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心裡有點酸,喬葉低着頭跨出了屏風。她還要繼續裝傻啊。
楚慕聽見了腳步身,第一個轉過身來,看向她的琥珀色眼眸帶着滿滿的笑意,他伸出手去,叫她:“小傻子,你過來。”剛剛的動作與語氣在他看來,那麼理所當然,一絲一毫的異樣都沒有,顯然,已經不知道對待多少女子皆是如此了。
喬葉略略擡起頭,注意到了凌二凌三憤恨的眼神,還有凌相那含笑的謙卑神情,自然,這是對楚慕和皇家的人才會有的神情。
她不能拒絕楚慕。
於是喬葉聽話地走過去,把手交給楚慕。裝傻裝得有些累了,尤其是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裝傻無異於自取其辱,給人更多的把柄與笑料罷了。她寧願少說一點話,也不想再裝下去了。
還有一個原因——能夠讓別人嘗一嘗痛恨的滋味,也是不錯的。比如,這個時候的凌二凌三。
楚慕的手很暖,接過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裡,將她帶近自己身邊,輕聲道:“你要是一直這麼乖就好了。”
喬葉瞪他,想得美。
楚慕笑容放大,卻只有喬葉看得見,他略略收了些笑,轉頭道:“凌相,可以出發了嗎?七皇子殿下的大婚之禮,誤了吉時可不大好。”
“小王爺說得是!出發。”凌相滿面紅光,今日是相國府的大日子,他的掌上明珠就要出嫁爲皇子妃了。
楚慕牽着喬葉的手出了門,臨上轎前對凌二凌三道:“二小姐、三小姐,轎中顛簸,未免擠着了二位小姐,就讓小傻子跟小王同轎吧。”
聲音清朗動聽,十分善解人意、憐香惜玉。一番話說完,凌二凌三頓時怨憤全消,含羞帶怯地點頭。
喬葉翻了個白眼,鑽進了轎中。
楚慕的轎子依舊華麗拉風,小几上擺着諸多的甜點美食美酒。喬葉進去坐在小凳上,拿起一塊就開始吃。
楚慕躬身進來,走到軟榻旁坐下,見狀挑眉,探身過去瞅着她:“小傻子,你餓了?”
“嗯。”喬葉點頭,也不看他,只顧着吃了。餓確實是有點餓,除此之外更重要的爲出逃儲存體力,能吃多少便是多少。她還在想用什麼手段才能夠儘快地擺脫宴會,儘早地回去。是在宴會之前,還是在宴會正熱鬧的時候呢?貌似都不大合適。
楚慕聽完,抿了抿脣,身子收回去,靠在身後的軟墊上,眼睛盯着她一刻不停吃東西的飢餓模樣。別人難過的時候會選擇大哭一場或者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來,心裡憋着的怨與怒便會痛快地拋灑開了。可是,有一類人不同,挑眉難過的時候,連一滴眼淚都模樣,若無其事到令人驚訝害怕。
她顯然屬於後者,有話也不肯說出來。
楚離大婚,她不開心了吧?
楚離撇開頭去,臉色沉了下來。他很不舒服。楚離有什麼好的?值得她這麼念念不忘。
故而,一路上,兩個人幾乎沒有怎麼說話。
皇宮裡十分熱鬧,比之訂婚宴更甚,人人都笑容滿面。按照楚國的規矩,已經出宮建府的皇子需要在皇宮中行婚禮,其後,送新人回新郎府,夜宴後,皇子方可回府洞房。
楚慕攜着喬葉入宮的時候,引來了諸多人的目光,一個是楚都花名在外無法無天的小王爺,一個是大名鼎鼎的相國府傻小姐,她們兩人走在一起,想不吸引眼球都難。
楚離一身大紅色的喜服,長身玉立,在大殿之中分爲地惹眼,依照禮節,他正與諸多大臣寒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喬葉在跨進大殿門檻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兒,就這麼去見七哥,他必然是會尷尬的,讓她再叫他“姐夫”,她也覺得彆扭,倒不如不見的好。前面的凌二凌三都進去了,沒有人注意到她,喬葉轉身就要走往回走。
身子撞上了另一具堅硬的胸膛,擡頭,是楚慕。
他總是陰魂不散的。
喬葉憤恨地想。
然而,人多,她不好正常地開口說話。
楚慕卻似沒有發現她的臉色不好似的,嬉皮笑臉地握住她的手,將她往大殿裡帶去:“來,裡面熱鬧,咱們進去玩玩。”
邊說邊拖着她走。
“楚慕,你放開我。”喬葉不動聲色地掙了掙,掙不脫,於是便抱住他的胳膊,貼近他小聲道:“放手。”
楚慕回頭,琥珀色的瞳眸中寒光一閃而過,不僅不放,還握得更緊了,一把將她帶近懷裡,摟着她向前,臉上的表情一派瀟灑恣肆。
楚離原本淡淡的神情在看向某個方向時突然變得僵硬,紫色的瞳眸幽深幽深,好似一汪神秘的池水般讓人沉溺。
那個淺綠色的小小身影越來越近,被人拖着極不情願地挪過來。楚離覺得心痛。看不見她的時候,那疼痛很隱秘,緩慢遲鈍,看見她的時候,疼痛就會十倍百倍地方大,心頭的傷口也慢慢被撕扯開……
“小傻子,乖,聽話。”楚慕在楚離面前停下,低頭親暱地哄了哄喬葉,“來,叫姐夫。”
喬葉低着頭,不肯。
楚慕的怒氣早就被她挑起,哪裡肯放過她,強迫她擡起頭來,面對着楚離,笑容滿面,聲音清朗溫柔:“小傻子,不叫姐夫也行,叫七哥,等你做了小王的王妃,就這麼叫,知道嗎?”
喬葉咬了咬脣,擡頭看向楚離的紫色眼睛,勉強扯開脣角:“姐夫。”
不管她這麼忍,有些東西她很笨藏不住,那雙黑亮的眼睛會泄露了所有。楚離袖中的雙手握得骨節作痛,好一個囂張的楚慕!他不僅是來看他的笑話的,甚至,還故意讓小喬與他劃清界限!一而再地提醒小喬他如今是什麼身份。
楚慕必定是瘋了,喬葉開口叫了,他還是不肯罷休,又道:“這聲姐夫叫得可真親熱,若是你大姐知道了肯定很高興。囂張,再叫一聲七哥來聽聽,這個稱呼可比姐夫好聽多了。”
他從來不曾教過楚離七哥,可是他要她記住以後都只能是這個稱呼了。從前,七哥是親暱的,現在,七哥是有距離的,是因爲他楚慕而存在,不是她和楚離之間的私自相許。
喬葉心裡堵得厲害,眼睛酸澀,淚便要落下,她很楚離,她更恨楚慕!她恨這個世界上所有背叛了她的人,恨所有將她逼得無路可走的人!
恰恰正對着她,楚離將她臉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引以爲豪的冷靜自持瞬間崩潰,他下意識地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想去拉她:“楚慕,你玩夠了!”聲音不大,可足以表明他怒不可遏,低沉的嗓音中帶着沉沉的殺意。
終於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楚慕摟着她往後退了一步,恰恰躲過了楚慕的手,朗聲笑道:“七皇子殿下太客氣了。小王來道賀本就是理所當然,怎麼敢當此大禮?”
大殿內的賓客原本目光便又大部分集中在此處,現在楚離這麼高聲一說,一齊看了過來。
楚離的腳步頓住,冷靜重新回來,紫瞳幽深地看着喬葉,他得裝作不認識她。
楚慕低頭望着懷中人,她的小腦袋低着,齊眉的劉海將她的大半張臉都擋住,他看不見她的神情,正不知道如何開口,這時候,他抓住她肩膀的手上突然被什麼東西熱熱地燙了一下。楚慕一看,一滴淚珠。在他的手背上打了個滾,滑落了下去。
心裡突地一跳。
她哭了?
“小傻子?”楚慕一下子慌了,頓時不知所措起來,真是該死,他被妒忌燒昏了頭腦,居然把她逼哭了?
楚慕站的位置正靠着紅漆大柱,故而除了他沒有人看得見喬葉的表情。
這不問還好,一問,手背上的淚珠越滾越多,幾乎要把他的手連着心一起灼傷。手掌心裡扶着的嬌小孱弱肩膀僵硬,她仍舊不肯擡頭,楚慕知道,倘若周圍沒有這麼多的人,她必然會一掌就劈過來,或者狠狠地咬他一口,她是小刺蝟啊,這麼可能任人搓扁揉圓。
“小傻子,擡頭看着我。”楚慕湊近她,十分溫柔的聲音,好似情人之間的呢喃。
然而,喬葉不懂,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外人的眼裡她不過仍舊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聽不懂人話,看不懂臉色,這樣倒也不突兀。
楚慕卻慌了,她要是肯咬他罵他也就罷了,傷在他身上,她不會疼。可是現在她哭了,心裡必定十分恨他。
她這麼能恨他?
“小傻子……”楚慕急迫地單手挑起喬葉的下巴,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俯身猛地覆上她的脣。
動作又快又突兀,喬葉臉上的淚痕還來不及擦,被吻得措手不及。
一衆賓客目瞪口呆,凌二凌三尖聲叫了出來。
沒有深入,沒有脣舌糾纏,只是單純的脣瓣相貼和細細親吻,過了許久楚慕才鬆開她,微微喘息,眼睛仍舊鎖着她,聲音卻大得足以讓所有人聽見,他說:“小傻子,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