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洪的感激不是沒有來由的,因爲這三人完全可以不救他,同時三人也有不救他的充足理由。
尤其若是將彼此的位置調換,殷洪定然會毫不猶豫的離開,根本不會選擇出手施救。他們三人原本就是到這裡來探探路,如果他們直接轉身回報,這邊沒有任何特別發現,自然也不會再有人過來多看一眼。
大家在這迷宮中,已經停留了太長時間,每一個人的耐性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所以殷洪的生死,其實就掌握在這三名負責探路的同門身上。
而當初在宗門的時候,殷洪仗着祖輩的蔭澤,對於周圍那些沒有背景的同門,可以說不念半分的同門之情。他不僅霸佔了本該是其他人的修煉資源,更是將一些他惹出來的禍,栽贓到其他同門的頭上。
即便是宗門內的執法堂,已經知曉了這些事情,卻也從來都不曾過問,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幫助殷洪遮掩。
原本殷洪從未將自己這些事放在心上,他也從未對自己所做的事後悔過。直到此時此刻,這三名受過自己不少欺壓和剝削的同門,遠遠就看出了那淡藍色魂體應該是月宗秘法,並推測出是殷洪後,仍舊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施救。
對於殷洪來說,他不僅是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個來回,而是直接就死過了一次,甚至是差一點形神俱滅,連進入輪迴都做不到了。
這一切的原因加在一起,讓殷洪整個人徹底失態了,或者說現在的他,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崩潰的狀態下。沒有經歷過殷洪的遭遇,恐怕永遠也無法理解他現在的心態。
包括眼前這月宗的三名武者,其實他們也並非是第一時間就做出現在的決定。尤其是他們曾經的遭遇,還是讓這三個人猶豫了。
這三人剛剛來到的時候,倒是立刻就發現了,在那空中漂浮的淡藍色光球。如果換了別人,這個時候恐怕還需要思考,那天空上的光球到底是何物,可是他們三人卻根本不需要思考,一眼便已經認出來了。
其實不光是他們三人,差不多任何一位明耀宗弟子,哪怕是日宗弟子看見,也可以認出離魂入月這秘法。
即便只有月宗當中,極少數人才有資格修習到這項秘法,大家對於這項秘法卻並不算陌生。尤其是這靈魂遁離之法施展後,與月宗的宗門標誌十分相似,所以他們三人在看到後,才能夠立刻就辨認出來。
他們三人在看到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反應過來,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行動。他們三人在發現那是離魂入月秘法後,其實是產生分歧的。
在這冰山當中看到有人施展離魂入月,又不會是那位大人物,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猜到了那空中靈魂的主人,他們三人立刻就爭論起接下來要怎麼做。
這三個人各持一種觀點,有人率先提議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現,馬上從這裡退走。可是還有人提議先將對方哄騙下來,然後同時發動精神攻擊,直接將殷洪的靈魂滅殺。
這兩人的建議,顯然是因爲無法原諒,當初在宗門內時殷洪對他們的所作所爲。雖然方式不同,但是都是謀劃着讓殷洪就此隕滅的目的。
只有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師兄,在考慮後否定了另外兩名師弟的提議,還是堅決的要將殷洪救下來。
他提出了兩個原因,一方面是因爲大家同爲月宗弟子,同門之益不能不顧,即便是在宗門內有些私怨,可是如今身處這特殊的環境中,大家應該攜手與共,不能因私怨而致同門性命於不顧。
另外一個原因,他認爲即便是殷洪當初有什麼不對,自己等人如今在這個時候伸出援手,殷洪定然會感激不盡。日後返回宗門後,不僅不會再像當初那樣繼續欺壓和剝削,甚至對於三人還會多有關照。
聽了這位師兄的提議,另外兩人雖然一開始有些不情願,可是衡量再三後,還是最終同意。
其實這三人本性都不壞,所以最後他們一邊聯繫了隊伍,一邊匆匆趕來搭救殷洪。作爲月宗弟子,他們知道殷洪的魂力消耗定然不小,所以將殷洪接住後,便立即用精神力爲其滋養。
也就在數息之間,殷洪感到自己的的靈魂,就已經擺脫了之前那種虛弱至極的狀態。剛剛在苦苦支撐的時候,因爲魂力消耗太過嚴重,他感到自己的意識都開始變得模糊,即便是在秘法包裹下的魂體,也已經變得越來越稀薄。
如今靈魂終於重新開始變得凝實,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寒意,也正在被慢慢的驅散。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漸漸有了一種實實在在活下來的感覺,而自己的意識也在此時逐漸變得清晰。
清醒過來的殷洪,也不再繼續哭着喊着的向三人道謝,也不再繼續賭咒發誓。其他三名月宗同門,對此倒也沒有太過在意,覺得這是殷洪正在全力恢復無暇分心。
只有殷洪知道,剛剛自己太過失態,他在月宗這一代弟子當中,從來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除了幾個同樣背景不俗的弟子外,即便是自己那些死心塌地的親隨,他也從來不假以辭色,更不會展現自己那般懦弱的一面。
可是如今自己如此丟人的模樣,竟然讓眼前這幾個毫無背景的弟子看到,而且自己剛剛還賭咒發誓,做出了一大堆的承諾。如今徹底清醒冷靜下來,殷洪漸漸生出了一絲悔意,內心之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跟自己說些什麼。
便在這個時候,其他的月宗弟子也陸續趕來。他們三人因爲負責探路,所以在向隊伍發出訊號後,便當先來救援殷洪了。
此時其他月宗弟子,也陸陸續續的趕來了,而他們在趕來的路上,其實就已經看到了這邊的大致情況。根本不需要多解釋什麼,他們看到那離魂入月凝聚出的淡藍色能量團,便已經猜到殷洪的靈魂在其中了。
那些陸陸續續來到的武者們,雖然表面上看來大家都有些好奇和吃驚,不過細微處卻是略有一些不同。
有的人神情略顯陰沉,看向那三名出手救了殷洪的同門,明顯有着一絲責怪之意,對於他們救下了殷洪表示自己的不滿。
也有的人看向殷洪那靈魂時,嘴角輕輕的動了動,似乎對於殷洪的遭遇抱着幸災樂禍的態度。
還有少數幾個人看向那三個救人的同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甚至在他們的眼底隱隱有着幾分擔憂之意。
這些人表情各異,也代表了他們不同的內心變化,不過眼看着一名身披長袍之人來到,大家立刻神情一肅,再不敢表露出半分。
來人身披一件淡青色的長袍,風帽將他的大部分容貌都遮蓋了起來,沒有人能夠看到他此時的神情,只是從其步伐看得出來,他此時的心情非常不好。
這人徑直來到了殷洪的身邊,緊接着一股澎湃至極的念力,便如潮水般洶涌的席捲而來,並且迅速的將殷洪給包裹起來。
“洪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這人的念力將靈魂包裹的剎那,立刻便知曉了殷洪的狀態,那包裹在長袍下的身軀也是猛然一震。
那人在說話的同時,擡起手來將頭頂的風帽給掀了開來,露出了一張十分蒼老的臉龐。
剛剛壓抑下去的情緒,在看到眼前這名老者之後,便又一次的爆發出來,他幾乎是帶着哭腔的用精神傳音道。
“三爺爺……,三爺爺您可來了!我被人害的好慘,好慘吶,你要爲我報仇,要爲我做主啊!”
這一次的殷洪是真的徹底不需要顧忌臉面,眼前這老人,是與自己爺爺結拜的兄弟,自己這一次進入極北冰原前,爺爺專門將自己託付給了他,見到了他就代表自己的性命已經無礙了。
此時的殷洪就像是被人欺負的小孩,終於見到了自家大人,所有委屈和憤怒,一股腦的都爆發了出來。他此刻倒是並沒有爲了博取同情,而故作姿態,完全是因爲自身遭遇有感而發。
那老者可不僅僅只是釋放念力,來探查殷洪現在的狀況,他那強大的念力,幾乎瞬間就讓靈魂內消耗的精神力補充了回來。
一般情況下,不同人之間的精神力,是沒有辦法彼此融合的。殷洪的情況比較特殊,在離魂入月秘法下,只要是主動注入的精神力,他都可以直接吸收。
“洪兒放心,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敢動我明耀宗的弟子。不管是什麼人將你害成這個樣子,我殷無流定然會讓他千百倍的還來,你承受過的痛苦,我也要讓他千百倍的品嚐一番。”
這老者怒聲開口,那聲中透出無盡的殺伐之意,周圍的月宗弟子感受着老者身上釋放出的凜凜殺機,一個個都感受到明顯的寒意。
“對了,你的肉身怎麼樣了,是否還能……”
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殷洪便已經悲痛的精神傳音道:“毀了,已經被徹底毀掉了,我的靈魂已經永遠回不到我的身體當中了。”
老者面色陰沉的點了點頭,開口道:“不管怎麼樣,都先要給你尋一具合適的肉體,否則你這靈魂的損傷永遠無法修復。”
聽到殷無量的話後,殷洪心中忽然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傳音給了殷無量。
老者聽完後,先是一怔,接着目光就緩緩的落向那三名剛剛救下殷洪的三名月宗弟子。
那三人本來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他們很快就從殷無量的目光中,讀出了其中的意思,三個人滿臉駭然,怎麼也想不該是他們所推測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