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喬唯中在太平山頂吹着風,喝着啤酒。
終於忍不住,我陸陸續續的向喬唯中訴說我和程一鳴的故事,說我如何在大街頭遇到他,我如何對他一見鍾情,他如何向我求婚,我還說我嫁給程一鳴,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兩人簽了合約,一年後離婚。
說着說着,我還落下了眼淚。
我是真的哭了,眼淚就像掉了線的珍珠,一串串地落下。
喬唯中沒有嘲笑我,他拿出餐巾紙來,給我擦眼淚,還把我摟到他的懷裡,輕輕地拍着我的背,用他有肢體語言,默默地安慰我。
我問喬唯中:“我是不是像了一個蠢蛋?是不是很白癡?”
喬唯中說:“不,愛一個人,總會這樣的瘋狂,總會不計後果。”
我吸着鼻子說:“謝謝你,喬唯中。”
喬唯中捧着我的臉,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不愉快的事,總會過去的。”
我說:“嗯。”
其實喬唯中的心情,比我好不了多少。他到香港已是第三天了,可是他的戀人,一直沒有出現。手機關了,住的地方也搬了,甚至在公司辭了職,她好像下定決心,永遠不要再見到他,永遠要在他的世界裡消失。
“你們爲什麼要分手?”我問:“是她不愛你了嗎?”
“不!”喬唯中說:“他愛我,我也愛他。”
我問:“那你們爲什麼要分手?”
喬唯中嘆了一口氣:“他的家人反對,我的家人也反對。他受不了別人排擠的目光,他痛苦,我也痛苦。我們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別以爲愛情不自由是封建社會時代的產物。其實現代,哪怕是二十一世紀,很多愛情,也是身不由己。
因爲愛情,並不單單是兩個人的事,也不單單是你愛我,我愛你,這就足夠。愛情的中間,往往是涉及周圍的環境,社會的地位,家庭關係,雙方父母的態度。
喬唯中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屬。
他的笑容,也是很落寞,寂寞得有一種令人心碎了的感覺。這個高高大大的大男孩,原本一張意氣風發的臉,此刻卻無比的憔悴。
愛情,真他丫的不是好東西!
折磨起人來,冷酷無情。
突然間的,我就想起一首歌,不禁輕輕地哼了起來:“……誓言幻作煙雲字,費盡千般心思。情象火灼般熱,怎燒一生一世,延續不容易。負情是你的名字,錯付千般相思,情象水向東逝去,癡心枉傾注,願那天未曾遇……”
喬唯中跟着我哼下去:“……只盼相依,那管見盡遺憾世事。漸老芳華,愛火未減人面變異。祈求在那天重遇,訴盡千般相思。祈望不再辜負我,癡心的關注,人被愛留住。問哪天會重遇……”
原來我們只是小聲地哼,到後來,肆無忌憚地大聲吼。
我和喬唯中像了一對神經失常的瘋子,一邊唱,一邊還手舞足蹈。我把這首哀怨的歌,唱得有一種悔不當初的悲傷感,而喬唯中,卻唱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這歌,叫《胭脂扣》。當年梅豔芳和張國榮,曾經演唱了這首歌。
唱完後,喬唯中問我:“蘇拉拉,你知道張國榮當年爲什麼要跳樓嗎?”
“爲什麼?”
“因爲張國榮得了MDD(抑鬱症)。”
“哦。”
“你知道張國榮爲什麼得了MDD(抑鬱症)嗎?”
“爲什麼?”
“因爲張國榮是Gay(男同性戀),是一位敢於對外公開他是Gay的著名藝人。無論是Gay還是Les(女同性戀),並不被世人認可,而是社會厭惡,家人反對,朋友反感,走到哪兒都被他人extremelyexclude(極度排斥),用異樣和岐視的的眼光盯着看。張國榮的MDD,也與他是Gay有着很大的關係。”
“哦。”
都說酒能解百般愁!
解個屁!我是酒入愁腸愁更愁。不知第幾罐啤酒進肚,我就開始有點惺惺醉態,說話時舌頭打結,含糊不清:“喬唯中,你說,我從這裡飛身下去,會不會成永遠?”
喬唯中比我清醒,他說:“你爲什麼要飛身下去?蘇拉拉,爲着一個並不愛你的男人,值得嗎?”
我喃喃:“程一鳴爲什麼不愛我?是不是因爲我不夠好?”
喬唯中說:“不,是他有眼無珠。”
我仰起頭,悽悽慘慘地笑將了起來:“對,程一鳴是有眼無珠!”其實我還想說,有眼無珠的還有方紫蘇那個笨女人!真是的,她爲什麼會看中鄧浩然?鄧浩然那個老男人有什麼好?
我恨鄧浩然。
我是個私生女。
當年我老媽生下我,那男人就翻臉不認帳了。那個時候,還沒先進到可以驗DNA的地步,我老媽抱了剛出世不久的我,像祥林嫂一樣去找那男人。
男人躲起來不見。
老媽就很勇敢的跑到男人的單位鬧,鬧完了意猶未盡,又再很勇敢的跑去找男人的老婆,聲慘淚下:“這孩子,千真萬確是他的骨肉呀!我沒有騙你們呀!”
眼淚再多,還是沒人同情老媽。
都罵她賤骨頭。
甚至,男人的老婆還血紅着眼睛,衝了過來,狠狠給她一記耳光,“啪啦”一聲響,直把她打得乾坤逆轉,日月無光。
之後,男人的老婆叉腰,抑眉倒立,呶牙脈齒:“狐狸精!不要臉!”
跟人家的男人亂搞的,就是狐狸精!
凡是狐狸精的,都活該落到悲慘的下場。男人在一個雨夜裡,摸上門來找老媽。他拿了一個厚厚的信封,甩給她。
信封裡裝的全是錢,男人厭惡地看着她,恨恨地說:“蘇雪梅,拿了錢後,你就滾!在我的眼前消失,我不要再見到你!”
我老媽,叫蘇雪梅、
她無限傷痛。
心裡,突地燃燒起一股最猛烈的恨意。一個巴掌拍不響!就算她是狐狸精,就算她勾/引了他,但當初,如果他能夠做成柳下惠,這等傷風敗俗的事,又如何會發生?
憑什麼,他沒責任?
憑什麼,要她一個人獨自嚥下苦果?
老媽衝上前去,拚盡全身力氣和男人撕打。年輕時候的老媽,清清瘦瘦,柔柔弱弱。而男人,身材魁梧,高大威猛,力大無窮。她又如何是他的對手?
結果,老媽給男人一個兜心腳,頓時被踢翻在地。老媽一時三刻爬不起來,於是坐在地上,哭了。哭得很絕望,哭得痛不欲生。
男人一點也不憐憫,又趕着她,狠狠地踢了幾腳,兇狠得像了一頭狼。
男人咬牙切齒:“叫你鬧!叫你鬧!”他又再說:“蘇雪梅,你再鬧,我就叫人把你的小命收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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