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朱代東來說,他想要知道趙勳吟或歐有皆,誰說真話,誰說假話,只需要坐在自己辦公室就可以了。但那樣的話,他就沒辦法向常懷慶解釋。如果自己無法向他解釋清楚,那事情將會後患無窮。常懷慶對待紀委的工作,有一種孜孜不倦、窮追不捨的氣勢,上次袁慶民的舉報信,就已經惹起了他的高度懷疑,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一直沒有向自己問起,自己也就沒跟他解釋。
也許是因爲袁慶民的舉報信,非常精準,而且也很快得到了袁慶民的證實。也許是因爲常懷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也許是他根本就不想去追究這件事。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朱代東都不想再讓任何人來懷疑自己。上次劉敏突然讓市國安局的人來檢查縣政府內是否有竊聽設備,就已經讓他暗中警惕。不管做什麼事,小心謹慎些,終歸是好的。
常懷慶的動作很快,他剛回到紀委辦公室沒多久,就通知朱代東,請他過去。常懷慶的辦公室只是普通普通室,雖然也有近五十平米,但只有一間,並沒有配置休息室、衛生間等。常懷慶中午要休息,就在辦公桌後面騰了塊地方出來,擺了張行軍牀。平常收起來,中午可以休息一下。今天他給朱代東安排的旁聽地點,就在那張行軍牀上,只是外面擺了兩個報架,如果朱代東躺着,哪怕是站到辦公桌前面,也是很難看到的。
“我說常書記,我好不容易來趟你的地盤,你這就麼接待我啊?”朱代東看了常懷慶的佈置,哭笑不得的說。堂堂一個縣委書記,竟然要靠這種方式偷聽,這是否有些太丟臉了?
“這有什麼辦法,我們紀委可是窮衙門,置辦不起什麼好東西。”常懷慶嘿嘿笑道,朱代東在芙蓉縣的威信很高,全芙蓉縣,敢跟他開玩笑的幹部,恐怕除了自己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其實在常懷慶看來,朱代東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之所以芙蓉縣的幹部很敬畏他,主要是他一來就是縣委書記。這個身份無形中,增漲了朱代東的威勢。如果光從外表上,朱代東很斯文,長得很儒雅,風度翩翩,像個學者,而不太像個辦事雷厲風行的縣委書記。
“常書記,你這就是怪縣裡對紀委工作不重視了,再堅持一段時間吧,等到新縣政府大樓修好後,一定要給紀委選一個最好的樓層。”朱代東笑着說,爲了帶動人氣,新的縣城修好之後,所有的政府機關,必然全部搬過去。根據現在的規劃,目前的縣政府,在搬遷之後,將會建成一座公開圖書館。
“這可是你說的?”常懷慶驚喜的說,但想了一想又嘆了口氣,說:“其實辦公環境好不好,我們倒無所謂,紀委的工作本來就很清苦,辦公場所太奢華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縣裡能幫我們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就更好了。”
“你什麼時候見我說話不算數的?紀委的同志爲了維護黨紀國法,付出了很多,能改善一下你們的辦公環境,又算得了什麼?至於其他的實際問題,到時再研究討論,我只能保證一條,絕對不讓紀委的同志流汗又流淚。”朱代東笑着說,其實只要解決人們的基本生活問題,比如吃、穿、住、行,又如生、老、病、死等問題。如果這些問題都不能解決的話,如何讓他們全身心投入工作?
“感謝朱書記的厚愛,我一定把你的話,原原本本的轉告同志們。”常懷慶高興的說,紀委的工作很特殊,比其他人更加容易受到各種誘惑,如果他們連自身的生活保障問題都不能解決,這讓他們怎麼安心去工作。作爲紀委書記,他有義務也有責任,幫他們解決後顧之憂。只有這樣,才能更加嚴格的要求他們去做好本職工作。
“我也感謝你的厚愛,但無福消受。你們紀委部門有沒有錄音設備?這個行軍牀我就不享受了,到時我再聽錄音吧。”朱代東說,如果他不是縣委書記,躺在常懷慶的行軍牀上倒也無妨,但他擔不起被常懷慶談話對象發現的責任,縣委書記竟然要像個小偷一樣,躲在一旁聽別人談話,這要是傳出去,別人好意思,朱代東也會不好意思的。作爲一名領導幹部,不但要潔身自好,而且還要懂得愛惜來之不易的名譽和威信。
雖然被人發現的機率很低,而且朱代東到時也可以找合理的理由搪塞。但這對朱代東來說,還是意味着要冒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樣的事,就算是萬元一失,但有失自己的身份,朱代東也是萬萬不會做的。
“你現在倒是越來越謹慎了,好吧,我去搞套錄音設備來,我也想仔細分析一下他們的情況。”常懷慶欣然的看了朱代東一眼,說。可能說,他是看着朱代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的,他第一次認識朱代東,還是他在樹木嶺擔任副鄉長的時候,現在的朱代東,無論是做事還是考慮問題,都已經比較成熟了。
也許朱代東有一些不爲人所知的秘密,但是常懷慶能絕對肯定一點,朱代東的作風很紮實。其實,只要是雨花縣一定級別的領導,就都知道這件事,朱代東的身家,是千萬級的,他因此可以拒絕一切的誘惑和行賄。據常懷慶這麼多年的觀察,朱代東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常懷慶第一個約談的對象是財政局常務副書記歐陽平,當接到紀委的通知,紀委書記常黑臉要請他過去談話時,雖然自認爲自己沒做過什麼違心事,但歐陽平心中還是忐忑不安。現在是自己能否轉正的關鍵時刻,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故意向紀委誣陷自己?這樣的事情,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多少正直的人幹部,因爲被人誣告而與美好的前程失之交臂?可是既然紀委下了通知,他就算不想去,也是不可能的。
但在動身之前,歐有皆給古建軒打了個電話,他很擔憂的問:“古縣長,我是歐有皆,剛纔紀委通知我,說常書記要約我談話,縣裡最近沒什麼事吧?”
“沒聽說有什麼事啊,有皆,最近你沒什麼事吧?”古建軒說,他明白歐有皆問話的意思,在縣政府和常委會上,他並沒有聽到關於歐有皆的任何消息。現在紀委要找他,而且還是常懷慶親自約他談話,要麼是他原來做了什麼違紀亂法的行爲,但據古建軒所知,歐有皆爲人非常小心,應該不會是這方面的事。要麼就是有人誣告,古建軒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我哪有什麼事?”歐有皆篤定的說,他做財務工作多年,養成了小心謹慎的習慣,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前思後想,特別是對錢物,更是讓人覺得他小心得過了頭。他從參加工作到現在,家裡所有的收入和支出,他全部記了詳細的賬目,就是擔心某一天,誰會無緣無故的冤枉自己。
至於工作上的事,他是寧願不做事,也不會辦錯事。因此,他在原來的縣領導印象中,屬於缺乏開拓創新精神的同志。這也是他這個副局長幹了多年的原因,論資格,他比古建軒其實還要老,如果不是他這樣的性格,在曾斌傑之後,就應該是他來當這個局長了。
“有皆,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也許只是例行公事,等會我幫你打聽一下。”古建軒安慰道,這也是他爲什麼向朱代東推薦歐有皆的原因,對於一些需要自己拍板的事,歐有皆到現在還是請示他,這樣的同志,當然是接替自己的最佳人選了。如果真的有人誣告歐有皆,他一定會在朱書記面前,爲他據理爲爭。
古建軒向黃彬打聽了一下,黃彬告訴他,常書記來找過朱書記,後來朱書記又去了紀委。古建軒一聽,心裡有了譜。這件事恐怕跟財政局長的人選有關係,正如他所想的,歐有皆是個很正直,又很謹慎,甚至謹慎得有點過了份的同志,根本就不可能出現這方面的問題。唯一的可能,只有一個,有人覺得歐有皆是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想要誣陷他!
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古建軒很生氣,有些人爲了升官,不擇手段,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如果讓這樣的人得逞,對以後財政局的工作也是很不利的。古建軒又給黃彬打了個電話:“黃彬,朱書記回來了嗎?我想向他彙報一下工作。”
“你現在過來吧,我先跟朱書記說一聲。”黃彬說,作爲縣委書記的秘書,他最主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擋駕,每天要見朱書記的人很多,他需要合理安排,工作重要的,朱書記重視的,先讓朱書記接見。至於像古建軒、豐勇君、高傑、馮獻平等人,他們當然不在這樣的限制之中,只要他們要來彙報工作,一般都是強勢插隊,只要不出意外,馬上就能見到朱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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