁,桃花般的體香中帶着一股引人邪念的誘惑力,讓人浸潤其中難以喘息。濡染晨露、沾衣欲溼,她輕哼幾聲後渾身繃得猶如一張滿弓,漸而鬆懈,蕭遠悠鎖骨上已經留下一片齒印。
蕭遠悠根本沒機會感嘆豔遇不淺,因爲這女人手勁好強,差點把自己勒死,雙肩以下和左腿膝蓋以下已經完全失去知覺。
蕭遠悠癱在椅上,雙肩已經麻木猶如折斷:“這藥,不是正道。”
“我知道。”等她輕輕替蕭遠悠和自己整理衣物時,嬌笑道:“人在精神空虛時,是既不想行動也不聽勸導的。”
“我也知道。”蕭遠悠難受道:“不過,丹爐還來。”
“臭道士——”她神色又漸漸回到之前那樣冰冷,眼睛一眯:“扶我出去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