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呆傻的站在那裡,任由着禾青肆意大哭。
或者說,根本是手足無措。
偏偏禾青好不容易痛哭,而且早已經破罐子破摔,根本就是開了閘的山峽,水珠子嘩啦啦的滾着,停都停不住。胤禛只覺得後背鋒芒刺骨,不少聞見風聲走過的總要怪異的看其一眼。
胤禛發懵的這麼看着禾青哭嚎,向上去奉兩句就不知怎麼開口,又是走開了,怕旁人看着更多些閒言碎語。禾青哭得上了癮,胤禛站在一邊,感覺腿都麻了。
最後還是一個姑娘看不下去了,估計是認識禾青的。跑過來張嘴就是好些蒙語,嘰裡呱啦聽得胤禛迷迷糊糊的,禾青就這麼帶走了。
禾青感覺丟人,頭都沒擡,福了福身,順勢依着那姑娘走了。
事後皇上聽聞了這件事,還有意叫了胤禛問話。禾青呆在自己的帳篷裡,都聽說皇上說道四爺管轄太嚴,逼着宮女騎射,手都紅腫了還不依。嘴上又說了幾句,宮女面皮薄,生生氣哭了。
這樣的玩笑話,讓戴姑姑驚疑的看了禾青好幾日。
禾青驚慌自己辦壞事了,心驚膽戰的給四爺請罪。誠誠懇懇的姿態,反而糟了嫌棄,連面都沒見到,就此準備啓程了。
按理說,胤禛也很是冤枉。禾青思想胤禛心性,只覺得自己糊塗,在皇上跟前也不懂事。見皇上似乎就此認理了,禾青只能低着頭乖乖的辦自己的事。一路上走着,漸漸地禾青發覺自己各面的不足。想想宮中宮女多爲蒙古包衣等,都是自小訓練有加,禾青知曉自己精神還有體力竟也吃虧跟不上。鬱悶之餘,又想着四爺之前的囑咐,心頭更是慚愧。
不論胤禛怎麼冷然,禾青依舊把自己擺好位置。四爺來的時候,禾青多費點心思,看着日子天氣,讓底下人煮茶糕點也仔細了許多。若是有事求見皇上,禾青不用胤禛說話就趕緊辦了。
胤禛吃了悶虧,他本就想着禾青是汗阿瑪的奴才,越發進京越發不能太過親近。如今康熙這麼說道一番,雖說也是玩笑話而已,卻讓胤禛當時一個機靈,聯想了許多。看着禾青那一臉愧疚模樣,心安理得的得了好,心底下卻把這事,這人給放下了。
不過一個奴才罷了。
還是個不聽話的奴才。
胤禛興致不高,就這麼冷着。禾青悶着頭,行程緊趕慢趕的,不過一月的時候。而這些日子,禾青讓自己慢慢的學會怎樣做一個奴才。面對皇上,面對各位阿哥,禾青只管低頭辦事。
禾青很明白的知道,這些皇親貴胄,對待她就是一個突發興趣,若是規矩便也樂意多寵寵的奴才罷了。
何其悲哀,禾青卻很明白。
禾青悶着頭,只估摸着又走了一月餘,一日皇上收到書信後,車駕停了下來而後轉着就回了京城。如此一來,禾青才驚覺原來自己這一個月都是走着遠路。如今這才兜轉着回去,估摸是宮中有事吧。
戴姑姑給了禾青一雙花盆底,禾青收起來趕着在房裡的時候,就要換上這個。好在除了一開始的不適應之外,禾青穩着身子,走得很是穩當。
“怎麼不出去?”戴姑姑問。
禾青搖頭,上回她無意行徑,雖然皇上不怪罪,但禾青膽戰心驚的儘量不去任性。如今規規矩矩的,做好自己那份子事兒,禾青就呆在帳篷裡運動身子,自己愉悅歡喜。
戴姑姑也沒多問,隨着禾青去。
反之皇上曉得禾青悶頭清閒,煩悶之餘見禾青站在那處神遊着,總要挑着禾青尋點事兒忙乎起來。儀仗走到了京城,魏珠正把題本收記起來,禾青手裡拿着的都是魏珠挑選之後,大臣請安的奏摺。
左右都是細碎請安的話,禾青念一本,偶爾皇上來了興致,魏珠就要遞上筆墨,供皇上硃批幾句。
車間裡很是悠閒,禾青蹲在一邊,閒着撥開面上的香,隔着外頭越發大的儀仗,裡頭安靜悠哉的有些奇怪。幾陣皇上請安的聲音傳來,震耳欲聾,灌入腦海中。禾青先是嚇了一跳,而後繃着臉的聽了幾聲後,才後覺自己的手都在顫。
又過了許久,外頭傳來的叫喊聲,似乎已經進了宮中大門,停在了正中的乾清宮門口。禾青撩開門簾,低着頭側身把簾子撩起來,守在門口邊。魏珠下了車,只見一位公公領着人跪了下來,“奴才恭迎皇上聖駕。”
魏珠跟着後頭,也跟着跪了,姿態擺的很低。禾青反應這怕是皇上跟前大紅人,最貼身的大總管樑九功了。
皇上走了出來,臉上淡笑着看着樑九功。
樑九功扶着皇上下車,禾青低着頭,緊跟着魏珠的腳後跟一步步走着。
似乎是皇上有意安排,這並沒有禾青所想的大場面請安。禾青完全沒有思緒的跟着,最後被一陌生的姑姑攔着,帶進了一方的側殿,“我是劉姑姑,伺候皇上起居大小事宜,前頭小東子說了,東間小院就是你的寢間了。”
禾青被拉走了正殿,這纔敢四處看了幾眼。順着劉姑姑說的,禾青看着眼前一方園林小院,前頭一方正堂。光是看着,便是極好的地兒了。禾青顯得很驚喜,回頭看着劉姑姑,一臉歡喜,“勞煩劉姑姑這一趟,禾青很是喜歡。”
“喜歡即好。如今尚早,姑娘快去拾撿一番,晚了再去正殿。”劉姑姑顯然是少言寡語的人,雖然人和善。
禾青也不太介意,送走了劉姑姑,圍着一道垣廊環看,即看到兩個宮女。
“你就是武姑娘吧,成兒和娟兒是打理院子的宮女,還請姑娘看看,還有什麼吩咐?”
說話的是成兒,娟兒在一旁輕笑着,兩人姿態擺的很好。禾青松了口氣,至少暫時面子上過去了。
寢間不算太大,但一應盡全。禾青只管看了房裡的花盆和牀榻,摸着柔軟便滿意點頭,沒有過多要求。躺在牀榻上,禾青歇了一覺,至於行李禾青放在一旁放好就是了。
她帶來的東西,在宮裡是用不着的。
禾青到正殿的時候,皇上正宣了各位阿哥爺面見後,如今前頭正在擺膳。
依着滿族吃食慣例,一日內多是兩頓正餐,平日裡的都是糕點。如今進宮的頭一餐,禾青遠遠看着,只見殿上太監一聲“傳膳!”。
不用多久,一人傳一人的,禾青進去時,魏珠挑了挑眉。
裡頭除了皇上,還有一位太子爺。禾青福身行禮,去了東暖閣。只見一行列幾十名穿戴齊整的太監,擡着大小七張膳桌,捧着幾十個繪有金龍的朱漆盒,浩浩蕩蕩,魚貫而入。禾青細細的數了一遍,只感覺這就是哪家閨女出嫁般熱鬧。
一旁套上自袖頭的小太監接過,把一疊疊的菜擺好。皇上用的金鑲牙箸等一一二擺好後,皇上並太子爺一同,走了進來。
這樣的時候,禾青不熟絡,也沒有自己的活。
禾青站在一邊,看着太監們忙乎着。席間很是安靜,規矩很好,便是碗筷聲都沒有,偶爾皇上說道幾句,太子爺應和着,笑笑兩句,似乎就是極好的了。唯有最後吃茶的時候,禾青才尋到機會鬆了上去。
皇上抿了一口,又帶着太子爺走了。
禾青跟着又去了正殿,站在外閣,禾青突然發現這樣的日子她當真需要尋點小事兒打發日子。宮裡頭的深嚴氣勢,迫使禾青十分拘謹。尤其是除了自己的寢間之後,看着來往的宮女,甚至外間進出的大臣阿哥,禾青都覺得到無措。
太子爺走了,皇上清閒了一會兒,禾青被傳了進去。皇上站在案桌前看着什麼,行禮後禾青靠近了,只見樑九功正忙着幫皇上扒着一張長圖。上頭線條字畫描繪着,禾青看不清是個什麼。
“魏珠研墨,你過來。”皇上不擡頭的吩咐。
樑九功看了自己一眼,禾青只見魏珠手裡竟有還有一張。
禾青上前把張紙撥開,素淨的只有上頭幾筆。禾青看着案桌清的乾淨,索性拿着鎮尺壓住了一邊,禾青又拉着紙張一半出來。
竟然是一張地圖。
禾青看着樑九功手裡那遼闊的地圖,垂下眸子怔了怔。她手裡的地圖,顯然是依照着那張描繪着。只見皇上筆墨提起,就這麼認真的開始畫了起來。
這樣的時候不需要畫工,但顯然皇上畫畫並不缺乏,一筆一畫都原圖相差無幾。甚至有些地方,更加的齊全了。禾青定眼一看,竟都是京城上方的景色。而就在不久之前,她纔去過的。
原來皇上,是在勘察量奪大清的風土民情?
只是這話,說的禾青自己都不能相信。
這廂皇上正在忙活着,三個貼身的伺候着,直到皇上收起筆墨來,禾青正扒着讓筆墨乾的時候,早在一旁候着的太監上來,“皇上,德妃娘娘求見。”
皇上沉吟的就在禾青邊上,站着沒有說話。
禾青突然感覺自己似乎該收畫了,皇上卻看得很是精神。殿裡很安靜,禾青眼神瞟去了案桌上,看着似乎楠木的?
又一會兒,皇上才道,“讓她進來吧。”
着着牙色宮裝的德妃,一身素雅精緻。踩着花盆底芊芊走來,低身溫婉,“皇上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