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喬葉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不準娶我!”
“那可不行,小爺決定的事情,誰都不能改變。”楚慕高高地昂着頭,卻斜着眼睛偷偷睨着她。
突如其來的無力與委屈,喬葉咬緊了脣,再也不肯求他半句,她撇開頭去,聲音裡有些許梗咽:“你們這些王子皇孫都是這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難道因爲你們出身高貴,從小前呼後應習慣了,所以人人都要聽你們的差遣嗎?招之則來,呼之則去……呵呵,憑什麼?”
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楚慕一時之間愣住了,也許,這纔是她一直想說的吧?她從來一副順從的模樣,偶爾帶着些叛逆,說她不懂人情世故,卻偏偏又懂一點,說她懂得,又不全是。楚慕想了想,終於有些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了,怕說的不只是他吧?
“小傻子,你……”楚慕在想着措辭。
“你才傻!”喬葉難得地火了,轉頭怒瞪着他道:“你以爲自己有多聰明嗎?!既然你那麼聰明,爲什麼還要一而再的招惹一個傻子?!傻子就很好欺負嗎?你們憑什麼都以爲她什麼都不懂,隨便來一個人都可以耍着她玩!憑什麼!”說着說着,一股熱流涌上眼眶,喬葉別開頭去,努力壓抑着情緒。
楚慕眉頭一瞬間蹙得死死的,哭了,終於還是把她招惹哭了,雖然她是背對着他,可是背脊卻挺得很直,身子僵硬得厲害。
能說的出的悲傷都不算悲傷,能哭出來的情緒纔不會在心裡烙下嚴重的傷痕。楚慕微微彎起脣角,他不去碰她,也不打擾她,靠在那塊大石頭上,枕着手臂,自顧自道:“給你說個笑話,聽不聽?”
他也不管她聽不聽,徑自吟道:“形似針氈動,臥若票球圓。莫欺如此大,誰敢便行拳?猜猜看這詩說的是什麼東西?”
喬葉不想理他,還是背對着他,不回頭,也不答應。
楚慕盯着她瘦小的背影,無聲嘆氣:“是小刺蝟啊!走路的時候身上都披着刺,有人來了,立馬窩成一團,毛茸茸的全身都是小刺,雖然小是小,可是誰敢一拳打過去呢?沒打着小刺蝟,自己手上卻扎得到處都是孔,唉,小刺蝟厲害啊,小爺見了她都怕。”
喬葉的面色好了一些,伸手揉了揉眼睛。
楚慕輕笑,忽地湊上前去,貼着她耳朵問道:“小刺蝟你怕不怕?”
喬葉回頭,想瞪他,又轉過去:“我怕什麼?刺蝟就挑着你扎,它纔不會扎我。”
楚慕看着她的側臉,怒氣消了,他笑了笑,又退回去,道:“好了,好了,小刺蝟就專門扎我一個人,不扎你,行了吧?小爺纔回來,頭疼,提親的事情等等再說吧。”
喬葉轉頭,眼中欣喜:“你說真的?”
楚慕無奈,點點頭:“過來,給小爺揉揉腦袋。舒服了就不去提親。”這算是什麼條件?
喬葉想了想,走上前去,跪在他身邊,伸手替他按摩起來。雖然很久沒有示範了,可是做起來卻絲毫沒有手生。
楚慕舒服得想嘆息,閉上眼睛喃喃道:“等你及笄了,我就娶你,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小,喬葉沒有聽清,低頭問他:“什麼?”
“沒什麼,”楚慕彎起脣角,略略睜開眼睛瞧了她一眼,又閉上,“很舒服。”
喬葉撇撇嘴,他是舒服了,可是她的姿勢卻不到好受,無論過多久,他也許都只能是個被威脅的傻子吧?什麼時候才能夠掙脫這樣的命運呢?
少女的目光看向遠處的石竹花,黑色的眼瞳收縮,也許……要不了幾天了……
手指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楚慕皺了皺眉,偷偷睜開眼睛從下而上得看過去,她身上披着他的披風,太長了,所以在身後拖了好大一截子,頭髮亂糟糟的,小臉卻挺乾淨,只是眼睛沒有看他,似乎在想什麼心事。可是,越看越覺得可愛,越看越覺得心裡踏實。渾渾噩噩地過了這十幾天,這一刻才知道,他所想要的,不過就是如此簡單的幸福罷了。
如果他沒有從雲城回來,不論她以後生活是好是壞,他肯定都會後悔的。可是既然他已經回來了。從此就再也不會離開。楚都的風雲變幻,任它怎麼發展去吧。
楚慕的手伸出去,冷不防一把將喬葉拉倒在懷裡抱住,喬葉被嚇了一跳,正要發作,卻聽他貼着她耳邊低低嘆了一聲:“小傻子,好冷啊。”
喬葉這纔想起他厚厚的披風在她的身上呢,難怪會冷了。
“你先放開,我馬上脫下來給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掙了掙,拿了人家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的。
“不用了。”楚慕嬉皮笑臉地拉着她的手站起來,拍拍她的頭道:“很晚了,回去睡吧,嗯?”
喬葉看了看天色,是不大早了,於是點點頭:“嗯。”坐了這麼久,她是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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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要取下披風,卻被楚慕按住,他笑道:“就這麼披着回去吧,天冷,以後別一個人坐在外面了,你娘知道了,多擔心。”
喬葉垂首,是啊,娘會擔心,她真是傻得厲害,爲了一點點小事就把自己弄得這麼頹唐,真不像話。此時,愛情還沒有成爲生命裡重要的東西,愛情不是一切,她所要做的事情還是很多。
像是突然被點醒了一般,喬葉擡頭衝楚慕笑了笑,第一次算是真誠的笑容:“我知道了。”
原來她這樣笑起來的時候,脣邊會有兩個很淺很淡的梨渦,從前他根本就沒有見過,楚慕心裡五味雜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輕推了推她:“回去吧。”
目送她的身影一步一步
走遠直至消失
不見,楚慕靠在牆上,揉了揉肩膀和腰,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死皮賴臉地回來,自圓其說地解釋,以後來找她,應該不會被拒絕吧?
下一步,他該去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婚事既然已經上稟楚皇,那麼便再無更改的可能,皇子大婚不同於百姓之家,牽扯的關係網一重又一重。
楚氏皇家規矩,婚禮前十天舉辦訂婚典禮,結實皇親國戚歡聚一堂,齊賀國大之喜。
楚離的訂婚典禮定在五日之後,婚禮在半月之後。
“天下無美”的生意依舊很繁忙,接近年底了,生意甚至比平日還要好。喬葉自然忙得不可開交,連去七號包間坐坐的時間都沒有了——雖然,那裡這些天來都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賞心也很忙,楚蕭自從那日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除了那根留作紀念的白玉笛,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似的。也是,本來就是無意間闖入生命中的過客,如何能希望他天長地久地陪伴左右呢?
“小葉子,你怎麼不去陪陪他?”賞心再看賬本,對坐在鞦韆上的喬葉上。
喬葉從醫書上擡頭,乾笑:“陪他做什麼?”
“……”賞心被問住了,陪他做什麼?這樣的話,是嬌是嗔呢?可是倘若沒有人關心,是什麼都無所謂吧?
喬葉從鞦韆上跳下來:“賞心,我要去嚐盡百草,然後直接回家去。”
說完就走。
賞心遲疑了會兒,對着喬葉的背影道:“你也許不知道,這些天來,他要的不是茶,而是酒。一壺接一壺地喝,你不去問問爲什麼嗎?”
喬葉頓住腳,脣邊露出冷笑,他喝茶還是喝酒,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五天之後他就要和凌宛珠訂婚了,可他還是一點要告訴她的意思都沒有,他到底準備什麼時候通知她?或者,真是覺得她傻到又聾又啞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的地步呢?
“賞心……”喬葉咬了咬脣,“我走了哦!”語氣輕鬆到自己都不肯相信。
可是才轉過假山,眼睛瞥見了七號包間上的玉簪花門牌,喬葉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小喬,我來教你寫字。”
就在這七號包間裡,他的大手握着她的手,在紙上寫下了大大的兩個字——“喬離”。初時裝作滿不在乎,可是後來她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將紙收了起來,又不敢跟他說,怕他會取笑她。
如果,那個時候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騙她到底有什麼好處呢?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
喬葉愣愣得盯着玉簪花出神,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臺階上走去,不想再這樣不明不白的欺騙自己了,她至少該去問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懷抱又突然收回?她和他的過去,到底算什麼?
第一次想要依賴一個除卻父親之外的男人,父親是上天收走的,他是爲什麼拋棄她呢?因爲身份地位?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她相信他,一直相信他,他說的她都信,既然如此,他不想讓自己不明不白地被放棄。
腳步加快,有些急匆匆的,當她跨入七號包間的時候,不小心絆到了最高的一級臺階,險些摔倒。好像是一陣風吹了過來,有人及時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