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力軍升任縣委書記後,張寶輝又開始蠢蠢欲動,縣長之位,他不敢有奢望,常務副縣長,已經離他非常遙遠,但非常委副縣長呢?憑着他跟王力軍原來處的關係,還是很有可能的。
雖然張寶輝因爲生活作風問題而被調離財政局,但生活作風問題畢竟不算是違紀違法,而且那件事,組織上已經蓋棺定論,他張寶輝也得到了應有的處罰嘛。現在,正是東山再起的時候。
雖然張寶輝已經不再是雨花縣的政治明星,但他與縣委書記王力軍的關係,卻並沒有因爲他的職務被調整而有所改變。甚至他們的關係,還因此而更進一步,王力軍需要安撫他。很多人都經常看到,王書記跟張寶輝在雨花賓館同進共出。
也正是因爲這樣,纔有人會拖張寶輝的關係,爲進玩具公司而找縣委書記,好像有點太過小題大做,而且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跟王力軍說上話的。
原本張寶輝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但是這次卻不知道什麼原因,張寶輝幾乎是有求必應,甚至原來化肥廠的工人,連中間人都沒有人,直接就找上了張寶輝。張寶輝也很乾脆的給他們寫了張條子,當然,是用圓珠筆寫的,使得那些人對張寶輝感激涕零。
這樣的人只佔了一小部分,從張寶輝寫了那麼多張鉛筆條子就能看出來,他還是很想給一部分人送進玩具公司的。也不知道他是想表明自己的能力,還是真有這麼多關係?
“墨軒,這其中還有什麼訣竅?你一併說說,也讓我長點見識。”朱代東把張寶輝的條子全部抽出來,放到圓珠筆那一堆上面。
李墨軒嘿嘿一笑,這話可不大好回答,雖然朱代東也當過秘書,但在鄉政府當秘書,並不能算真正的機關秘書。在機關裡,這裡面的條條框框多得很呢。但既然朱代東問了,李墨軒也不能不回答,猶豫一下,才說?“有的領導喜歡在批閱上打記號,比如閱了‘同意’之後,一般都會有個句號,而這句號是實心還是空心,大有講究。如果是實心的,就表示要‘實心實意’的去辦,若是空心的,嘻嘻……”
朱代東聽了,沉吟了一會,雖然這其中奧妙無窮,但仔細深想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有的時候領導也很爲難,你天天找上門,要簽字要同意,煩不用煩。而有這個辦法,下面的人心領神會,也增進了上司跟下屬之間的感情。
“今天真是學習了,你把吳東紅叫來,讓他把條子領子,複印件你留下存檔,原件還給他。”朱代東說。
望着李墨軒走開的背影,朱代東感慨萬端,原本以爲自己已經適應了官場的規則,也開始慢慢成長起來了,但就算是有神耳相助,很多事情也未必能聽到,就算能聽到,也未必能聽得懂。人家的遊戲規則早就制定好了,你要是事先不瞭解,很可能被人當寶耍也都不知道。
晚上跟嚴蕊靈一起吃飯的時候,朱代東把這個當成笑話說給她聽,“這有什麼啊,很常見,只是你這鄉里出來的幹部,沒見過世面罷了。”嚴蕊靈嘻嘻笑道。
“是嗎?要不晚上玩點新花樣?看是你的見多識廣,還是我有創意?”朱代東笑眯眯的說。
“你就知道往那些事上想!”嚴蕊靈臉上一紅,嗔怪的說。
但回到家後,嚴蕊靈又主動問朱代東,到底有什麼創意?朱代東哪裡肯說,壞壞的笑道:“實踐是檢驗創意好壞的唯一標準,到時你不就知道了?”
吳東紅原本已經下班,接到李墨軒的電話之後,馬上以最快的時間趕到了縣政府。李墨軒並沒有在電話裡說得很清楚,只是告訴他,送去的條子可以拿回去了。吳東紅聽得一頭霧水,難道代東縣長撒手不管了?這不可能!難道說短短三四個小時的時候,問題就解決了?好像也不太可能。
“李科,代東縣長沒指示?”吳東紅接過那疊條子,疑惑不解的問。
李墨軒笑笑,“吳總,你一向可是最善於領會代東縣長指示的,這個不應該再問我吧。”
“李科說笑了,香山山莊換了個新廚房,晚上兩兄弟去嚐嚐?”吳東紅笑着說。
“領情,領情,但吳總應該知道,現在是身不由己啊。”李墨軒說。
“什麼身不由己?把李莉叫上不就行了?”吳東紅好像有些明白李墨軒的意思了。李莉在開發區已經轉正,但要想再進一步很難,可如果調到玩具公司,那就不一樣了。自己是玩具公司的黨組書記兼總經理,副科級別自己沒有太大的發言權,但股級、副股級,縣裡還是不會干涉的,要不然自己這個總經理做的有何意思?
三天之後,玩具公司的招聘會如期舉行,由玩具公司負責生產的副總經理潘小冬全權負責,協助潘小冬招聘的也是原來招的管理人員,跟雨花縣沒有一點關係。這既可以保證公平,一切從玩具公司的自身利益出發,同時也能讓吳東紅避開這個漩渦。
當然,這個世界沒有絕對公平的事,絕對的公平也不可能存在。需要招進來的,都招了進來,剩下的就是該招進來的。
“吳東紅,你這個王八蛋!!!”張寶輝在得知招聘結果之後,怒不可遏,他批了十幾張條子,推薦了五六十人,最終卻只錄了三個人,而且這三個人還是通過正常渠道被潘小冬錄取的,跟他張寶輝沒有任何關係。
身爲領導幹部,最基本的要求是什麼?別人的尊重,至於欽佩、信服等,各人能力有限,但尊重是必須的。就在前一天,張寶輝還給吳東紅去了電話,當時吳東紅在電話裡說得好好的,說一切都會遵照領導指示執行。當時張寶輝聽了很高興,吳東紅果然不愧是出了名的識時務。
張寶輝心情大好之後,還主動給幾個關係較好的人打了電話,告訴他們安心,一切盡在張局長的掌控之中。這些人中,有一些跟張寶輝有一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但更多的,是關係戶。像自己原來的一些下屬、下級或是玩得好的朋友拖過來的人。張寶輝也想借這件事,探探吳東紅的態度,自己是認誰的,滿雨花縣沒有不知道的。你吳東紅不是識時務麼,那是選縣委書記還是常務副縣長?傻子都會選的嘛。
但張寶輝萬萬沒有想到,吳東紅竟然要做個傻子。他這一當傻子不要緊,卻生生的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光!這已經不僅僅是不尊重了,而是裸的無視!
張寶輝原本以爲玩具公司是塊大肥肉,一萬多人的大廠,自己介紹五六十人進去,有何不可?不要說王書記跟自己的關係還是一如繼往的鐵,就憑自己在雨花縣擔任幹部這麼多年,無論是吳東紅還是朱代東,都不容覷。這塊大肥肉自己是吃定了,不但要吃,還要狠狠的咬一口!
可是現在,這一口咬下去,肥肉沒吃到,卻崩斷了牙!!!
而且最令張寶輝受不了的是,這一切,根本就不用朱代東出手,光是吳東紅就能把自己吃得死死的。想起一開始還要試探朱代東的態度,人家根本就連正眼也不瞧一下。現在,朱代東已經成了自己需要仰視的存在,去挑戰他?人家已經不把自己當對手了!
但是自己能這麼就放棄麼?不行!絕對不行!雖然這次給別人寫條子沒有收費,但事情沒辦法,別人就會質疑自己的能力。這些人求情的時候,嘴巴就像抹了蜜似的,可一旦要是跟你翻了臉,嘴巴能殺人!
現在唯一可以挽回局面的只有一個人,縣委書記王力軍!可是王力軍的反應卻很冷淡,他勸張寶輝,跟別人解釋清楚,玩具公司是改革試點單位,又關係到市、縣兩級政府的穩定局勢,還想跟原來縣時辦企業那樣?誰都往裡塞人,那改革還有什麼必要?
當然,這只是冠冕堂皇,能擺到桌面的理由,這次王力軍對張寶輝是意見的,但顧及他跟自己以前的關係,也就沒有說出來。朱代東前幾天向他彙報了玩具公司的招聘情況,當時朱代東說,縣裡有些幹部喜歡亂批條子,不切實際,鉛筆條一寫就是十幾張,好幾十人,這樣的做法置縣委於何地?
王力軍當時對這種做法進行了嚴肅的批評,他隨後讓縣委辦主任嶽德勝去查了一下,得知竟然是張寶輝。統計局是不是窮得買得起鋼筆和圓珠筆了?當領導幹部的有難處,有苦處,上下都能夠理解,但什麼事都要有個度,離開了這個度,就是貪得無厭!自己都只寫了一張鉛筆條,五六個人而已,你張寶輝把雨花縣是自家的?一寫就是十幾張,一搞就是五六十人,王力軍心裡要是高興纔怪!
“書記,其實我只是想試試朱代東,看他心裡到底有沒有你。事實證明,朱代東囂張跋扈,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嘛。”張寶輝恨恨的說,自己推薦的人一個都沒上,可是朱代東的秘書,那個李墨軒的女朋友,卻從開發區調到了玩具公司,而且還委以辦公室副主任之職,這讓張寶輝覺得,自己連朱代東的秘書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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