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擒住妖王,以手抵喉,只要指尖微動,就能劃破人胄脖頸處的動脈。
“快放開大王!”幾隻人胄相繼衝了進來,見妖君被一陌生男子擒住,竟毫無反抗之力。
“放開他?”白澤挑眉冷笑,“你們幾個也別想逃脫!”
說罷,指尖凝出微光,妖君只覺得如芒在背,從脖子周圍蔓延出一股冰寒之氣,他甚至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開始凝固。
“你要是再不放開大王,我們便讓這羣凡人陪葬!”
白澤不屑一顧,直到熟悉的聲音倏然飄至。
“帝君——”
白澤猛然擡頭,見楚念慈、趙遠、穆少樺三人被人胄用妖法束縛,推進洞府大堂。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他低沉出聲,眼神冷冽至極。
“白澤帝君,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你......”楚念慈小聲開口。
“不放心我?”他冷哼,“如果是急於求死,本大人不介意你們早點上路。”
楚念慈震驚看他,想不到帝君是這麼冷血無情之人,不會的,他是神,他不會放任他們就這樣死在妖物手中!
白澤輕擡指尖,站在他面前的一隻人胄頓時化爲齏粉,飄散在風中。
“怎麼,你們這羣畜生是想威脅我?”他扣住妖君的脖子,徐徐逼近,“不想下一個灰飛煙滅的,現在就放了他們!”
“那你先放了大王!”人胄哆嗦着,扣住楚念慈幾人緩緩後退,“放了大王,我們便放了這些凡人!”
“你以爲你們還能逃掉嗎?”白澤勾起嗜血的笑容,猶如地獄爬出的惡魔,一對妖異的紫眸充滿煞氣。
楚念慈怔怔地看他,帝君此時的樣子,好可怕。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這些凡人!”人胄怒吼着,身上的屍氣像一塊黑幕裹住楚念慈幾人。
白澤見此,微微眯眼,放開妖君將他推送出去:“如你所願,現在,放了這些凡人!”
人胄見妖君大王已被放開,立馬散了屍氣,爭相逃命地衝出門外。
妖君被白澤放開後,卻轉身掠到楚念慈的面前,五指成爪,似乎下一瞬間就要將她撕碎。
“滅我弟兄,殺我夫人,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妖君飛速撲向楚念慈,尖銳的指甲呼嘯而至。
刺入肉體的聲音,血液滴落的聲音,悲傷痛哭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就在妖君的利爪刺入對方胸膛的同時,一束光芒射來,形神俱滅,消散殆盡。
“不——”
楚念慈看着擋在她面前的男子緩緩擡頭,每一個動作緩慢而又僵硬,他吃力地牽扯着脣角,勾起一絲溫柔,一絲擔憂。
“念慈師姐,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男子無力地倒向楚念慈,咳出刺眼的鮮血,楚念慈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鮮血透過層層衣物,浸染到自己胸前。
溫暖而又冰冷的鮮血,源源不斷的涌來,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最愛的人倒在她面前,生命走到盡頭,氣息漸漸消失。
“師姐,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你。”穆少樺吃力開口,“我怕再不說,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阿慈,我喜歡的人是你!”他努力擡眸接着說道,眼底映照出女子悲慟的神色。
楚念慈聞言,震驚地看向懷中臉色蒼白的男子,記憶深處,曾經有一位小男孩對她說過這樣的話語。
“師姐,我喚你阿慈如何?”
山茶花紅豔似火,小男孩粉撲撲的小臉蛋上掛着認真的神情。
“爲什麼?”女孩扭頭看向比自己還矮了半個腦袋的小男孩,“木頭,我可是你師姐哦!”
“因爲我喜歡你,不想喚你師姐!”男孩較真地說道。
“我也喜歡你啊,但是門派的規矩不可不遵守,我是你的前輩,亦是你的師姐。放心吧,我以後會罩着你的!”女孩眯起一雙水亮的大眼,笑眯眯地說道。
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便不再親近自己,變得沉默寡言,變得練武成癡,執着成狂。
他的雙眸不再看着自己,他的手心不再牽着自己。
木頭,當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時,你卻悄然轉身,離我而去。
多少個白晝,我偷偷看你,多少個夜晚,我靜靜想你。
想你成癡,戀你成狂!
她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個腦袋的男子,輕聲笑道:“木頭,明日你陪我下山吧!”
男子微微搖頭,垂眸看不清神色:“不了,掌門新教的劍法我還沒有練熟。”
“真是塊木頭!”她跺腳,負氣的不再理他。
殊不知,她下山的路上,一直有道熟悉的身影暗中保護着她。
時日愈長,羈絆愈深。她擡頭看向天邊的烏雲,呢喃出聲:“木頭,掌門阿爹派我下山協助帝君除妖,務必保障他能順利回到仙界。不如,你隨我前去吧。”
穆少樺只是頷首,不再吭聲。
“聽說這位帝君丰神俊朗,相貌不凡,我倒是十分期待呢,木頭,你說他會喜歡我嗎?”
楚念慈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不同的表情,卻只看到他扭頭望向天邊。
“我不知道。”他這樣說道。
殊不知他內心糾結萬分,阿慈果然不會喜歡我這個平庸的男人,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念頭,她必定不再搭理我。
“師姐喜歡武功高強的男人吧!”他突然問道。
楚念慈定定看他,他的武功在門內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那當然了!”她癡癡看他。
果真如此啊,她會喜歡天上下來的帝君,又怎會看上自己這毫不出衆的凡人。
可是想不到,最後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告訴她埋藏心底的情意。
阿慈,我期盼着將來能讓你風光嫁我,用我一生,陪你終老,終究是答不成心願了。
楚念慈看着懷中的男子漸漸變得冰冷,眼神開始渙散,她泣不成聲,心若絞痛般,好痛,好痛。
“木頭,別走,別丟下我!”楚念慈擁緊了男子,試圖用自己的體溫讓她暖和起來,“阿慈喜歡你,一直都很喜歡。”
“阿慈——”穆少樺模糊的視線彷彿明朗起來,他看着朝思暮想的那張臉龐近在咫尺,他看着那雙明亮的眼眸通紅一片,他滿足地勾起一抹微笑,緩緩閉上雙眼。
阿慈,你能活着,真好……
陽光透過天窗照射在男子臉上,彷彿睡着般,緊闔着眼眸,只是他再也不會醒來。
楚念慈悲痛欲絕,冰冷無助,兩個原本相愛的人,就因爲猜忌,生生錯過了十年的光陰!
她埋首在男子身上,愛的太早,發現的太遲,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時間緩慢流淌,過去的點點滴滴充斥在腦間,想不到這一瞬間,再回首,便是生死兩茫茫。
她抱着男子冰冷的身體,淚無聲流下,雙眸迷濛的再也看不清他的眉眼,倏然,眼前光芒閃爍,楚念慈只覺得懷中一輕,她擡眼望去,見穆少樺閉眸躺在地上,白澤帝君撫上他的胸口。
“你要對他做什麼?”楚念慈緊張地看着白澤,甚至忘了對方是神祇的身份。
“妖君的那一擊正中心臟,雖然他用全身的內力護住了心脈,卻還是難逃一死。”白澤掏出一朵金蓮,摘出當中的蓮心,“看來他當真是對你癡心一片,死後執念太深,直到現在魂魄還停留在體內。”
白澤將蓮心置入穆少樺的胸口,唸咒施術,金色的蓮心化爲涓涓細流般的液體,融入到破損的心臟處,轉瞬間便融爲一體。
心臟彷彿渡上一層淺金的色澤,在白澤靈力的催動下,跳動了一下。
楚念慈怔怔看着地上躺着的男子漸漸有了氣息,血染的胸膛上下起伏。
她眼淚乾涸的眸子緊緊盯着男子,欣喜若狂。
趙遠見此,蹲下身來,他試探了下男子的鼻息,激動地難以言語。
“少樺他,活過來了!”
楚念慈再也忍耐不住,跪行到男子身前,小心翼翼地將他抱起,手掌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強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木頭,木頭……”她一遍遍地喚他。
“先不要高興的太早。”白澤突然出聲。
“你什麼意思?”
“金蓮乃仙界聖物,雖然能活死人,生白骨,以蓮心得以重生,但蓮心亦是草木,草木無心無情,他醒後,可能會不懂情愛之物。換句話說,他不再是以前的穆少樺。”
白澤想起了從前,那個時候曇蘿初化人形,完全不懂他的情意,這種獨自承受的感覺,他懂。
楚念慈垂眸看着懷中的男子,臉上逐漸有了紅潤,她無奈苦笑:“只要他能活着,比什麼都好。”
之前是她太傻,居然會想到利用白澤帝君來氣他。
木頭,哪怕你忘了我,不再愛我,你永遠都是我的木頭。
她撫摸上男子的眉眼,靜靜地想,以後就讓我來說愛你吧......
半個時辰後,日落西沉,雲海之上,白澤一襲青衫獵獵。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人在忘了情,忘了愛後,竟然沒有忘記對心愛之人熟悉的感覺。
就在穆少樺醒來後,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那眼底的溫柔,輕輕拭去她溢出的淚珠。原來,喜歡一個人,會最終變成一種習慣。
習慣的去疼她,去護她,習慣的見不得對方傷心落淚。
白澤仰望着天邊的雲捲雲舒,思念更濃。曇蘿,不論你到底是什麼理由選擇了天尊,這次歸來,我絕不負卿!
晚霞瑰麗,夕陽沒入雲層,燦若織錦,千里熔金。白澤站在雲層之上,驅動手中的玉符,身影消失,徒留燦爛的雲彩隨風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