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姐姐,你快十六了,要不再等兩年?”蘇清煜抽抽鼻子,說起這話心中直翻着悶氣兒,是氣常晚不嫁,還是氣常晚嫁人?蘇清煜陰沉着小臉,每想出個所以然。最後將自己心亂如麻的心境歸結爲一個原因:自己沒睡醒!
對,所以理不清!
常晚看着蘇清煜嚴肅的小臉,兩脣之間的紅線鬆開,露出潔白皓齒:“瞧,我給你一個半大小子商量個什麼,你是個男娃娃,又不懂女人這些心思。”她伸手想去揉蘇清煜的頭頂,卻讓狼崽子蹙眉躲開了。
男孩?女人?怎麼聽都彆扭!蘇清煜撅着嘴,鼻音重重不服的回道:
“我十二了,十二了,馬上。。。呃,再過些時日就十三了!”
常晚撲哧笑出聲,小手放過蘇清煜的頭頂,改捏上他的腮幫。
“德行兒,十二就了不起了?我還大你四歲不是?!十三又如何?難道你還想當成女娃定親去?可惜男孩十四才能成人禮,你想娶媳婦兒,十四再想唄!”常晚提醒着他們之間年歲差距,又打趣他女相的面容。狼崽子生氣了,丹鳳一瞪,閉了嘴巴鼓起腮幫。
呃,可愛極了。。。
“我說的是事實,你氣什麼?”常晚捏了他的腮幫又捏了他的鼻樑,直到狼崽子白嫩的臉上捏出紅印子,常晚臉上也露出好看的酒窩。
“我纔不氣!你大就大唄,從今天起我還就喊你的名字!常晚!”這句話得意洋洋,這次換常晚磨刀霍霍。
“死小子,欺負我剛恢復手勁兒輕是不?從小就告訴你,這個毛病要改!姐姐,家姐你不叫,偏偏生分的稱呼——常姐姐。現在覺得自己長大了?直呼我姓名,你反了天不是?”
常晚故作生氣,捏着指頭輕點狼崽子的眉心,冰涼一滑,狼崽子又一激靈,剛纔壓在心中理不清的思緒疏也被常晚的玩鬧點散了。
“常晚,常晚!常晚!”蘇清煜吐着舌頭,越叫喚越順口,最後一本正經的抱着肩膀,一本正經的交代一句:“常晚,你穿得太少,再發燒又要花銀子。”
常晚被他一叫,她更沒了長姐的威嚴:“去!去!去!叫家姐!叫家姐!”她捏着蘇清煜的鼻子,懲罰他沒大沒小。
“常晚!你跪在這裡世間太長,光着腳丫寒氣入骨,老了沒人揹你!”狼崽子滿滿的鼻音,繼續沒大沒小的叮囑。
“去!去!去!我是你家姐,我老了你要揹着我伺候我,蘇小弟!”
沒有了“姐姐”的稱謂,你來我往的鬥嘴,像夥伴,像朋友,像冤家。
“你還說我,你也穿單衣,光腳丫,你得了病要花銀子,你寒氣入骨,小心老了我不揹你”常晚頂回去,卻覺得話有漏洞,又補充一句:“…額,也不對,有你妻子兒女伺候,有人揹你。。。”
常晚鬆了手,放過蘇清煜紅紅的鼻頭,頗爲尷尬的發現這次鬥嘴,自己輸給了蘇清煜。
原本只想逗常晚開懷的狼崽子,根本沒有考慮鬥嘴輸贏。這最後一句,讓他消散去的抑鬱之感再次匯聚丹田。
氣!悶!
...
第一百三十七(二更)心善心惡
“不鬧了!常晚,今日咱們去街口扯些布料,咱們做新衣裳行嗎?小寧這些日子比我辛苦,該給她嘉獎!順道,咱們去看看東街的鋪面,商量下怎麼將鋪子打理妥當,計劃下咱們要添置什麼物件。”
蘇清煜叉開話題,說話的語氣乾脆利落,像他纔是常家的大家長。
常晚有些不適應,剛纔還在與自己鬧騰的毛孩子,轉瞬間已經舉手投足安排下件事兒,就像眼前的軀體裡住着兩個人,一個依賴自己單純可愛,一個撐着自己成熟穩重。
可他偏偏十二歲,也許。。。這半年真將他逼得成熟睿智。。。。
常晚拉着蘇清煜起身,低下身子拍打他膝蓋上的灰塵,嘴裡脫口而出她與往日一樣的擔心:“小煜,短短半年我雖然過得糊塗不知道你在忙活什麼,但是又是燒雞又是盤下鋪子,這錢可不能去偷去搶,你是個讀書苗子,千萬別誤入歧途,想着發偏財!”
在她遭受了滅頂的委屈後,還信着這世道有公平正義?!蘇清煜沒有惱沒有嘲笑,他翹着眼前白淨的常晚,瞧着瞧着眼睛裡又滾出淚珠子。
都說秉性難移。
她註定是善良的,所以在這骯髒的世間還能活得心頭乾淨。而自己註定是心惡的,所以在這骯髒的世間以惡制惡。
常晚,還是那朵染不黑的白雲,飄在在自己的頭頂,離自己很近,時不時給自己指着“正義”的路。以前他信所以聽常晚的話做一個乖乖學生,可他現在不再信前方有正道可走,在他叫蘇清“煜”時,一把火已經將正路燒成了灰燼。
“小煜,你別哭,我不該質疑你,你賺錢養家已經很辛苦,可我只想你們平安無事,咱們可以不吃燒雞,不開茶館,不穿新衣。日子過得是知足常樂。你賺了那麼多,我難免會擔心的。我只想咱們三個千萬不能再出事兒。”
“沒有,這些銀子其實不是我賺的,是你應得到的。因爲你出事,清風書院和府衙都給了碎銀,再加上我給書院抄書,爲王書同輔導鄉試題目,王大人又給了一。”
還有一是以黑吃黑的賭銀,他不會透露丁點給常晚。
常晚點點頭,攬過狼崽子的腦袋按在自己的頸窩說道:“我知道了,是我錯怪你了,下次賺錢,錢不可亂花的。”
“嗯,嗯,日後錢都交給你,誰讓你是一家之主呢?”蘇清煜貼着常晚的玉頸,習慣得再吸鼻子,完了,自己好像聞着常晚身上的香氣上癮。
“你這脾氣,要風是風,要雨是雨,就像戲臺上的戲子一樣。”常晚一聲感嘆,拍拍蘇清煜的肩膀拉開了黏在自己身上的毛孩子。
“別哭了,真該讓你去學戲去,還要讓你演花旦,這一哭梨花帶雨的,好像是我做錯了一樣!”
兩人還穿着單衣,披着頭髮,蓬頭垢面。常晚扯着蘇清煜的手,將他拉到了南屋:“我給你束髮,這半年也不知生疏了沒。”
...
第一百三十九(三更)燒餅好吃
他的頭髮極黑,濃得像稠墨。常晚看着垂到腰部的黑瀑,心也隨着這黑色沉靜下去。蘇清煜的頭髮雖黑,卻不是很多,乖巧的垂在後背,服服帖帖的像綢緞。
這是連女人都羨慕的一襲長髮。
常晚眨眨眼睛,對上鏡子中也看着自己的狼崽子,哭笑不得。
“小煜,你這麼盯着我看,我覺得自己是一塊燒餅。”被緊緊的盯着,好像自己隨時被人搶去一樣。
蘇清煜垂下長長的睫毛,半晌才說:“燒餅好吃,我就愛吃燒餅…”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看着常晚的眼神是什麼樣子,這次聽常晚一提,狼崽子特意看着鏡中的自己。
確實,黑眼睛愣愣的看着常晚,眼珠子只映出她一個人。
燒餅?蘇清煜咧嘴一笑,好像給心中的纏繞的鬱悶找到了答案。
沒錯,常晚就是他的燒餅!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想守護的人。現在失而復得,他不看緊着,真會被人搶了去!被別人搶去,意味着常晚不會再關注自己。。。那可不成!所以那些有心人最好別惦念她!對!就是如此!
不過聽常晚的語氣,她並不喜歡被自己盯着。那他…就偷偷盯着,不讓她瞧見唄。
想通的男孩,嘴巴抿不住,呼呼的偷笑。
常晚被他那句童真的燒餅好吃給逗樂了,她拿起梳子從蘇清煜的頭頂分一豎線,將散發分在兩邊,憋着笑給蘇清煜左右梳起兩個髮髻。
常晚的手時而陷在自己黑髮中,時而在自己頭頂飛舞,看得蘇清煜入迷,以至於他沒有在意常晚的惡作劇。
“噹噹噹!蘇大人,你可滿意你的髮型?”
蘇大人?
狼崽子心中暖洋洋的想起,燭光下的戲言:繡品的常掌櫃和財大氣粗的蘇大人…
再回神,看着鏡子,他含笑的嘴角…猛然落下又無力的抽搐兩下:
“常晚,你讓我頭上頂着兩個包子,當我是打春年畫上的抱魚男童?”他尖尖小臉,水靈靈的黑眸“嬌嗔”的望着掩嘴笑他的少女。
在少女眼裡,他這控訴模樣可愛極了:“哈哈哈,不是,不是,你錯了!你是抱着元寶的女童…哈哈哈…”話一落,蘇清煜的嘴撅起可以掛油瓶,鼻子裡哼哧哼哧的:
“哼哼,不是,常姐姐,是你說錯了,我看你是照着年畫上的金元寶給我打扮的,我仔細一看,我這頭上頂着的不是包子,是兩顆大元寶!常掌櫃的,你掉到錢眼裡出不來了。”狼崽子咕嚕軲轆,一雙丹鳳眼光明正大的“瞪着”捂着肚皮大笑的常晚,黑漆漆的眼睛裡竟然是滿滿的“**溺”。
十二歲的孩子,不懂得**愛,只知道此時自己越出醜,身後的少女越來開心。所以蘇清煜咳着嗓子,繼續撅着嘴嚷嚷:“小女子,你這是手回春啊!這頭型,本官這年紀卻是年輕不少!”
“哈哈哈哈哈!蘇。。。蘇大人,這元寶頭,適合你…”
恩,就算一會兒上街讓他頂着這兩個圓髻他也樂意,只要她能一直開心:常晚,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麼笑了。
...
第一百三十八(四更)元寶髮髻
“常掌櫃的,你手藝那麼好,你就給本官頭頂弄一個髮髻唄,再用這白玉簪子固定好嘍!束得好,本官給你開百兩銀票!”他壓低嗓,大拇指在自己鼻下左右一撇,好像真長了八字鬍。
白玉簪子?
常晚揩去眼角笑出的淚珠子,看着蘇清煜伸手遞過來的舊木簪子,黑漆漆的,哪裡白?
這孩子,還真入戲,真後悔沒將他送到戲院去!
常晚鬆了“元寶”髮髻,照着“蘇大人”的要求重新爲他束髮。這次是輕輕柔柔,小心翼翼,她一手裹住蘇清煜頭頂的發,一手拿着“白玉簪”固定好,鏡子中立刻出現了俊俏的少年郎。
“恩恩,本大人果然玉樹臨風,你這一打扮悠,我頓時感到自己出門臉上有光,不,是光芒四射,迷瞎那些街頭巷尾姑娘的眼!好,就那麼決定了,這發就日後就請常掌櫃的這麼束…”
蘇清煜還扮着蘇大人,一副童嗓高聲誇獎着“常掌櫃”。
常掌櫃出了戲,有些慌了:
“不成,不成,你還未成人禮,按照大同的習俗,咱們京城束髮要到十四才行。”常晚守規矩,這點還是變不了的。可她不知道,在有錢人家,只要宗堂廟宇給做成人禮,十三就能束髮。就像王書同,就像昨天鄉試,他也束髮帶冠帽,那是王書同平日的模樣。
“常晚,成人禮是要去宗廟,由父輩帶上冠帽纔算,我沒有父輩,我只是束髮而已,未帶冠,並非成人之禮。這點你放心。並且,當初你碰着我時,我還是吃不飽的乞丐個子未長,比你矮得多,也就當成和小寧差不多的年紀。可實際上我的生辰何年,沒人知道,如果我今年就是十三呢?”
蘇清煜躲過常晚的小手站了起來,他的個頭和她一般高,視線已經與常晚持平。
常晚聽着他的解釋有些心疼。蘇清煜的乞丐生涯,她也不願提起,可他爲了寬慰她,平靜的說着沒有父輩、不知生辰年月的話。
“好了,好了,你玉樹臨風,你玉樹臨風,你這樣子能迷倒小姑娘!日後我都給你束成這樣,不知蘇大人可否滿意?”
蘇清煜嘿嘿一笑,回了句滿意,順手將常晚一推按在了鏡前的小凳上。
“常掌櫃,讓本大人給你梳頭。”
常晚聽着有些彆扭,可看着蘇清煜一臉興奮的孩子樣兒,就當他還是要玩鬧。她搖搖頭沒有制止,一聲哀嘆說:“你要能在我頭頂盤出一個包子,我也服了你。”常晚知道,蘇清煜根本沒這個手藝,可爲了哄他開心,也就任由他鬧騰。
蘇清煜兩眼放光,手一伸,從妝臺上拿着女孩子家用的桂花油。
喲喲,狼崽子,好細心。
常晚剛想誇讚,只瞧狼崽子拔下瓶塞,將小半瓶桂花油嘩啦倒在自己的長髮上…
……
……
花香四溢,花香撲鼻,花香迷眼,花香昏眩。
“常姐姐,你的頭髮要好好打理的…”
蘇清煜說着,兩隻爪子已經伸向常晚留着油的頭頂。。。
鏡中常晚掩着鼻子,眼角抽搐兩下。。。
而鬧了那麼久,常小寧還仰着肚皮在**上鼾聲四起。。。
...
第一百四十一(五更)束髮不嫁
沙沙沙,沙沙沙,兩隻爪子搓着她的長髮,鏡中的男孩兒眉飛色舞的模樣讓常晚更暈。
“蘇大人,我給你開二百兩銀票,請你放過我的頭髮…”
一句話,讓神采飛揚躍躍欲試的蘇清煜變成可憐兮兮。目中委屈。
“常姐姐,我將你弄疼了?我輕一點…”他的爪子一收,兩隻手攪在一起,像做錯事的孩子。
常晚咬咬牙,看着鏡子中含淚的丹鳳眼,心一軟,到嘴的拒絕話話又給吞回去。
無形中她已經見不得小弟眼中的淚珠。唉,這半年,他過得不好,能讓他樂,就樂唄。
常晚語氣一轉,已是滿滿的**溺:“我是說,你那桂花油用多了,只要一兩滴在手心搓開就成了。”
蘇清煜聽到常晚的默許,手掌又貼回常晚的頭頂,手指頭微微彎曲,輕輕地替常晚按着頭皮:“對不起,一會兒去街上,我們再買一瓶,我知道我沒那本事替你束髮,也不想你頂着亂糟糟的頭髮出門。常姐姐,我爲你梳理頭髮好了,束髮發還是你來。。。”
他捏着桃木梳,輕輕地梳着手中“油油”,亮亮的長髮。
一梳美人笑,二梳美人哭;三千青絲, 女兒心思。
一束美人笑,二束美人哭;木釵髮髻,不惦姻緣。
梳髮時,蘇清煜在笑,常晚在哭。兩行清淚,女兒心思也該絕了。
束髮時,常晚在笑,蘇清煜在哭,嗚咽垂泣,少年的心疼也醒了。
兩個心思細膩的人,對着鏡子兩種心思,蘇清煜懂得常晚的悲傷,常晚卻不能完全體會蘇清煜的心悸。
銅鏡內,一前一後兩個人,臉上又哭又笑,他們面色白淨身着白色內襯,原本及腰長髮此刻都置於頭頂成了髮髻,那上面各插着一隻油亮的黑色木簪。
常晚摸着涼颼颼的後頸,還是苦笑一聲說道:“長髮及腰,沒人可嫁了!”
蘇清煜的手搭在常晚的肩頭輕輕握着,淚珠子還在掉着,可他眼神急切,聲音極輕:“常姐姐,你放心,我會養你…”
“人小鬼大!”
頭髮束起的是她,絕了姻緣的是她。
常晚輕嘆,小手輕拍蘇清玉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定了心思:在弟妹未娶未嫁之前,她養家。當他們成家立業之後,自己遠走鄉下,不拖累不打擾他們,若是有心過年過節等他們來看望自己,也未嘗不是一種活法。
“大姐,二哥,你們在幹啥呢?”
常小寧將腦袋伸出**帳,打着哈欠眯着眼睛看着門口妝臺處的兩人。
“束髮。。。”蘇清玉擦了淚痕,對冒出來的聲響嚇了一跳。
他喜歡和常晚單獨呆着的靜謐,突然殺出來的聲響讓少年心中厭煩:“你,過來!二哥我爲你梳個好看的髮髻,一會兒上街,定會讓所有少年郎回頭瞧你!”
常小寧突然紅了臉,她雖然歲數小,可懵懂的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大姐,你看,二哥又欺負我,什麼少年回頭的,羞死人了!”
常寧大叫一聲將腦袋又縮回**帳裡,逗得常晚破涕而笑。
“有什麼害羞的,出來,二哥我給你梳個元寶頭,可喜氣了!”
常晚看着**邊打鬧的連個孩子,眼中是許久未見的滿足。
呵呵呵,到他們成家立業,還有幾年,就讓他們再陪自己一段時光。挺好。
...
第一百四十二(六更)老嫗李氏
常家三人出現在東城集市時,熱鬧的小街漸漸安靜下來。半年來沒人見過常晚,只是從常家鄰居口中聽聞常家經常冒出鬼哭狼嚎的叫聲。
“常晚,是常晚啊!不是說她瘋了?這不是好好的?難道那半年並沒有瘋,而是回鄉下嫁人了?”
常晚剛走過一處手帕的攤子,身後的議論聲也隨之而來。蘇清煜捏着拳頭,眼睛冒着寒光回頭掃射說閒話的人,那些聲音頓時小了,不過冷不丁的還有老婦的聲音再說常晚嫁人的事。
常小寧氣鼓鼓着臉,牙齒狠狠磨着,她的姐姐剛好,一出街就被這些人瞧着。常寧緊緊地牽着常晚的手,怕常晚心中又悲哀。
“二哥,那些人要教訓一下!”常寧轉過身,掐着小胖腰,個子不高,卻也拿出了二兩氣勢唬人。
常晚回過頭,笑眯眯捏捏小妹的胖臉蛋說道:“我家嬌小姐知道護着我,知道疼我,我已經很滿意,這樣的事兒,還沒到你小丫頭出手的時候。乖,到你二哥身邊去。”
說完,她將常寧向背後一拉,背脊直的矗立在街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掃向聲音的來源。
被她那麼一看,四周的就連叫也消了聲。
終於一個蒼老卻尖細的嗓子冒出來:
“常晚姑娘,你可沒事兒了?”
來人常晚認識,這是東城中最能嚼舌根的老婦,張氏。
“張大娘啊,我出事兒時。也沒見你伸頭招呼一聲,這現看我出街了,就來問我有事兒沒沒事兒,你說你跳出來算不算個事兒?”常晚張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探着腦袋衝着這邊望的一羣老嫗全部聽見。
掌氏的丈夫是亭長,自家老頭在鄰里之間頗有聲望,所以圍着她轉悠的老婦也多,平日就數她最能顯唄自家丈夫如何調解鄰里矛盾,自家老頭多懂大同律法。
雞毛蒜皮都在她那唾液星子中張揚得最開,那些好的壞的,經她的嘴一說比說書先生口中的話本還精彩。閒人多,圍着她轉的周遭老嫗也多,一個京城會嚼舌根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是像她這樣的卻屈指可數。
“常家姑娘,我好心問候你,關心你這孩子的近況,你這像吃了二斤辣椒似的,口氣那麼衝!你這是嫌棄我這個婦人了?”
蘇清煜陰沉着臉退到常晚身後,抱着膀子看着塗着乾粉的白麪老婦、又眯着眼睛觀察突然變得潑辣的常晚。
常小寧氣得跺腳,她短腿一邁想要找老婦論道理,誰知讓蘇清煜一檔,止了常小寧的腳步。
“聽常姐姐的話,再看看,有事兒也輪不到你,還有我。”
聽二哥這麼一說,常小寧才乖乖的挽着蘇清煜的胳膊,不過嘴裡還不忘多一句:“哼,當初我和姐姐出攤,這一窩老婦人沒少埋汰我們!哼!二哥,她們欠教訓!”
“嗯,我知道,再看看。”
這邊常晚不慌不亂,不急不躁,可說出的話能將人氣死:“是,你說的對,我嫌棄的很,和你說話我都爲的我口水不值!李大娘,你若真想給李亭長省心,還是回家照照鏡子去吧。”
...
第一百四十三(一更)質問善惡
在李氏的眼裡,常晚雖然有一些小聰明,可性格屬於你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本分人。往日自己也說道過她不該出來擺攤,她聽了理虧也就認下了。現在眼前這個,一張嘴來勢洶洶,就像平日裡婦人吵架的氣勢。這立刻讓李氏如同戰鬥中的母雞,支起膀子,掐着粗腰:“小姑娘!你這說話什麼意思?我怎麼了?看你說話那口氣!我怎麼了?我吃的鹽比你吃得飯菜還多!我看你是故意挑事兒!”
常晚哈哈一笑,指着李氏擠兌起來:“照照鏡子看看你的臉,上面糊了粉也遮不住你的醜!瞧瞧,你這一激動,唾沫星子飛出太多,還噴了自己一臉。你看你看,八卦扯多了,口水濺多了,你臉上的乾粉上被唾沫砸出幾個坑點一粒粒的!惡~黑乎乎的,就像燒餅上的芝麻點。不過看着不讓人開胃,倒是反胃!”
常晚不理會李氏的話,接着諷刺李氏貌醜口水多,氣得李氏無法辯解,對容貌是豬就是豬,是仙就是仙,一個醜老太太還能說自己美得像花去?
李氏幹着嗓子大叫:“你!你!你目無尊長!你不相愛鄰里!你你!”
“我什麼我?我很好,清清白白,穩穩當當,行的正坐得直,敢用銀錠子夯人,敢用刀子戳人,你敢嗎?你只敢背後說人風涼話,豬頭蓋麪粉自己當人!相愛鄰里?你還是亭長夫人,懂得道理倫常可多,你來給評評理冷眼看鄰里遭罪是善是惡?信口雌黃爛嚼舌根毀人名譽是善是惡?縱容鄰里參與賭坊無道德束縛是善是惡?”
常晚每說一句善惡腳步向前一邁,雙手一擊,震得老婦向後一腿煞白了臉色。蘇清煜與常寧相互一望,嘴角咧着笑容在常晚身後迎合着擊掌。
“張大娘,你倒是給我斷一斷,往日你不是經常對旁人說教?對了,說到夯人,我單單夯惡人,戳惡人!你,想好了再說!”
“我…我,我只知道你本就不該拋頭露面,不守婦道,活該被秦天欺辱了。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蘇清煜聽到秦天二字,目光兇狠,他死死的盯着那長舌婦,大步向前一邁:“常晚姐姐,你和她這醜婦羅嗦什麼,她的舌頭應該用刀剜下來,放在油鍋裡炸了喂狗!”
蘇清煜陰測測的威脅,讓張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珠,粗喘了幾口氣,開始發揮市井婦人罵街撒潑的本領。她捂着胸口,幹擠着眼淚,坐在地上乾嚎:“大夥都來啊!常家姐妹沒有教養,我好心問一句,他們堵着我又罵又威脅。還有這小子啊!上次衝着我潑了一鍋茶,要不是我躲閃的快,我這張老臉非要掉下一層皮!啊啊啊!都來評理啊!”
一哭而鬧三上吊,狼崽子也用過,當時是對無賴收租的衙役使用在計。常晚眯着眼睛,看着地上在撒潑的老嫗,向後一退,掏着耳朵衝着周圍的人招招手。
...
第一百四十四(二更)庭長夫君
常晚放聲大喊,不怕場面更亂:“大家快來看!快來看,這可是張亭長的媳婦兒坐地耍賴啊!快快快,將張亭長也喊來,看看這就是張亭長天天給父老鄉親說得婦道!”常晚樂呵呵的指着坐地打滾的老女人,吆喝來了更多的小商小販。
“小寧啊,這大熱天兒的,去去,找個盆子,去打冷水去。”常小寧嚼着糖豆看着姐姐鬥惡婦正看得起勁兒,一聽吩咐更是摩拳擦掌,將懷中的小包甩給蘇清玉,拔腿就要跑去。
“小寧!等下!”蘇清煜拉着小寧在她耳旁說道什麼,小寧兩眼放光,圓圓眼睛軲轆軲轆轉悠。
“二哥,你就放心吧。”常小寧眨眨眼,斷腿飛快的跑開了。
那邊還真有人愛熱鬧,早在爭執之初就跑去府衙附近的申明庭找到了正在給人宣講<大同誥>的張庭長——張恆久。
亭長不爲官,十里八鄉之中有威望的“老人”,重的是德育,看的是品行。他們輔助衙門調解矛盾,宣講佈告事宜和律例。總歸庭長是介於民與官府之間的人物,亭長雖不爲官,卻是衙門老爺們也要給幾分薄面的人物。
遠處兩三個風塵僕僕幾個青衫寬袖,額系網紗的灰須老人匆匆趕來,他們腳下雖急步卻不亂,中間的一個就是坐地打滾張氏的相公,張恆久。
張恆久蓄着三寸長的山羊鬍,兩鬢白霜,細眉臉長,身骨精瘦健朗。如果此刻表情不是繃着,眼睛不是瞪着,額上沒有汗珠子,腳下掉了鞋子,怎麼看也是個沉穩古板之人。
“這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快起來,坐在地上像什麼樣子!”張恆遠身板不高,人也瘦,可聲音卻大得很。
“夫君啊!你可來了!我。。。我被這個小丫頭氣死了!”張氏勒緊了胸口,啊嗚一聲撲到張恆久腳邊,白粉掉渣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三四滴淚,將她白麪厚粉陰溼了兩道,乍一看更是醜得瘮人。
下一秒張氏軟了身子,翻着白眼作勢要暈。
“夫人,夫人!”張恆遠壓低聲音,彎腰支起張氏的背脊。自家女人什麼脾氣,他是瞭解。年輕時,他是教書先生,沒做亭長,她在家中也潑辣,可在外面還是給自己留着面子。
平日裡自己夫人除了愛和其它老嫗嘮叨瑣事,也懂得分寸,不給自己惹麻煩,有時還幫自己將佈告要聞說給那些不識字不懂事的老嫗聽。
他是有涵養的人,現在看着自己夫人散了頭髮一身邋遢,扯着自己的褲腳喊人,分明是坐地撒潑。張恆久嘴角抿着,心中有些厭惡。
不過能逼得夫人在外面撒潑,對方也不好擺平,他身爲丈夫又是庭長,這種時候怎麼處理又要公正還要護着自家人?!就在他像彎腰思索時,不知從哪裡冒出的瓢潑冷水,直接迎頭潑過來…
“啊!”眯着眼睛裝暈的女人大叫一聲,半遮着自己的丈夫莫名一推,讓她坐在原地嗆着滿口滿鼻冷水,臉上白麪似的粉直接成了漿糊。
...
第一百四十五(三更)泔水伺候
張恆久站在離張氏一步開外,也溼了半身袍子,顯然在緊要關頭保全了自己的顏面將老婆子向前一推,自己躲在了女人身後。
常晚將一切看在眼中,嘴角泛起冷笑。
張恆久看着半身**綢緞衣袍,第一次在鄉親鄰里面前狼狽不堪。他氣得渾身發抖,二寸山羊鬍也向上一噘一噘!
張庭長擡頭看着潑水的女人,目光裡蓄滿怒氣,聲音也沉不下,高揚着質問:“常晚!你爲何朝我們潑水!”張恆遠“水袖”一甩,拿出了亭長威嚴,跟着他一起同趕來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氣得吹鬍子瞪眼:“你這女人真是刁蠻,有事說事,動手潑人,目無尊長!藐視禮法!你這樣的女人就該脖子上掛牌子游街,潑婦!潑婦!”
“李亭長,你可別誤會,我是看張大娘情緒激動的很,特讓小妹接來冷水讓她清醒清醒,省的一會兒真要說出一二三,她再以翻白眼暈過去魂歸西天!我這可是在救她的命!你和那位老伯就別激動了”常晚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將手中的桶子一遞:“小寧,再去盛水去,你也太匆忙,借不到盆子也不能用別人的泔水桶,不過借不到好桶就罷了,泔水味更提神!這位罵人潑婦的老伯也該來一桶壓壓驚!”
泔水桶?
壓壓驚?
衆人一呆,連忙捂着鼻子向後退幾步。那位口中喊着潑婦的白鬚老伯,氣得一抽,被一旁的小販扶去陰涼地兒去了。
蘇清煜看着眼前神采飛揚,氣死人不償命的玲瓏少女,眉頭和嘴角一起上揚。
當初自己對收錢衙役耍賴狡辯,當夜常晚就去東屋,覺得自己走得是下三濫的歪路,她原本太正直,不屑用這種狡辯的伎倆。如今瘋了一場,醒來的常晚性子放開了,也會當街對戰無賴潑婦。她認同了當初自己的話——對待小人潑婦是無法講理的,以不講理對不講理,才能贏得開心。
“泔水桶?”張恆久提着袖子放在鼻子上嗅着,確實聞到了一股酸。而坐在地上的張氏徹底怒了,她跳起來向前衝,發狠的伸出手想要打上常晚的臉。
“啪!”在老婦出手之前,常晚已經揮手重重地在張氏的臉上扇出紅印。
“你打我?你打我?你敢打我!”張氏張牙舞爪,像瘋狗一樣捂着臉又衝過來,卻讓常晚一腳踹在肚皮上,讓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岔了氣兒。
“依稀,你臉上的漿糊將我的手弄髒了,小煜,給我張帕子,我要擦手。”
常晚皺着眉頭伸出小手。蘇清煜含笑掏出懷中“一百兩”買來的帕子,細細地爲常晚擦着手心。
“常掌櫃的,帕子讓你用髒了,回去你要賠我個新的。”
“成,回去我給你拿新的。擦完就扔了唄,別得帕子能洗乾淨,這粘上惡人的污漬,留着我嫌惡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看得周遭衆人啞口無言。
張氏回神,這次她是真氣瘋了,老女人大聲垂地乾嚎:“恆遠啊!你看見嗎?!我就這麼被欺負的,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得,一哭二鬧三上吊,全齊了。
...
第一百四十六(四更)常晚不弱
張恆久向前一站擋在痛哭流涕的妻子身前,而蘇清煜和常小寧也向前一步站在常晚左右,兩人沒看其他四隻含笑的眼睛看着自家長姐,等着常晚下一步的吩咐。
常晚向前一站將弟妹放置身後,輕輕交代身後兩人好好觀戰:“放心。我話還沒說完,纔不會饒了這張氏,用不得你們操心。”
“張亭長!你可看見了,先衝過來出手傷人的是她,我打她是防衛,難道你讓我一個弱女子站在這裡任由這個粗婦抓撓?憑什麼我要任她欺負?難道就因爲她是庭長的妻子?哦,哦,我怎麼能忘了,你是她丈夫,怎麼說你都會偏袒她,不分前因後果指責我吧!哎呦,早知我就不動了,讓她撓上血痕,直接跑到林大人那告官!”
弱女子常晚?恆久低頭看着捂着肚子口中罵罵咧咧的妻子。常晚哪裡弱?
偏袒妻子?張恆久看看周遭,旁人莫不是切切私語,笑話常晚給自己的難堪!
直接跑到林大人那?常晚一口咬死自己處事不公,不配做庭長,當衆羞辱自己是個閒職!
張恆遠青筋直跳,腳步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東城街口一直揚着一面白番黑字大旗,上面那個“烈”寫得分明,今天他是見識到了,常家的小孩一個比一個難纏!不管是掛旗潑熱茶的蘇清煜,還是用泔水桶潑人的常小寧!還有讓自家夫人坐地嚎啕,不給自己情面笑得如同狐狸的常晚!
一個常晚案,讓秦家和王家的鬥爭從臺下扯到太上。
現在,這個笑嘻嘻的常晚好像早就算好了自家婆娘多管閒事,早就等着自己來處理是非!
張恆久背脊一冷,對步步逼人的常家軟了聲音:“好了,好了,都是誤會。咱們有事兒去咱們申明亭那,坐下來好好說,你們當街鬧得聲響如此大,旁人還怎麼做生意?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不行!”這次是氣瘋的張氏和抱臂的常晚異口同聲。
張恆久抽搐嘴角望着兩眼發直的蠢鈍夫人又說:“你這一身溼衣服,不回去換了,又髒又臭,坐在這裡還不嫌丟人!!”
這一說,張氏才低頭自己的身子,溼答答的衣裙上還有菜葉,貼着自己的身子,棉布裡顯出自己深藍的裹胸。啊一聲大叫!張氏捂着臉,嘴裡直說”有辱婦道!有辱婦道!”。
在大同,讓旁人看到女人曲線是件羞恥事,雖然張氏毫無曲線,毫無姿色可看。
“張亭長,這老婦前一刻不是張嘴閉嘴不想活了,你現在讓她還回去換衣,是想讓她死得體面?呵呵呵,你還真是遵紀守禮的好亭長啊!”常晚拍拍手,說着反話。
“你這是何意!我是亭長,勸誡相鄰,怎麼可能勸人死?!你這丫頭滿口胡話!”
張恆久厲聲訓斥,終於拿出了做爲“亭長”的威嚴。
“怎麼,滿口胡話?口生是非,顛倒黑白的感覺,張亭長還受的住?”蘇清煜咧着嘴,冷冷的插一句。
...
第一百四十七(五更)我替你答
常晚也跟着冷笑,不給張恆久辯解的機會,繼續扯着:“想死的人只想將心中的怨恨冤屈找個地方訴說,你攔着她,不是要讓她做冤鬼?”常晚冷着臉,一雙美目直直看着幾步之遙的張恆久。
想死的人。。。
張恆久閉上嘴,她話裡有話。
想死的人不會是自家婆娘,而是常晚。
張亭長剛信誓旦旦向衆人說道自己是勸人活的亭長,可不是勸人死的小鬼。生死二字出於常晚,沒有偏頗。因爲她的遭遇,最有想死的權利。
作爲亭長,他只能在這裡乾站着聽她訴苦!人家不是說得很直白嗎:心中有怨恨,否則做冤魂。
“我今兒帶弟妹來街上購置新衣,心情本好,可這個醜婦非要迎面招惹。本來過去的事兒不想提,可她非要讓我想起,那咱們就好好算一算,說一說,你家夫人的舌頭該不該拔了,你這亭長有沒有臉面再當!”
矛頭鮮明,直指張家夫妻,看熱鬧的人又回籠了回來,裡裡外外還多了幾圈人。
“常晚,你不要口出狂言!”話說道張亭長臉上,讓小老頭兒面子損了!
“狂言?又如何?我瘋言瘋語時沒人想管,更沒人管得了!你現在又管得了我口出狂言?”常晚直了脊樑,向前三步,一點也不懼怕站在那裡起鬨的“老人”。
“我剛纔問你家夫人三個問題,她答不出,現在咱們東城德高望重的三個人都在這裡,你們來給判斷下!判不出就別瞎攙和!一問冷眼看鄰里遭罪是善是惡?二問信口雌黃爛嚼舌根毀人名譽是善是惡?三問縱容鄰里參與賭坊無道德束縛是善是惡?如果這三個問題你們都判斷不出,我們東城百姓誰還敢去讓你們三人斷家常,誰敢聽你們三個說理法?自己沒那本事就別挑着維護禮義廉恥的大旗!”常晚氣勢洶洶,衆人怎麼忘了,她本就伶牙俐齒,她可是擺平了守城的軍爺擺起了攤子的人!
“你!你!”三個老翁震得牙齒碎裂,抖着手指頭指着“口出狂言”的常晚。
“我等答案!快說!我還要去購置新物!”蘇清煜從混沌攤搬來了一長凳,他往常晚身後一放,姐弟三人真這麼坐下了。而那三個德高望重的亭長老人光禿禿的站在不遠處,又着實被氣了一次。
“常晚,你自己心中有怨氣,卻撒在別人身上,這是你的錯!”張恆久穩了氣息,避開了問題。
“好,你不回答我來答:我喪父喪母下有弟妹,家中貧寒張亭長可曾讓你家熱情的夫人看望過我們?問過我們如何營生?沒有。就連爲家母燒紙也免了!這是冷眼看鄰里遭罪的大惡!
東城的亭長出於東城民衆,威望信譽也是民衆給的,你家夫人不代你舒解寬慰,反而成日窩在巷口中說道民衆苦楚這是爛嚼舌根的大惡!就在剛纔,你家夫人說我被秦天侮辱是活該倒黴?張亭長,你家夫人也就是面上拍着白麪,蓋不住心黑!你說朝廷都罰了秦家,她卻說秦天是對,這樣不分善惡、挑釁龍威的舌頭是不是該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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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六更)怒打張氏
張恆遠秉着呼吸,看着錘頓胸口的妻子眼神陰霾。這沒頭腦的婦人!他交代過多少次不要再提常晚的事,更不要再與其他老嫗談論。秦宰相如今不是暫免職位,而是真被皇帝罷免,那相爺位置上站着的是王嘯海!爲啥被罷免的?還不是因爲王嘯海的諫言?諫言是啥?還不是說秦家人強佔烈女常晚?
常晚在皇帝口中成了烈女,坊間就該換了口風!張恆久想張嘴想要認了這個錯,可那聽不出句句要命威脅的的妻子又炸開了花:“你就是被秦天看光了身子,你就不該再嫁!要是我,我早跳黃河去了!”
“住口!”張恆遠氣得跳腳,這次他直接了一步,一個巴掌打在張氏的臉上:“你閉嘴!”
“張恆遠!你打我?是我被欺負了!那小子前幾日潑我熱茶!今日常晚潑我冷水還打我,你不幫我,你向着他們!?”
張恆遠瞪着眼睛怒吼一聲:“我還是亭長,你惹的事回家說,現在這個場合,只能論公辦!”他本打算散了人,聽聽常晚牢騷。可這婆娘也跟着瞎起鬨,讓他們走不成,持着亭長的身份只能乾站着!
還有第三個問題,坊間暗賭,賭流言蜚語辛辣秘聞。大同律法裡並沒對這種暗賭有所約束,但是從道義上講,這樣的行爲是喪失道義,有違綱常。
一方民衆道德是否高尚,都靠他們一方亭長平日教化,現在東城暗賭的事被放在桌面上,他們這些守着申明亭的“老人”連夜表書痛斥自責。
第三個問題,不能再說下去,更不能答出來!
“常姑娘,先前是我家夫人不對,我回去說教她!她前幾日被你弟弟潑了熱茶,卻也是你的不對,長姐爲大,你也該好好管教一下!”張恆遠的意思很明白,想一事抵一事,趕快擡腿回去。
“張亭長,那是家弟在救她!”常晚一邊拍着蘇清煜的腿,滿臉的是讚賞:“可惜啊,小煜,熱茶沒有潑到她身上,她不會長記性,這不又當衆說向着秦天的話,要是傳到王大人那裡…。”
蘇清煜握常晚的小手,樂呵呵呵的轉着頭對着常小寧擺出二哥架勢:“小寧,你可聽姐姐說的,你要記住唉,有些人蠢鈍的就像死豬,開水燙不醒,冷水砸不醒。下次你要遇見這樣的人,就別費力氣提醒,省得被人當作了事的籌碼。”
常小寧將腦袋靠在二哥肩頭,將嘴裡的糖豆吐向張氏,又添了一句:“二哥,我聽不明白,你說的豬是不是她?那這你潑茶當籌碼的人是不是他?”
常小寧唯恐天下不亂,胖手指指着張氏,又指着張恆遠。
“小寧,下次心裡明白就成,說出來又被人說咱家沒人管你!”蘇清煜拽着胖丫頭肩膀上的羊角辮,悄悄在小胖耳邊讚賞:“你這丫頭,腦子不笨嘛!”
常寧低聲回:是你平日壞心眼太多,我和姐姐哪裡比得過你。
長板凳上並排坐着的三人默契,兩個小孩也在談笑間將張亭長的臉紅黃藍綠交替變換,一張老臉活活折騰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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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一更)質問衆人
周遭人,心中已經打了個寒顫:這家人,一點也不好欺負,伶牙俐齒能讓人氣死。
“常晚,你有話直說,不要拐彎磨腳的。我代我妻子向你告歉,她不會再說道這些流言。”亭長不是官,卻比教書先生待遇要豐厚,更得尊重。張恆久只想散了,不想讓常晚再想起了那三個問題不放。
“可以,前面兩個問題我可是都替你答了,最後一個縱容鄰里參與暗坊**,壞道德風氣的人,是善人還是惡人?”常晚從板凳上站起來,環視衆人她嘴角一彎,對着眼神躲閃的人們說道:“善惡自在人心,我毀也是毀在各位手裡,拿旁人的痛楚作爲打牙祭的樂趣,這樣的人才該跳黃河洗一洗。我今日束髮,給各位說明,我未婚未嫁。”
最後一個問題,就是說這個世道,這個一同傳着謠言,拿着銀子賭自己清白的衆人。
誰是惡人,誰是善人,公道自在人心。
衆人竊竊私語,默默注視着常晚牽着弟妹走出人羣。
“亭長啊,你家婆娘該管管了,人家常晚爲了養活弟妹已經不容易,現在被流言逼得不能再嫁,直接束髮表忠貞!”
“是啊,常晚出現在路口時,張大娘就咬牙切齒的說常晚不守婦道,上來就要說教。”誰知反過來連着亭長老人一起說教。
“回家!”張亭長怒極,一把扯着張氏的胳膊:“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回家我就休書休了你!”
常晚的右手被狼崽子握得發熱,她輕輕一嘆停了腳步,將兩個孩子拉到一旁:“你們今後不要擔心我,還將我當成不會反擊的癡兒。我好好的,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家裡。特別是小煜,你該去讀書就去讀書,不要因爲我耽誤了課業。”
常晚今日確實讓蘇清煜大開眼界:“常晚,你剛纔那胡攪蠻纏的樣子,還真有點像我!”
“去去,看把你美的,我要是不贏下這場,讓你們看到家姐我還有如此潑辣一面,你們不是要成日守着我,粘着我?”
常小寧搖着麻花辮,左右看着大姐和二哥聊得開懷,胖呼呼的身子往他們中間一擠說:“我也要粘着,下次還有這麼好玩的事兒,喊我!”
“小丫頭,今日表現不錯,二哥給你錢,你去買好吃的去!”蘇清煜從懷中掏出十個銅板放在常寧手心,那小丫頭笑開了花,胖身子從常晚和蘇清煜之間退了出去,撒野似的奔向鬧市。
中間沒了肉板磚隔着,蘇清煜心頭開懷,他對着甜甜一笑,胳膊纏上常晚的,手也揪着常晚的手不放:“常姐姐,張亭長都不給自己妻子擋潑過來的水,要是我,我肯定擋在你的身前。”
言語奇異,可當時的兩人都沒有在意。
“那是,如果你們兩個被欺負了,我也會擋在你們身前。不過,我還是想叮囑你,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是一,光明磊落是二,撒潑耍滑的伎倆是女子用的,你可明白?”
“嗯,嗯,女子用是伎倆,男人是用謀略。”蘇清煜垂下睫毛,隱去眼眸中的火光,將黑暗的記憶再次壓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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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二更)借錢救命
蘇清煜眨巴着眼,故作不懂的岔開話題:
“你說,張亭長最後真能休了她嗎?”
“嗯,會的。因爲他只在乎亭長之名,所以他以亭長的姿態說教我,而不是爲女人出氣的丈夫。。。男人啊,還是愛權勢多於糟糠妻。”一句蒼涼含在常晚的話中:“不過,我束髮了,那些負心漢,冷**我都不會遇着。這樣不也挺好!?”
蘇清煜閉了嘴,第一次不知該如何回答,眼前的常晚臉龐印着樹影斑駁,光明黑暗交錯,她臉上自嘲和憂傷兩種表情也來回變換。莫名的,蘇清煜的心也跟着忽明忽暗,在黑白交錯的樹影裡擺盪。
男女情愛的事本來說得朦朧更從不在少年腦中思量過,只是這些片段讓他都記下了,所以在兩年後的**早晨突然頓悟了。
之後的一年,蘇清煜十三,常晚十七,常寧十二。怎麼也算風平浪靜的一年,常家茶鋪開張,蘇清煜代王書同考過了鄉試,王書同得了解員的名號,王家以此又賞了蘇清煜五十兩紋銀,蘇清煜也不藏私,將銀子全輸數交給了常晚作爲開店週轉所需。因爲替考,王書同和蘇清煜成了形影不離的同窗好友,蘇清煜也時常被邀到王府中做客,不過私下裡二人胡吃海喝的玩鬧,算是相處融洽。
一日,蘇清煜拿着一張白紙黑字的借條跑到常晚身旁。
”常晚,今日借十兩白銀,用救人命。借期一年。蘇清煜。大同清觀三十八年五月。”他念叨,聲音也急切。
常晚展開白宣,又看着本着小臉目光誠懇的男孩。她將紙向桌上一放,臉色不好看。
”小煜,十兩不是小數目,你說用於救人,救誰?”
”救城中的小乞丐,一共三條命。”
常晚沒多言,轉身進屋拿了銀子放到蘇清煜手中:“這本就是你掙得錢,現在生活好了可以只要理由正當,三十兩拿去都行。”她又轉身,拿起借條從中間撕碎:“我不識字,看不懂,一家人,你用這張紙不是分生?還是十三了,想分家?”
蘇清煜白了臉,他湊過去一把扯過常晚的手攢得緊緊的:”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不信我…我…我…常姐姐…我纔不分家!以後也不分!”
書院學堂他是夫子眼中稀世之材,他是王書同眼裡是志同道合的混世魔王。哪一方都聽自己的意見建議一二,特別是對王書同,那小胖子被自己訓得服帖,東西南北都聽自己指揮去…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常晚不要他。
蘇清煜個子長高不少,十三歲已經初顯少年模樣。常晚給他做了新袍子,納了段面新鞋。袍子暗紅邊角讓常晚秀上祥雲邊,黑鞋兩側用金線刺着麥芒。
玉面少年郎此刻兩眼驚慌,抖着脣又要哭出來…
”常晚,我不是那意思…常姐姐,莫生氣…”
常晚一嘆氣,看着妖嬈少年含淚雙眸心中一緊。
也不知怎麼了,這孩子粘自己成了習慣,對自己過於上心,明明是要錢,他卻拿了借條來,生怕自己不信任他。
她氣的是一家人何苦那麼多彎彎腸,思前想後那麼多顧慮?
...
第一百四十二(三更)只爲你哭
眼看狼崽子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淚,常晚有些慌:”別哭…唉…別掉你的珍珠淚…”
常晚無語問蒼天,一個男孩子長得俊俏的如女娃,每每梨花帶雨,她總覺得自己是壞心的後姐,將他欺負了…
珍珠淚,真不誇張。小狼崽子含淚注視,是她躲不掉的必殺技…每次她再氣,見了他漂亮臉蛋掛淚珠,也會軟了心腸。
”唉…別哭,是我說重了!我知道你在考慮我的心情,生怕我介懷又怕我不給錢…好了好了,男孩子哭哭啼啼傳出去笑話!”
”嗯嗯…”蘇清煜揉着眼角,紅紅的眼眶,紅紅的鼻頭,咬得紫脣充血…
常晚舉起手放在蘇清煜的腦瓜上,拍拍他的發頂:”咳咳,小狼崽,不哭了,一會兒帶我去看看你要救的人。”
蘇清煜嗚嗚的咕嚕着,背脊微微彎着讓常晚夠得到他的頭頂。此時溫情,點點滴滴都刻在兩人記憶力。
常晚,我從不在人前哭,只在你面前掉眼淚…書上說,一物降一物,也只有你能管得了我…
西城白幫今年易主,白溫以爲能平安混過人生最後幾年,沒想上個月被叫去抵了性命。他手下有六個孩子,三個偷技上層的跟了別的老乞,還剩三個是張大毛,他妹妹二丫還有狗蛋。
張大毛不願跟任何老乞,其他老乞也嫌他技不如人,帶着病丫頭更純屬拖累!而狗蛋因爲照顧二丫慣了,有了感情也不捨得,所以硬着頭皮也留了下來跟在張大毛身邊。
這樣三個小乞組成的隊伍,一個照顧小妹,一個出去偷錢。
三張嘴要吃飯,三份進供錢要交。三個孩子就算抱成團,這沒錢吃飯沒錢看病的也扛不住。蘇清煜帶着常晚來到一處茅房附近,在不遠處的角落有一草蓆,上面躺着一個三歲女娃,旁邊蜷縮着一個大頭男孩。
“小煜,這就是你說的那些小乞丐?”撲面而來的屎尿臭氣,讓常晚忍不住的皺鼻,她擡頭看着冷臉的蘇清煜,卻沒從他臉上看出半分憐憫。
“嗯,還有一個人應該出去打食去了。”蘇清煜拉着常晚的手,讓她跟緊自己:“這附近偷盜的多,挨我近一些,別讓他們衝撞了你。”
常晚點點頭,肩膀挨着蘇清煜的上臂,突然間她才發現,這個曾及自己前胸的狼崽子,已經高出自己半個頭。
“狗蛋兒,大毛什麼時候回來?”
窩在牆角的狗蛋聽到有人呼喊無力的擡起腦袋:“蘇哥哥,救救二妞。”說完也跟着暈在一旁。
“怎麼了?”常晚心一緊,扯着蘇清煜奔到草蓆前。
“二妞的心臟不行,早點晚點都是這個命。。”蘇清煜想寬慰常晚,可滿口的炎涼冷靜卻讓常晚好不適應。
“小煜!你這是什麼口氣,這是個娃娃,還有一口氣兒,就要救的!過了那麼久,你的心怎麼這樣硬…”
常晚看着蘇清煜的眼神充滿探究,就像在打量一個陌生人,那話中話,暗指自己還是和冷情的乞丐一樣,心中麻痹。
...
第一百四十三(四更)救下二丫
蘇清煜咬着舌尖,怨着自己脫口而出的冷硬。他二話沒說一把抱起草蓆上的小娃娃說道:“常姐,先救小丫頭,二狗放在這裡,我們一會兒再來。”
常晚也顧不得思量蘇清煜時冷時熱的行爲,只能提着裙子跟在他身後快步跟着。
“蘇大哥?”巷口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孩扶牆而站,他手中捏着一個長着綠毛的饅頭,那是帶給巷口中的兩個同伴的食量。
“二狗在裡面,你先將他弄醒,一會兒醫館那見。”蘇清煜匆匆一句抱着女娃帶着常晚跑了出去。
“二丫?”二狗呆了,無力的坐在牆根:“毛丫頭不用再受罪了,不用再受罪了。”
之前跟着白溫還有一口剩飯吃,現在沒有老乞願意要他和二丫!他這些日子試了,**生存何其艱難,他要餓着肚子冒死偷盜,十次九次失敗,被打被揍實屬常事。還有一次成功了,還要防其他隊伍的乞丐搶奪。他真的努力了,他交不出份子錢,二妞的病還是沒錢救,還連累着狗蛋與自己一樣餓着肚皮。
現在蘇大哥抱着二妞去醫館,那隻能說她還剩最後一口氣,呵呵呵,妹妹只要嚥下這口氣,就不用遭罪了!
不對!…蘇清煜。。在自己孤立無援的一個月後出現了,他又想做啥?
“狗蛋,狗蛋。”張大毛一個機靈,拼命搖醒狗蛋:“堅持住,我揹你去醫館,咱們見那丫頭最後一面!這輩子有她有你這個二哥,是妹妹的福氣。”
當兩個孩子顫顫巍巍來到醫館時,常晚正抹着額頭上的汗珠從裡面出來:“你們來了?別急,醫館中的大夫剛用槮片延回來小丫頭的命,你們暫時不用擔心。”
“救?延命?是蘇大哥救了她?她不用死了 ?”張大毛驚呼一聲,擡腳就衝入醫館。
看門的帳房見有臭烘烘的乞丐,拿着掃帚給就將張大毛趕了出來。
“滾滾滾!進去一個乞丐就夠臭的了!你們還敢進來?小心我將裡面的小東西也拋出來!”
“你敢!”常晚轉身指着帳房說道:“我們交了銀兩,那槮片也要連含着三日,如果你敢將小丫頭拋出來,我就日日去府衙擊鼓,告你坑騙病人救命銀兩!”
常晚氣勢洶洶,白淨小臉因氣憤染上粉紅,乍一看如爭春的桃花,生機盎然。
張大毛和狗蛋看得呆愣,抽抽鼻子,看着護着他們這些小乞丐的漂亮姑娘。。
帳房放下掃帚,罵罵咧咧的退回去。
“謝謝!謝謝!”張大毛咣咣咣的對着活菩薩磕頭,二狗也窩在地上唔唔唔哭泣。
“哎…你們…”常晚臉紅了,說起救人,她就救了蘇清煜一個,呃,後來狼崽子又敲暈了二叔…誰救下誰已經無關僅要,反正他們是順其自然成了一家人,更別說誰跪謝誰。
“你們好好記住她,她是常晚,二妞的救命恩人。”不知何時,蘇清煜已經站在常晚身後,對着兩個小乞丐報上常晚的名字。
...
第一百五十三(五更)施捨有度
常晚有些狐疑,她清清嗓子叫二人起身,又問了一句:“你們一直都認識?”
“認識。”本後蘇清煜沉聲回答:“一直。”
他這一說,狗蛋和大毛齊刷刷的點頭回道:“是,我們先前一直認識蘇大哥…”
想想蘇清煜之前的乞丐經歷,常晚也不再多疑,接過二妞對兩個小乞說道:“這幾天要不就在我家呆着…。”
大毛狗蛋兩眼放光,流着眼淚剛想說好,誰知耳邊又傳來蘇清煜清冷的聲音:“不好!常姐姐,你不知道乞丐也有幫規,他們貿然進了常家的門,被他們管事的老乞知道了只會得到重罰,嚴重的是滅頂之災。那樣不是白救下他們?”
蘇清煜一扭頭對着兩個呆呆的孩子問道:“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蘇大哥說得對,我們已經很感激您了,不要再收留我們,我們也不想給您惹麻煩!”
常晚瞧着兩人的急切解釋,轉頭對着蘇清煜瞪了一眼:“你在嚇唬這兩個孩子!”
“是真的。”蘇清煜一臉無辜:“我也是從乞丐過來的,知道他們的規矩,而且我怎麼可能騙你!”
“那你怎麼能安生的在常家長到那麼大?”常晚還是不信,挑着眉頭等着蘇清煜解釋。
蘇清煜一愣,沒想常晚還刨根究底,他攤開手撇着嘴說道:“我們是流浪到京城來的乞丐姓蘇,他們是生在京城的乞丐姓白!兩個丐幫規矩當然不一樣,常姐姐,我怎麼能騙你!如果你真可憐他們,那每日給他們施粥就行,讓他們填飽肚皮,其他的不能再施捨!這叫施捨有度!”
特別是感情!哼!兩個小崽子還想動心思,沒門!
常晚不再多問將懷中的二妞交給張大毛,又從懷中掏出二兩紋銀:“拿着吧,給二妞吃頓好的。明日開始,你們來東街的常家茶鋪,我給你們熬粥吃。”
張大毛接過妹妹,狗蛋怯怯的拿着紋銀,他們感激的又跪下來,嗚嗚嗚哭出聲:“謝謝常姐姐,謝謝常姐姐!”
。。。。。
翌日上午,原本要去書院的蘇清煜改了方向來到了張大毛他們那。
兩個小乞丐因多了錢財吃了一頓飽飯,此刻正呼呼的曬着太陽睡着。
“起來!”冷冷的聲音響起,嚇得兩個小乞丐一骨碌爬起。
“蘇…蘇…大哥!”
“昨日吃得可飽?常晚姐姐可好?你們可還興奮終於有人長期施粥給你們延命?”
張大毛縮着肩膀,頭皮發麻大腦袋垂到胸口,不敢做聲。
“蘇哥哥,昨日你來這裡不是要救我們的?”狗蛋抱着還睡着的小妹,貼着牆站着。他見過蘇清煜一次,就是在白溫被斬首後的第三日,也是他們被孤立的當天,他遠遠的站在牆邊看蘇清煜將張大毛招過去,張大毛回來卻隻字未提,同樣的連着好幾日也心事重重。
“我是來救你們,可不是要收留你們。所以你們將心思給我收回來,別妄想進入常家!常晚是好,你們更不能給你們的恩人添麻煩!白幫如果知道你們能入常家,定要命令你們偷常家的錢財。我還沒那麼心善養活你們和白幫另一羣小偷!”
...
第一百五十四(六更)埋下眼線
兩個孩子泄了氣,一屁股坐在牆角。
蘇清煜說得沒錯,雖然他們沒有老乞跟着,可命永遠是白幫買下的,所以也不可能被再次收養。
以前白幫有一孩子被一對夫婦好心收養,過三日那家周圍就坐滿了白幫乞丐,那孩子被掐死,那對夫婦的房契也沒了。
生是白幫的人,死是白幫的鬼,這句話一點也不誇張。
“既然你們明白自己的姓氏派別,就別像坐地乞丐一樣看天圖溫飽。而我,也不會養着你們。”蘇清煜靠在對面的牆上,尖尖的下巴微微昂起,嘴角勾着笑,眼角向下垂,那表情是在嘲笑:“昨日救二妞用了五兩白銀,常晚昨日又給你們二兩白銀,這是七兩。這七兩的恩惠你們要記在常晚身上。我要你們在我不在常晚身邊時替我守着她,再有任何人欺負她都要告訴我。”
蘇清煜明白計算着付出的每一錢財,用來換下兩個小乞丐的忠心。
“嗯,常姐姐是好人,我們一定替你看好。”
“好!我這裡還有五兩紋銀。”蘇清煜笑得更開,手指勾着錢袋,讓錢袋在手指上打着圈圈:“這五兩,繼續替二妞看病。但是,張大毛必須離開二妞,去另一處老乞那裡,學好偷伎。”
這是第二交易,要兩個乞丐爲自己做事。
“不要!我不離開我妹子!”
“無能!”
張大毛剛叫喚,就讓蘇清煜冷冷的兩個字給打了回去。
“之前我如何告訴你的?若想活得安穩,就好好在白幫打拼,成了白幫幫主,沒人再敢欺負你去!”蘇清煜猛然向前一步,一把將張大毛按在牆上:“常晚那麼好的人,之前被活活逼瘋,難道你要想體會我當時的絕望?清醒點吧,你在白幫,你妹妹也是!就算她不死在病患上,也會死在爲富貴人家抵命上!你既然不能絕情捨去親情,那就向上爬,爬到由誰抵命由你說的算的位置!又或者廢了這條規矩!”
蘇清煜眼裡的火光燒疼了這個吃了一個月苦頭的小乞丐,兩個小乞丐在蘇清煜眼中看到一坐山,山頂上是紅日,山腳下是屍骨,而他們要守護的人就站在山上。
是二妞,是常晚。
狗蛋的神志好不容易纔從蘇清煜妖異的臉上拔出來,他扭頭看着漲紅了臉,眼神晃動的張大毛說道:“大毛哥,你放心吧,二妞交給我,咱們不能這樣坐着等死,咱們要活。”
蘇清煜的視線輕掃一旁的狗蛋,眼睛中多了絲亮光,有些人百般勸說,有的人一點就透,這個狗蛋雖小,可卻比張大毛老成的多。
“對,小丫頭交給你,可你也不能只做帶孩子當老媽子。我要你狗蛋兒收集消息,各種各樣的消息,王家的,秦家的,林知府的。若論打探消息,白幫不如蘇幫,你每日都來給我說說你聽到的風聲,我來告訴你哪些是有用的,那些是沒用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在蘇幫他做小乞,除了乞討還有就是打探消息,每日他們會將各種消息匯給管事的老乞,老乞再梳理成有用的沒用的,報給上層。不過有些恩客只是打探妻子丈夫是否紅杏出牆,這樣的小事獨眼龍這樣的老乞直接就會給出結論。
...
第一百五十五(一更)男子謀略
蘇清煜已經不在丐幫,想知道消息必須自己去跟,或者從蘇幫手中買來既費精力,又費錢財。
總之分身乏力,很不方便。
既然他蘇清煜想站在山頂,那麼就要有錢有人脈。
比如現在風生水起,在朝中盤踞勢力的王家,經商賺錢,人脈是匪,以錢結匪,以匪來錢,勢力智慧越來越大,財力也會越來越雄厚。
蘇清煜沒錢沒勢,攀附王書同就是他的路,但培植自己的眼線和手腳也是一條並行的路。
他知道,攀附,在王家人眼中你只是條狗,好用留着,不好扔了。
所以攀附王家是捷徑,卻也危險重重。不如點點滴滴的培植自己的勢力。
蘇清煜屢次救了二妞並用二妞的安康做賭,賭張大毛可以爲了妹妹拼一把,果然,二妞就是張大毛的命根子,再加上大毛還重情誼,有他妹妹拴着,比用其他感情淡薄的乞丐更安全。讓他學偷,一是可以偷錢餬口,更重要的是偷物件亦或是日後可以制住敵人的消息把柄。
小狗蛋,有乞丐身上的機靈勁兒,知道看人臉色,親近自己。趁着他還小,好好哄着,就會聽話忠心。從狗蛋開始,布一支會打探消息的梯隊,先狗蛋,再是其他小東西。只要他蘇清煜有耐心,一個一個培植起來,他想他的“人脈”會慢慢滲透天下最大的江湖幫派——丐幫!
常晚,你說女子用的是伎倆,男子用的是謀略。想得長遠,想得周全,不圖眼前利,這便是謀略。
我的心裡有宏圖,有山巒,有護你周全的謀略。
你放心。
這一年,蘇清煜十四,常晚十八。
那日**讓蘇清煜定了心,他像一隻理智的山貓,心中有了思量身上有野性兒。對心愛的女子的態度也開始有收放。
常晚就像一隻可口鮮美的魚,掛在貓咪鼻尖上,越聞越想嘗,淺嘗卻饞得貓咪心中更慌。。。
“常姐姐,這個字的這一撇應該這樣。。。。”
常晚低着腦袋蹙眉盯着白色宣紙,握着毛的手泛白,鋒一頓,“撇”落在白紙上,變成了重重的黑槓槓。
蘇清煜站在常晚身旁,不急不躁的書寫案子上的白宣。他白玉手指捏着杆毫不費力,看到常晚撅嘴,他含笑的也頓了一下,放下毛時,案子上的一副清秀的小品已經完成。
常晚撅着桃紅小嘴,乾淨的小臉上那雙黑白杏眼這二年越發的明亮有神:“ 哼…你說什麼氣運丹田是不是假的,我憋了半天,杆子都快讓我握斷了,瞧瞧我寫的,簡直…”
蘇清煜盯着她,心也鼓譟着。
常晚,在茶館迎來送往是個玲瓏利落人,此刻千年一展的嬌嗔,紅潤潤着臉,如半開的桃花待放。
這副紅豔豔的模樣,是旁人從沒見過的小女兒相。。。
貓兒,饞了。
蘇清煜身子錯過半步將常晚的背脊納入自己的胸前,他微微曲着背脊,尖尖的下巴輕輕抵在常晚的柳肩上。
...
第一百五十六(二更)魚肉饞貓
熟悉的清香縈繞鼻尖,他嘴角盪漾一朵蓮花,發出的聲音比常晚還嬌氣:“常姐姐,你比我剛學字的時候寫得好看多了,就是你將力氣都使在了手腕上,眼睛裡只有手中的毛,而不是用心所繪。所以寫出的字也生硬用力。”
蘇清煜已經到了變聲的年紀,半童真半嬌氣的語氣可偏偏用低啞的嗓子說出,混在一起的感覺,像是被風吹在皮膚上的細沙粒,讓聽得人耳朵癢,心中也癢。
常晚耳朵熱了,彆扭的向旁邊移了移。
蘇清煜眯着眼睛,不依不饒的,直接將臉頰貼着常晚細長的玉頸,鼻尖掃着她粉嫩的耳脣,他拿捏着氣息,眯着眼用鼻息熱氣引出常晚耳後的紅粒。
“要不。。。再試試。。。?”
他未喝過酒,卻要昏昏欲醉。
就在他沉溺之前,蘇清煜扯開自己的腦袋,讓自己的心房離開少女三寸距離。
咚咚咚…咚咚咚…急速的心跳不給他留任何情面,再晚一秒,常晚就會有所覺。
也還好,她未發現自己的異樣。
”用心寫字?不會,不會!”因爲蘇清煜的撤離,常晚背後一空,一股清風吹來,將忽來的熱氣及時吹散,她不疑,轉頭失望的看着蘇清煜。
少女柔美,直擊心房。
魚肉鮮美,饞貓再嘗。
“不急不急,我教你…”蘇清煜忍不住又伸出長臂,右手玉指纏住常晚握的手指,另一手環過常晚腰旁,扯着兩人寬大的水袖,胸口又貼着她的背脊。
調整呼吸,平了心跳,他說:“夫子說,識字容易,要想寫好卻難。我教常姐姐的口訣要氣沉丹田。就是讓你腳站得紮實,腰桿要直,心也要靜。。。就像這樣。。。”
蘇清煜說着,玉手也帶着常晚手中的在白紙上滑動,一撇一捺行雲流水,不到三秒“常晚”二字留在白紙上——大氣磅礴,滿是鋼骨。
這二字與蘇清煜先前寫好的楷書小品截然兩種風格。
“呼呼…真是神了!小煜,經你剛纔那麼一說,我只感覺胸中一股熱氣。一眨眼,就跟着你寫出這樣好看的字。”常晚臉上紅潤潤,她扭頭看着環着自己的狼崽子,他此刻正閉着眼,嘴角含笑,額間垂着一簇黑髮剛好抵達眉心。
一個恍惚,常晚覺得這樣閉眼自信的男孩好不陌生!她當他是孩子,可他已是**倜儻的少年郎。個子高她很多,精瘦有力。很久沒有單單爲了看他而看他,這靜心一看。。。他已經不知不覺長大。。。還是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狼崽子嗎?
閉着的丹鳳眼緩緩張開,黑色的瞳孔裡映着她的臉:桃花一樣兩腮紅了,黑白杏眼中是迷茫。
不給她看清的機會,那雙勾人的丹鳳雙眸已經移到別處,蘇清煜放輕聲音,學着小時候撒嬌腔調,對着常晚討好的讚許:
“嗯嗯,是常姐姐厲害,剛纔我閉着眼睛,手跟着你的手在動,沒想到一張開眼睛就看到你寫得如此漂亮的字!”
他驚歎,他退開。手鬆了,常晚也回了神。
...
第一百五十七(三更)一進一退
常晚甩甩頭,將目光落在看着白紙上碩大的黑字:飛揚跋扈,剛勁有力,超出了字貼路數,沒有規則顧及的“常晚”。
都說看字如看人,紙上的字寫得是常晚二字,寫字的人是常晚。
常晚卻覺得那一橫一豎一撇一捺中沒有一丁點像本分守舊的自己。
“就按我剛纔說得,你再練着,我常姐姐最靈巧聰明,寫字難不倒你!”
“馬屁精!”常晚撲哧一笑,搖搖頭,也將心中的短暫異樣搖散了。
常晚珍惜可以學習的機會,她是女娃,從沒想過去上學堂。一開始小煜去了書院,當時他放學教她和小妹學字用得是樹枝,在地上劃得零零碎碎。家中開了茶館,小煜爲書院幫忙,再也不用怕沒有白宣用。所以他從上月就開始提議教自己毛字,基本是每週一次教導,還要在小弟忙完學業後的晚上。
機會難得,她珍惜的很。
燭光下認真學字的常晚,被燭火描繪的溫柔,蘇清煜旁邊走了一米遠,將書案上的帖子翻了一頁,也開始抄着工整的小楷。
可只有蘇清煜知道,“常晚”這兩個字從他識字開始,每天寫得不下百變,深入骨髓。
如今,閉着眼,思緒如同脫繮的野馬,腦海裡描繪的都是她,寫出來的是他毫無保留的肆意。
字如其人。
他飛揚跋扈,他執着不阿。
蘇清煜在一旁,思緒不斷,口中竟然也順口呢喃她的姓名。
“啊?”常晚聽到呼喚,扭頭側着臉望向盯着字貼的蘇清煜。
蘇清煜藏起驚慌,輕輕咳嗽一聲,板着臉故作嚴肅:“常晚同學…被我捉到了不!你不專心,剛纔怎麼說來着,習字時要靜下心,我一叫你就應了,怎麼能學好字呢!…”
“哼!還真擺出夫子模樣…罷了罷了,我不理會你了。”常晚鼓着腮幫,轉頭不再理會捉弄人的蘇清煜。而蘇清煜也暗自心驚:剛纔的情不自禁差一點被常晚注意,下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淺嘗總會上癮。
他是青春期的少年郎,卻被他自己隱去了成熟的表象,裝成乖順的弟弟,光明正大的揩油,肆意的淺嘗。
當然,口中能吃到肉的原則就是:裝!
趁着常晚不注意時進一步,趁着她快要注意時退回來。
狼崽子樂此不疲。
這樣一退一進過了半年,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望梅止渴,口中還是冒着酸,心中還是泛着澀。白天吃不上的果子,憋到晚上的饞勁兒趁着夢境呼呼呼的竄上來。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被壓抑的慾念和瘋狂滋生的情愛夜夜侵襲蘇清煜的——夢境:
滿眼金燦燦的麥芒長得高壯,高過了自己,擋着前方的視線,也掩住了前方越來越遠的白影。
蘇清煜焦急,他撥開層層金障,捕捉遠處越來越遠的白影,持着滿身**,大步向前跑去。
他踩着腳下吱喳作響的麥穗,大聲衝着前方呼喊
...
第一百五十八(四更)夜有所夢
一聲熟悉的**溺輕嘆讓蘇清煜興奮的發抖,他左右張望,終於在幾步遠的麥芒處找到對他招手微笑的常晚。
蘇清煜赤着腳,向前飛跑,他像一隻看到羊羔的餓狼,一個縱身將眼前的身影撲到。
他正了聲音,沒有撒嬌,而是沉沉的男人低語。
黑髮垂下,如瀑布一樣。發燒垂在地上,將身下人的臉也籠罩在自己墨色陰影裡。
他說得自豪,一雙眼睛裡是洶涌的焦躁,那目光直直的掃向身下人,不再避諱不再隱藏。
身下的女人笑出聲音,反覆重複晚兒二字,好像很神奇。
她潔白的身子,成熟美麗,酥軟抵着蘇清煜沉下來的胸膛,飽滿一顫一顫,裡面鼓動的心跳和蘇清煜的一致。
嫵媚如妖,是常晚夢裡的模樣。
蘇清煜聽得到自己的吞嚥口水的聲音,他難耐的貼得更近,俊美的臉龐都是癡迷。
然後他只覺得後頸一緊,他耳邊又響起一句:
怎麼樣?
咕嚕咕嚕,他的鼻尖頂着她的,咫尺的脣瓣一張一合掃過他的脣峰,他收緊手臂,貼得身下人不漏風縫隙。
這雙早想嚐到的脣,到底是什麼滋味?
糯米膏一樣的甜軟?
脣齒相碰,他如餓狼吞了她的紅脣,沒有方向,沒有方法的舔舐。
這滋味應該是滿腔酒香!因爲一個吻會辣熱了心,燒暈了腦,自己已經停不下的低聲喘息。
還能怎麼樣?他能怎麼樣?!
他含着辣酒,還會激動的流淚,這是夢也好,現實也罷,豁出去的大喊出來,告訴她,自己進得上癮,退得不捨。
告訴她自己就算做夢,身體也要着了火。他想要出口,他要她,好想要,無論什麼時候,都這樣裹在自己身下,藏着,不讓人看見,不讓人發現。
他哭得憋屈,那根蘇小兄弟也憋屈。
懷中的常晚又變得溫柔,她頭上的木簪不知何時被拿下,長長的黑髮樸散一地,她身下的金色麥芒將她的黑髮染成了金,美得刺眼。
他撒嬌,他卑微,他是求愛的求歡的男孩,顫顫巍巍的沒有經驗。他親吻她的下巴,親吻她的玉頸,兩手已經不安分的遊走她起伏的身軀。
他敞開衣衫,肌膚貼着她的,兩手毛躁的想撫遍她的全身,一雙修長腿,讓他分開,他急促的壓過去,一身熱汗一臉急躁。。。
叫什麼?蘇清煜腦子糊了,**燒腦,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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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五更)難熬難熬
周偉麥芒忽然燒了起來,火苗亂竄,燃上蘇清煜的身。
蘇清煜身上的皮被火燎得起了煙,不一會兒身上皮肉紅紅黑黑。他站在原地沒有掙扎,注視着滿身火苗,因爲是夢,所以不覺得疼?可是心臟的地方卻疼得要命。
原來,夢裡也會心痛!
他站在火海中呼喊,沒有人再應他,直到金燦燦的麥芒和自己的身體變成焦炭一樣漆黑。
“呼呼…”蘇清煜喊着晚兒二字猛然坐起,一場**變成夢魘。可醒過來,窗外一輪明月,院外還有蛐蛐叫喚,打更人的聲音剛剛遠去,一切如常。
他在東屋,她在南屋,他是弟弟,她是姐姐。
一切不變。
“呵呵呵。。”蘇清煜捂着嘴,看着窗外明月。
夢中不給他,夢外他只能繼續忍着。蘇小兄弟還未軟去,一抽一抽的在自己眼前招搖。身子還熱,心卻卑微。 蘇清煜苦笑一聲,夢中的張狂哪裡還有。
昨日,他滿了十五…而做這樣的夢已有三個月。
蘇清煜爬起來裹着穿上衣服,走出東屋,不死心的還想望一眼剛纔夢中的女人。
月下,他瘦瘦高高的影子拉的很長,他就站在南屋半開的窗邊,像做賊一樣偷偷瞄着屋裡的人:
常晚正對自己,睡容沉靜,嘴角微笑。潔白無暇,散着長髮。不是夢中那副妖嬈的樣貌。
可明明剛纔真的那麼近,就在自己身下,近到自己還能體會滿腔的**酒香。。。
夢醒了,他站在窗外,卻發現咫尺天涯。
好像得到,卻無法動手。。。
“常晚,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的心思,你一定覺得我是孩子,是思春的年紀,或者按你的想法,我不合倫常,你會將我趕出常家。又或者你會自作主張的幫我物色女孩託人說媒,又或者你開始疏遠我,將我當垃圾置之不理。。。唉…對你,我該怎麼辦?原覺得日子很長,細水長流。呵呵,日子越長,我該怎麼掩飾纔好呢?”
蘇清煜的呢喃輕輕飄,晚風不知話中傷懷,只將低啞的聲音吹進了南屋。
南屋裡常晚反轉了身,露出光滑的背脊。
窗外人呼吸又急促,直勾勾的看着窗內美景,絕美的一陣紅一陣綠,他看着更加精神的小兄弟,咬牙切齒的反覆說着:“難熬,難熬…難熬…”
常晚睡得迷糊,被子一扯,長腿盤着小被,嚶嚀一聲扭了下**。
窗外人,玉手按着土牆,摳出三個指頭印,伴着咕嚕咕嚕口水聲,嘶啞的聲音又冒一句:“真。。他丫的,難熬!”
思春懷春的人不止蘇清煜一個。
十四歲的常小寧最近魂不守舍,常晚早就叮囑她讓常小寧這兩年安生的呆在家中,學女紅,練習燒菜,等找到好婆家就將常小寧嫁了。
常小甯越大,模樣越像她的生父常德貴,方臉,塌鼻,小嘴巴。再加上常小寧愛吃,胖乎乎的又能咋呼,用媒婆的話說,沒有哪家想娶個母老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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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六更)若是狀元
這一說,愁壞了常晚。常寧也是失落,有一段日子真是成日窩在家裡倒持針線,還勵志少吃一頓餓成瘦子。
蘇清煜對常小寧面上管得嚴,其實自己的零用都給了常寧花。當聽到媒婆這樣評價小寧時,蘇清煜一挑眉說道:“媒婆找的又不是你喜歡的,若真想嫁人,你再等兩年,等我考上狀元,你看是不是有人排在常家等着娶你!”
常小寧當場抱着蘇清煜大哭一場,嘴裡叨唸說:二哥!小妹全靠你了!
不過小丫頭哭完了吃了三碗白米一隻燒雞,用行動表示,她信蘇清煜的承諾,好像蘇清煜已經高中狀元,她已經是狀元妹妹等着明日就嫁的模樣。
常晚對恢復元氣的小妹哭笑不得,對傲氣十足的蘇清煜卻責怪不得。
“你別慣着她,若後來真嫁不出去,到時候會埋怨你的。”常晚端着清火的白粥進了東屋:“會試過了你也不能驕傲,好好考試,別眼高手低的。”
蘇清煜放下揉着眉心的手,絕美的臉上滿滿的笑意:“小寧,自家小妹,只要她聽話,能**就**。常姐姐,我說得可沒錯,要嫁就嫁個喜歡的人,如果她真想一輩子草草過了只想找個婆家,以後有的是機會。官家女子,怎麼都好找的,你怕什麼啊。”
“呵呵呵,看你對常寧,總是擺着大人模樣呵斥,到了關鍵時刻,你還真能震得住場面。唉,不知不覺,你已經是大人了!等考上狀元郎,皇帝估計會給你指婚呢,真好!這樣想想,以後都是好日子過。”
常晚不禁感嘆,當初那個九歲孩子已經進了常家六年。
狀元郎?皇帝指婚?
蘇清煜目光微斂,偷偷瞄向樂呵呵的常晚。
指婚駙馬爺,他倒是沒有想過這一點。
十四歲在王家的力薦下通過了會試,今年大考只要考取前三甲,皇帝就會任命官位。王書同不一樣,今年王少爺已經十七,當年過了鄉試后王家就以舉薦的途徑爲王書同謀了鹽務司辦事衙役一職,這一年後直接舉薦成了縣城七品知縣。
同樣是官,只要有王家在,王書同不耗心力定會年年高升。而他蘇清煜只能靠拼命進入前三甲才能走上官路。
蘇清煜停了手上的湯匙,看着跳動的燭火,愣了神。直到常晚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頂,他纔回神。
“剛說你是大人,你還真擺出大人那樣滿臉悵然…”常晚拍着蘇清煜的頭顱,蘇清煜立刻像只懶洋洋的大貓眯起了眼睛,弓着背脊,輕輕蹭着她的手心。
她暖暖的**溺,讓他無力反抗。。。**溺。。。。
“常晚,你放心,我以後不僅**常寧也**你…。”
常晚的心咯噔一下,她是家姐,蘇清煜這話,怎麼聽都彆扭…常晚遲疑的將手停了下來,只瞧蘇清煜一身懶散,表情舒適,沒有一點異樣。
常晚清咳一聲,只覺自己太過較真兒,蘇清煜這話明顯是在打趣自己,沒有什麼其他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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