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話說盡,待富察氏心緒穩定後,禾青又用了富察氏手藝。家常菜在於簡單,調料適中既好。禾青原想着顧忌富察氏的面子,多少吃一些,心裡也早有了落差。哄着兩個小的玩了好一會兒,五六道菜熱騰騰的上了桌。
富察氏似乎也當真是下過功夫的,還真有幾分家常菜的味道。禾青頓感意外,一面打趣着一面用了兩碗飯。兩人終是賓主盡歡,禾青才施施然的回府。
“側福晉安。”
禾青下了馬車,見着四福晉身邊的豆綠行禮,“方纔管事的來交賬,福晉讓奴才在此等候側福晉回府,先去正院一同料理此事。”
四福晉的事情分了一半出去,前些日子更是隻聽大概不管細碎,多少是不清楚的。禾青聞此點頭,倒也不緊張,“福晉想得周到,也該是如此。”
豆綠莞爾一笑,低着頭等禾青前去。
幾個長衫瓜帽的躬身垂頭,一人向前正在給四福晉交代近來的銀錢進出。禾青站着聽了一會兒,等四福晉點頭畫了一筆,這才進去,“福晉安。”
“坐吧。”四福晉淺笑,側頭又問了一個管事的。禾青坐下後打量一眼,是廚房管事的何老二。
辦事的人都是利索人,講究不多。上下喚名,都是這些稱呼。這個何老二管的是四貝勒闔府廚房的管事,那都是油水頗多的人,辦事向來也穩妥。禾青手上拿了一本賬本,正是西院四位格格的日常開銷。
也算是按着規矩的,四福晉頓了頓,由禾青問了幾句,兩人再把賬本一合計,見頂多有些細碎零嘴的銀錢,算不上多少,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廚房的,院落的,採買的,庫房的等等幾個地方的賬本,湊起來一個月的大合計。大大小小的撥着算盤,禾青坐在四福晉這處,竟是有了兩個時辰,方纔齊整。
四福晉捏了脖頸一處,端着茶潤了潤,“行了,你們先下去吧。”
賬本一疊騾的放在案桌上,管事的見此,不多一句的出去了。禾青見此不由長呼口氣,“還有兩本沒瞧?”
“也不是,都是奴才的吃穿用度,看了有一半。”四福晉漫不經心的道。
禾青聞言,鬆緩了眉宇的緊張,“真躲不得懶,往日裡都是規矩查看着也好好地。一個月下來再合計又是一些麻煩鬧心的,真把人累壞了。”
唏噓長嘆,引得四福晉勾脣,也忍不住的推了賬本,“我這看着也煩了,都拿下去吧。”
都是四福晉看過一半的,既然都說沒什麼了,禾青也懶得再管了。只是她坐着精神疲倦,揉了揉額角,笑了笑,“福晉可不能爲了這些把身子累着了。”
四福晉眼睛往外一眺,“我這還有些事要和你合計一番,落個章程。不如去院子裡走走,也算是醒神,解解乏。”
“也好。”禾青點頭,起身跟着走了出去。三兒把披風給禾青繫上,又不遠不近的三步遠跟着。
正院的院落偏向雅緻,卻不似妙鶴堂那般隨意,更添矜貴。白牆紅柱,石道碉樓,處處都是精緻非凡。十月份的風兒是涼爽的,吹得人心曠神怡,也把在屋內的悶躁一朝吹散,不說禾青連着四福晉自己也覺得清醒了不少。
兩人徑直的走着,也無必然的隨着路,“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爲了今年的中秋節。”
禾青一怔,“這麼快?”
“葉子都黃了,還快?”四福晉挑眉,不想禾青這個反應。
禾青赧然,搖了搖頭,“往年都是福晉知會一聲就是,我也習慣了。今年叫了我,總不能讓我拿主意啊?我這好些年都慣了撿現成的,真不會這些。”
中秋節是有祭月、賞月、拜月、吃月餅、賞桂花、飲桂花酒等習俗。這聽起來都是很好的享福,張開嘴吃喝就好,可問題是後面準備的那個人可是辛苦了。禾青還指望着四福晉一如以往的管理這些,怕麻煩的禾青當下臉色就變了。
四福晉嫌此不夠似的,點了點頭,“也不是隻有你,不還是我嗎?晚宴還是要進宮,等晚些了再回來。府裡的燃燈,猜謎還有花燈一類的,也要準備一二。難得過個節,上下主子奴才都該高興一些。”
禾青嘴巴緊抿,眼眸略緊。四福晉見此好笑的又道,“我是想着你往年撿現成的,宮裡的那些東西就讓我來,這府裡的事情,就要勞煩你來料理了。”
進宮的各位主子貴人的送禮,吃食等等章程,都是極爲重要的。而府裡的事情,卻是雜碎許多。畢竟都是自己說了算,但也不能太偷懶。何況還有四位格格呢?幾個院落的奴才,府裡張燈結綵的吃食等,都是了不得的事情。若是做的不好,奴才們都是有眼目睹,難免不會有別的心思。可要做好,卻是樣樣齊整,不能鬆活的。
禾青終是拿不出臉上的笑意,哭喪着臉,很是頹然,“福晉說的輕巧了,只是這日子不過十來日,”
“所以今日就叫你來,和你說了啊?”四福晉一臉因爲所以,很爲人着想的模樣,笑盈盈的聲色都輕了起來。
禾青不情願的點了頭,她以防萬一四福晉有詐,卻不想第一招竟然是這樣。爲勞務而疲乏,實在是戳中了她的死點,偏生還解脫不得。
話也說過了,見禾青應了,四福晉少不得吩咐兩句。等禾青回院子時,身後已是黃昏落日,鳥雀回巢。鏡兒等張羅了點心,給禾青墊了肚子,“二爺和格格還要一炷香才能回來,主子可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禾青擺擺手,嘆了口氣,半響纔想起來似的,問道,“春夏你過來。”
“主子有什麼吩咐?”
“去叫採買的吳管事明兒去早市,看看有什麼新鮮的螃蟹水產一類的,都買一些回來。”禾青依稀記得,今日的賬本里,採買竟然沒有準備中秋之物,可想四福晉是早有準備的等着她呢。莊子裡有水產,也有一些來源,但那都是精挑細選下來,也不算很多。府裡的奴才衆多,還是去早市早些時候進貨放着,要便宜一些。
春夏點頭出了門,禾青又讓鏡兒近身來,“吃的就讓廚房隨意做就好了,你去書房問問陳諳達或是誰,底下那些乾淨的瓜果都準備着,等中秋節前送進來。”
鏡兒點點頭,聽着是爲了中秋節,眸子都亮了。轉身,拔腿就跳了出去。
那歡喜的身影,不過一眨眼就影影綽綽的不見蹤影。禾青好笑的叫了三兒,“我這日子只怕是要忙了,你去瞧瞧。什麼桂花酒,吃的喝的,還有奴才們要玩的,你都下去問個清楚,這幾日給我個準頭,等我落個章程,就讓管事的進些花燈之類,再讓你們自己寫燈謎。”
“主子想得周全。”三兒見此,不由得張嘴誇獎禾青。
禾青卻不受這個,她現今頭疼得很,“節日我都是要進宮的,主要你去西院,瞧幾位格格的意思,再回來與我說。”
“是,奴才這就去。”那幾個格格怎麼也是半個主子,三兒點着頭,轉身先去了李氏的院落。
見身邊的人一下子拎出去三個,銅兒擡眸自覺的看向她,禾青不由怔忪,擺了擺手。既然兩個孩子還有一會兒纔回來,禾青乾脆假寐躲懶。
妙鶴堂的動靜不大不小,卻是乾淨利落。四福晉聽得底下奴才的通報,點了點頭,不露聲色的乾脆讓豆綠下去,“院子裡一干奴才,你去問一聲是怎麼瞧得,說定了就過去和側福晉說去。省得磨磨蹭蹭的,又費時間。”
正院是清淨的,原來西側房的東西都放好收好,把門一栓,輕易不讓人走動。底下的奴才也跟着少了小半,更添了幾分冷清,紫草奉上茶,“主子就是這樣好心,往日裡的時候,也不見得她能幫上一些?”
紫草心裡不痛快,四福晉卻是不以爲然,“不過是換了一下,以往她也是這樣,讓自己院子裡的齊整交代,什麼時候讓我費心了?”
畢竟是側福晉,禾青早已經把自己的東院管理的固若金湯。日日的過得滋潤,沒見着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可就是這樣,紫草卻是氣不過,但見四福晉如此,又不得不收斂低語,“主子這樣日日忙活,她不過幾日就叫苦不迭,總推着事情給主子,好一副不佔世俗,不重錢權的模樣,真是什麼好事都讓她得了。”
“這就是各人有各名,苦一些累一些熬着熬着,不也就好了?”四福晉眼底一閃,沒有誰能一帆風順,花開百日紅的。
武氏是少年得志,雖然不是恃寵而驕,張揚跋扈之人。但性子,難免嬌氣些,等日後遇了事情受了挫折,脾氣也不見得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