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失策

保和殿,小皇帝一臉肅容。

早就得到消息的大臣們,互相交換着眼神,偶爾低聲交流幾句。

縱然是再閉塞的人,看到攝政王周闊,鎮國將軍蘇宇,太尉胡淼這樣的陣容,也該知道是了不得的大事。

“我看刑部幾位幾乎都來了,怕是要翻天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都小心着點。”

攝政王打個哈欠,小聲偷摸說話的人連身體都繃直了。

“皇上今日招本王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大事?”

小皇帝:“前天的刺客,有一些眉目了。”

攝政王哈欠不斷:“既然有眉目了,就快把那些亂臣賊子砍了吧。本王實在乏的很。”

小皇帝奇怪於他這副疲累的樣子,更奇怪他絲毫不心虛的態度:“怎得皇叔昨晚沒休息好?”

攝政王睜大了略帶血絲的眼,配上他拿嘶啞的嗓子,態度說不出的怪異:“可不是嗎,總有些老鼠留下老鼠屎擾人。”

小皇帝:“皇叔的府上竟有老鼠?”

攝政王:“這有什麼奇怪的,皇宮裡不也有。那些辦事不利的虎賁軍,還有無能的武將,將皇上置於險境,不就是壞事的老鼠?”

何好一等在最後排,雖心有怨怒,卻不敢言。

攝政王:“既然有眉目了,皇上還不把他們抓起來砍了,留着過年做湯嗎?”

蘇宇瞥了一眼來:“攝政王稍安勿躁,一大早就這麼急躁,可是容易上火的。再說皇上行事有他的道理,縱然是長輩也不能對陛下指手畫腳。”

擱在平時,這兩人早就懟起來了。今天周闊是真乏,冷哼一聲。

小皇帝:“是有些眉目,卻還有一些細節要確認下。”

他喚人將那□□呈上來,特意看了攝政王的臉色:“皇叔可認得這是什麼?”

攝政王眼神微閃:“一把□□?皇上是從何得來的?本王記得當日未能繳獲刺客的任何東西,只有一具屍體。”

小皇帝冷笑:“這把□□是從蔣侍郎的兒子蔣武烈那裡得來的,怎麼樣?可與當日的暗器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多發的□□周謨可沒有,想必攝政王很清楚是哪裡來的吧?”

侍郎蔣玉郎一聽到自己被點名,臉都青了,張嘴欲要辯,把希冀的目光全投注在攝政王身上。

攝政王陰鷙,疲乏的狀態不見了:“這是本王從戎族的地界弄到的新武器,一批送到了兵部做研究,一批送去了淮南王那裡,幾天前得來消息,路上被劫了一些,至於蔣家小子,大約是什麼時候送予他一支,本王早記不得了!”

小皇帝愕然:“送予淮南王?怎麼路上還被劫了?”

大臣們開始竊竊私語,怎麼會送給淮南王?這可是相當敏感。

攝政王不懷好意道:“我聽說雲南那邊不太平,就送了他五十支,皇上可是擔心這五十支被淮南王所用?至於被劫掉的那些,或許在黑市有賣,護送的失職守衛全都被砍了頭,皇上……可要這些人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皇帝搖頭,內心非常確定,攝政王在說謊。

攝政王:“那就把淮南王從封地抓回來,問他的罪!”

蘇宇語氣強硬的插一話:“淮南王五年之內不得入皇城,攝政王老糊塗了嗎?”

攝政王扯出一個不屑一顧的笑:“是老糊塗了,不然怎麼會有人對本王送出這□□有異議?”

底下的人莫敢發一言,就連支持蘇宇的臣子們也不敢。

張弦月:“沒有異議,五十支□□而已,起不了兵造不了反,能有什麼異議?蘇將軍纔是老糊塗了。”

蘇宇臉一黑,警告的看了張弦月一眼。

攝政王正眼看張弦月,果然,識時務的才爲俊傑。

誰料他話鋒一轉:“不過以後,攝政王這些事還是少做的好,免得讓不懷好意的人誤會。當然五十支□□的賬煩請攝政王準備一下,公事公辦也要是要查的。”

攝政王臉一黑,警告的看了張弦月一眼。

英雄!刑部的人面面相覷,都搞不清這個張大人是站哪邊隊的,竟然兩邊都不給面,相當令人欽佩。

小皇帝皺眉,攝政王既然不怕查賬,那便是早就作好假了:“還有一批送到兵部做研究?朕怎麼沒聽人提起過。”

將兵部侍郎傳喚來,只見他跪在地上磕頭不止,告罪連連:“手下失職,忘記上報。請皇上贖罪。”

說着將一名小官揪上來,求饒不止。

這是攝政王的人,早就串通好……找一個無名小卒來頂罪?

小皇帝氣的扔了臺硯,砸那人個頭破血流:“這麼重要的事也能忘記?拖出去砍了!”

攝政王陰陽怪氣的攔了他:“皇上發這麼大脾氣作甚,難不成是懷疑本王?兜了這麼大的圈子,皇上是認爲……本王的嫌疑大得很,恨不得置自己的侄子於死地呢?”

小皇帝氣的說不出話:好好好,他動不得攝政王分毫,連他手下的一個無名小卒也奈何不了!這窩囊皇帝還做什麼!

攝政王還要發怒,蘇宇道:“攝政王多慮,皇上是您看着長大的,不過是依着規矩多問幾句,何至於這麼敏感?”

一直不發一語的胡淼睜開了好似一直閉着的一雙老濁眼,慢悠悠道:“老臣以爲,公事公辦。”

一語畢,底下隱約有些議論聲。攝政王派系和小皇帝派系爭執起來,還有保持中立的從中勸和的。

攝政王這纔給了胡淼幾分薄面,整整衣袖:“既然虎賁軍辦事無能,就該撤職讓賢,右統領的位置空懸,本王看那蔣家兒子和郭明泰都不錯,可爲皇上排憂解難。”

小皇帝:“朕心中已有合適的人選。”

攝政王:“哦?是什麼人?”

小皇帝:“當日蘇宇的堂妹蘇苓一展武藝,護駕有功,朕準備讓她來坐這總統領的位置,何好貶爲右軍。”

蘇宇、張弦月、何好:“!”

說是滿朝震驚也不爲過。

攝政王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於差點笑出聲來,這小皇帝怕不是被他逼瘋了:“一個女人?皇上可是認真的?”

小皇帝:“能者居之,不是嗎?”

他料到會遭到劇烈反彈,出人意料反應最大的不是蘇宇。

張弦月:“什麼樣的能者,偌大的皇城要靠一個女人來保衛嗎?”

話音剛落,本來異常安靜的大殿頓時嘈雜起來。五成以上的人認爲小皇帝瘋了,三成的人認爲小皇帝玩笑之言,還有兩成的人靜觀其變。

小皇帝:“沒有這個女人,張大人怕是已經身首異處了。”

張弦月:“回皇上,不過是些三腳貓的拳腳功夫,皇上也當真。若真的讓這女人入了殿,禍亂朝綱,必然大亂,而且本朝並無女官,她混在一等男子中,成何體統?況她一無功名在身,二身無所長,憑何擔此大任?怕不是她說了什麼誤導皇上的話,皇上竟將此當真。此女心性頑劣,武藝不精,絕不是那塊材料,還請皇上三思再三思,此舉萬萬不可,只恐被百姓當做笑柄。”

“是啊,張大人說的不錯。”

“一個女人怎麼能統領虎賁軍?”

“這事太離譜了!”

跟在他身後附議的人之多,將中立的羣臣們籠絡了大半。已經結黨的人都在靜觀攝政王和蘇宇的反應。

蘇宇並不贊成蘇苓爲官,可聽到張弦月說的太過,心裡升起不滿。畢竟是未過門的妻子,當着衆人之面……

攝政王還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齣,若是這小皇帝真瘋了,只會散盡人心,他樂於所見。

小皇帝沒能轄制住攝政王,又被張弦月懟了個徹底,心肝脾肺都要炸,但收到蘇宇的眼神,忍耐着,暫且不了了之,平靜的散了衆人。

只餘下幾個知情人說話。

先不提蘇苓的事,蘇宇最費解的是:“這麼短的時間,攝政王怎能提前得了消息?”

小皇帝:“現在快馬加鞭派人去雲南封地,見了淮南王,他的謊言就不攻自破。”

蘇宇搖搖頭:“淮南王未必會配合,既然周闊敢放言,必然也是打點過的。淮南王靠向哪邊都對他沒有好處。”

小皇帝:“若真是昨晚走漏了消息,他定是一夜沒有休息。否則不可能……”

張弦月突然道:“皇上可是將此事透露給了太后知曉?”

小皇帝:“大膽!你竟敢懷疑太后!”

張弦月跪下,一副淡漠的死樣子:“微臣不敢。微臣只是盡司諫之責,做司諫之事。”

蘇宇:“司諫的職責就是胡說八道嗎?我看張大人也要對自己盡職一些,謹言慎行。”

張弦月不再說話,即便皇帝與蘇宇說起蘇苓的事也不再說話。

小皇帝道他識相,不然下一個被臺硯砸的頭破血流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