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蘇鬱驚問道。
這次輪到紅衣美人疑惑了,她冷眼瞅着她,問道:“你認識我?“聲音中帶着不可一世的囂張跋扈。
不可能。修羅門殺手榜上排名第二的紅衣修羅,見過她的人除了那些小喇囉,便只會是死人。當然,還除了夜風。這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會認識她?
少女微微一笑,她確實不認識紅衣美人的樣貌,可是她認識她的聲音一一許多年前,碧淵寺的後山上,當蘇鬱還是凌喬葉的時候,曾經爲了一個男子的安危而着急。那時候,就是這個聲音一字一句地敲進她的心裡,讓她的擔心變得急迫,生怕那人有了一丁點的傷痛。
太長太久的回憶了,當初的那種情感都已經漸漸淡忘了,這個女子的聲音居然記了這麼久。
“你叫……”少女恢復了笑容,平靜地看着紅衣女子,道:“神樂。是不是?”
紅衣女子眼眸更加驚訝地睜大:“你真的認識我?”
作爲一個殺手,不僅被要殺的對象抓住,甚至還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底細,這樣的情況,神樂從來就沒有遇到過。到底這個小丫頭是什麼來頭,讓京城裡的那位出那麼大的手筆把夜風都請了過來,更不可思議的是,夜風居然遲遲不肯對她下手!
夜風來雲城已經三個月之久,任務卻還是沒有完成,她神樂是夜風最大的對手,時刻都注意着他的行蹤,他不回修羅門,她只好自己找過來了,他殺不了的人,她來替他殺!
少女懷中抱着一隻小白貂,在石凳上坐下來,淡淡問道:“你爲什麼要殺我?”
紅衣女子氣懣不已,從來沒有遇到活着的人向她問這個問題。許久之前在碧淵寺暗殺楚離的失敗,是她一輩子的恥辱,可是後來才知道碧淵寺中有太多楚七的勢力,她所以失敗,也並非是技不如人。這會兒,被人制服然後審問,卻是平生第一次。倘若傳出去或者讓夜風知道了,她以後還有什麼顏面在道上混呢?
“你不肯說?”少女的眉頭微微一挑,“如果我放了你,你還會殺我嗎?”
紅衣女子從不安中回神,翻了個白眼:“你會這麼好心放了我?就算你放了我,我也會殺死你的。”
少女不怒反笑了:“你這個人,和他倒真是像極了。明明都已經落在我的手裡了,居然還敢口出狂言。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他?”紅衣女子一愣,隨即睜大了眼睛,喊道:“你把他怎麼樣了?!他居然也落在你的手裡了?!”
這樣的反應,似乎比自己遇到危險還要焦急似的,少女一笑:“你很關心他?不,你喜歡他?這個世界上,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在爲別人擔心的人真是少見呢。”
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欽羨,少女微微嘆息了一聲。夜晚的時候,總是讓人心生無限的悽惶,找不到一絲依靠,睡不着、做噩夢,時間一久,常常是睜着眼睛度過一整夜。偶爾地,來這麼一個兩個殺手神偷什麼的,居然覺得很有趣。
“喜歡他?呸!我神樂會喜歡他那樣的木頭?!”許是觸到了紅衣女子的痛處,她的臉色一紅,開始 $ $$$$$$$$$$$$$ $ $ 口沒遮攔地罵道:“臭丫頭,如果你今天不殺我,下次我肯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的!你殺了我最大的對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少女輕輕一笑,原來竟是個一根筋到底的人,她也不想跟她羅嗦了。她站起身來,看着紅衣女道:“既然你一定要殺我,我當然不能放了你。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要去休息了。晚安。”
說完,徑自走遠。任神樂怎麼喊怎麼叫,她也不再理會。
三天後,神樂還是沒有絲毫鬆口,就算她已經餓得沒有力氣叫喊,還是倔強地說要殺她。
少女抱着小白貂,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蹲在神樂的身邊了,她把準備好的糕點一點一點喂進神樂的口中,可是神樂不肯吃,抿着脣或者吐出來。
少女嘆氣,低頭望着懷中的小白貂,無可奈何:“小白,她不吃東西會餓死的口可是,她說她要殺了我。”
小白貂顯然也火了,跳出少女的懷抱,一躍,上了神樂的肩頭,把她本來梳得整齊的頭髮抓得亂七八糟的,猶不解恨,惡狠狠地舉着爪子伸向神樂的臉頰,滿是威脅的味道。
神樂果然被嚇壞了,睜大了眼睛想往後躲。女人對自己的容貌向來十分重視,尤其是殺手神樂,她不怕死,卻怕自己的容貌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小白貂總算是找到了她的把柄,這會兒,神樂雖然被綁了起來,卻不再拒絕那些嗟來之食,一次次都不情不願地吞了下去。
既然能吃飯,一時半會當然死不了。
又過了兩天,少女剛剛喂神樂吃完飯,正要好人做到底地替她擦擦嘴,卻不想一個大力將她抱了起來,往後連拖了好幾步遠。
驚慌地回頭,還沒有看清什麼,就聽見夜風冷嗖嗖的聲音:“離她遠一點!”
蘇鬱不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還是對神樂說的,只見夜風的臉色冷得厲害,嘴脣抿得緊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被綁縛起來的神樂。
神樂的臉色也變了變,彷彿是不敢相信地看過來,偏頭問蘇鬱:“他沒有死?!你爲什麼要騙我?!”
少女很無語,她什麼時候說夜風死了呢?看了看腰間的那雙手,咳嗽了一聲。
夜風立馬鬆開了她,退到一旁去站立,開口問道:“你來做什麼?”
神樂怒不可遏,自己被綁縛着動也動不了,還偏偏被他給看到了,不由地掙扎道:“你還不快點放開我!那個丫頭綁了我三天,你快去殺了她!”
蘇鬱好整以暇地聽着,原來,他們真的認識。既然神樂是來殺她的,那麼夜風呢?留在她身邊是假,要殺她纔是真吧?
心裡雖然有些失望,倒不至於有太大的心理波動,因爲從來不抱希望,也從來不曾真的相信他,欺騙與否,都沒有關係。她現在要做的,不過是聊聊天、看看戲罷了。
夜風不動,想到了什麼,偏頭看了看少女,道:“我回來了。她有沒有傷着你?”
就算是關心的詢問,他的語氣還是很冷,與問出的話完仝不搭調。
少女笑了笑,搖搖頭:“沒有啊。她挺好玩的。你們倆真是天生的一對。”這是出自真心的感嘆。
神樂一聽,脣邊第一次綻放出笑容來,看向少女的眼中再沒有了一絲凜冽。然而,夜風卻蹙緊了眉頭,狠狠地瞪着少女,冷聲道:“我和她沒有關係,你不要誤會。”
少女笑笑,不置可否,低頭,親暱地摸了摸小白貂的腦袋,道:“我去睡了,這裡交給你了。”
說着,便擡腳走遠了。
夜風手中握着那支洞蕭,看着她嬌小的身影走遠,心裡悶悶的,有些話憋在心裡,可惜說不出來。
“喂!夜風!你快點放開我!你要看我被綁到什麼時候?!”神樂火了,大聲喊道。
夜風回頭瞪着她,神情頗爲不耐煩,可是,他還是走過去,解開了綁住她的繩索。一解開,馬上就要走。
“不準走!”一得自由,神樂就擋在了他的面前:“就算現在我的手裡沒有刮,也是可以和你大戰三百回合的!拔出你的劍來,我們比一比!看看誰纔是天下第一殺手!”
夜風不想理她,每一次見面她都說相同的問題,像個影子似的對他陰魂不散地糾纏,有時候要提劍砍他,有時候要他讓出第一殺手的位置,有時候又在所有人的面前對他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敵意。
繞過她想走。
無奈神樂不肯放過他,追問道:“你爲什麼不殺了那個小丫頭?你不是已經接下生意了嗎?那個僱主不是好惹的主,你這樣遲遲不動手是做什麼?還有,你剛剛怎麼那麼關心她!”
夜風答不出來,只能沉默。眼中卻漸漸染上了痛苦的神色,直直地盯着滿苗圃的石竹花。忽地腰上一動,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住了神樂的手腕,她的手上恰恰握着他的那支洞蕭。
“別動它!”夜風冷聲道,手掌越握越緊。
神樂疼得直吸氣,可是不肯鬆手:“青冥劍讓我拔出來又怎樣?你明知道我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就是這個,拔出來你會死嗎!”
夜風推開她,徑自往園子深處走:“現在拔出來也沒用了。”
“爲什麼?“神樂不死心地跟在他後面。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心思,夜風居然站住了腳,半晌答了一聲:“因爲,第二個人已經沒有意義了。”
“什麼?!第……第二個……”神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到想明白的時候,卻發現$ $$$ $ $他已經走了,她氣得幾乎跳起來——夜風是她鬥了一輩子的人,她之所以這麼逞強好勝,不過是希望有一天能夠親手撥出他的青冥劍罷了。現在,他卻告訴她,已經有人在她之前拔出了那把劍,那麼,她的人生以後將以什麼爲目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