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男孩子“哇”的吐出了一大口河水。
隨後,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目光呆滯地看着我。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更來不及說話,遠處忽然傳來了刺耳的警車聲,由遠而近。
有人嚷嚷:“120來了。”
接着又再有人嚷:“110也來了。”
人羣中讓出一條道。走過來的是擡着擔架,穿白馬褂的醫生護士,再接着,是幾個穿警服的警察。趁着衆人的目光都放在少年身上,在兵荒馬‘亂’之際,程一鳴偷偷拉了我:“拉拉,我們走吧。”
我點點頭,跟他擠出了人羣,上了車。
這次是程一鳴開車,車子很快絕塵而去。
此時我身上還是溼漉漉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剛纔喝進肚子的兩口米酒,此時沒再起作用。車上雖然開了暖氣,可我還是覺得冷,身子簌簌發抖起來。我不停地打着噴嚏,打了一個又一個。
噴嚏好不容易停下來了。
想想剛纔的事兒,不是不覺得後怕的。我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程一鳴,謝謝你。”我說:“如果剛纔不是你,我估計我此時我已英年早逝了,也估計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程一鳴,謝謝你!”
程一鳴從後視鏡看我:“捨命救一個不相干的人?值得麼?”
“當時我也沒想那麼多。”我老老實實地說:“只是覺得,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沒了,多可惜。而且,他那麼年輕,不過是十幾歲,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着見死不救?”
“你也年輕。”程一鳴說:“如果你也沒了,更可惜。”
我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程一鳴說:“蘇拉拉,你還真笨,沒有人比你更笨了。”
“是啊,我也覺得我‘挺’笨。”我說:“不過我也不後悔剛纔的舉動,反正我又沒英年早逝是不是?就算不幸英年早逝了,也是命中註定。”
“你信命?”程一鳴問。
我側頭想了一下:“不大信。但遇到沒有辦法改變的事,便習慣怪罪於命運頭上,然後心安理得。”
回到家後,我鼻子有點塞,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程一鳴有意想不到細心。他在我臥室的浴缸裡放了一缸熱水,切了好些薑片放進去,又再倒了小半瓶酒,他說:“泡上薑片加酒熱水澡,可以加快血液循環,還會發汗,這樣能夠預防風寒感冒。”他又再說:“一會兒我給你煮生薑紅糖大棗水,你泡了熱水澡再喝,這樣就沒事了。”
我說:“謝謝。”
程一鳴看了我一眼:“你還真客氣。”說完後,他便出去了。
還真的別說,程一鳴的法子真管用,我泡上薑片加酒熱水澡,再喝一碗生薑紅糖大棗水,鼻子不塞了,噴嚏也不打了,還能舒舒服服睡上好覺。
翌日,報紙把那事兒登了出來。
報紙報道說,那男孩子完全甦醒過來,作了各種檢查。醫生說,男孩子從水中被救後,還好及時做了人工呼吸,且使用方法正確,纔沒有危及生命。
男孩子父母感‘激’涕零,出重酬尋找見義勇爲的救命恩人。
事發的時候已近深夜,那地段又屬於比較偏僻,甚至附近的幾盞路燈都壞了。雖然當時圍觀的人不少,可當時衆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男孩子身上,周圍又‘亂’哄哄的,有人用手機拍了照,可照片裡的人和物都是影影綽綽,面目模糊。
見義勇爲的一男一‘女’何時離開,怎麼離開的,沒人知道。唯一提供的線索,那一男一‘女’‘挺’年輕,個子‘挺’高,因爲太暗,看不清楚五官,不過也猜得出來是俊男美‘女’的組合。
看了報紙,我大大鬆了一口氣。
男孩子沒事就好。
我可不想他們答謝,更不想當什麼大英雄,名揚天下什麼的。如今這年頭,做好人也不易,我可不想走到哪兒,給人圍觀,接受各種目光洗禮。
程一鳴沒提起這事,我也當了沒發生。
不但男孩子家人神通廣大,一個星期後,竟然找上‘門’來了。那天我下班回家,剛剛到樓下,就看到一個打扮時尚化着很‘精’致妝的中年‘女’子,手裡提着一個大水果籃,她身邊,站着一個十五六歲的高瘦少年。
看到我後,中年‘女’子迎了上來:“請問,你是蘇拉拉嗎?”
我說:“是,我是蘇拉拉。”我問:“你們是誰?找我有事嗎?”
中年‘女’子顧不了回答,而是一把的拽過少年,一疊聲說:“曉宇,快,快向姐姐跪下來,謝謝姐姐救命之恩!”
少年斜着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瞅着我,一副吊兒郎當,且又反叛,不羈的表情。我覺得他有點臉熟,可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
少年瞅了瞅我,又再瞅瞅中年‘女’子,還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拉他起來:“你們這是幹什麼?別這樣呀,行這樣的大禮,我可受不起。”我一頭霧水,搞不清楚是蝦米情況,望望少年,又再看中年‘女’子,莫明其妙地問:“對了,你們是誰?”
中年‘女’子問:“你不是蘇拉拉嗎?”
我說:“是啊,我是蘇拉拉,可我不認識你們。”
中年‘女’子說:“我姓周,叫周雅麗。”她指了指身邊的少年:“他是我兒子,叫寧曉宇。一個星期前的一個晚上,在城南的河裡,你和你先生不是跳到河裡救過一個少年嗎?那少年,就是他啊。”
我瞪了少年看。
這個叫寧曉宇的少年,高,瘦,四肢修長,膚‘色’白淨,五官有說不出的清秀,他的一雙眼睛深深長長,鼻子高而‘挺’,嘴‘脣’很薄……哎,他果真是一個星期前我和程一鳴跳到河裡,救的那個小‘混’‘混’。
我睜大眼睛,指了他,很是驚喜:“真的是你!”我打量着他:“你還好嗎?你沒事了吧?”
寧曉宇略略臉紅了,他撓了撓頭說:“我沒事了,現在生龍活虎得很。”
我笑:“沒事就好。”
寧曉宇又再撓了撓頭。
周雅麗一臉的感謝:“蘇小姐,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和你先生不顧生命危險,跳到河裡救了曉宇,後果還真的不堪設想。”
我不好意思:“也沒什麼啦,換了是誰,都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