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十三 總督

殿中時而有人慷慨激昂地陳述、時而鬧哄哄一片議論,很是熱烈。內閣和六部官員,總算對主持四方的大員人選達成了共識。這些人選裡面就包括張問,以左副都御史三品銜的身份代浙直總督,節制東南軍政。

張問原來是四品官,這下又要升兩級,就差皇帝或司禮監批紅了;升級的原因倒不是表彰張問的功績,而是浙直總督這樣的大員,四品太寒酸了點,要用張問主持東南,就得升官。實際上就是三品官都有點寒酸,因爲總督巡撫節制三司:都指揮使司、布政司、按察司,司使大吏都是從二品;不過張問那三品是三品京官,布政使等是地方官,張問掛三品御史銜主持東南勉強過得去。

“皇上,臣等這樣安排可否恰當?”葉向高說道。吵了半天,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朱由校坐在玉塌上,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一會將票擬傳到司禮監,着司禮監批紅吧。”

朱由校對大臣們商量的結果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很是配合大臣。因爲他知道,自己雖然是皇帝,但是沒有下邊這些人擁護,就什麼也不是。就像衙門裡發的牌票一樣,有皁隸去執行,它是一個很牛比的東西,如果沒人執行,它就只是一張紙。

配合完大臣之後,朱由校又加了一句:“內帑再撥五十萬兩銀子,充作軍餉。其他的,首輔和大臣們合計合計,拿出一個辦法來。”

又是一通爭吵,張問作爲當事人,不便參與爭執,這麼無聊地不知站了幾個時辰,腿幾乎都麻了。很久之後,大夥才把銀子和兵力分配完畢,還有些地方的銀子還是口頭說說,得等到稅收上來才能兌現。

等大夥都吵完了,葉向高正要總結匯報時,張問終於忍不住了,弱弱地問道:“浙江的兵和錢糧都分出去了,下官拿什麼剿匪、賑災?”

劉一燝扯着嗓門說道:“江南富庶之地,你身爲總督、節制東南數省軍政,就沒有一點自己的辦法?”

張問皺眉道:“浙直總督衙門都扯了,都衙裡官吏沒一個、錢糧沒一分、兵丁沒一人,我用什麼節制、節制誰去?”

有權什麼沒有?張問自然是能想到辦法的,可是浙江有很多東林黨,張問想討價還價,多要點東西。比如尚方寶劍啊、聖旨王命啊之類的,辦起事來也省心。

劉一燝哼哼道:“你沒那份能耐,怪誰?你不去,有人搶着去。”

朱由校這時發話了,說道:“朕從內帑再撥二十萬兩銀子給你,另賜你聖旨王命,你有臨機決斷、先斬後奏之權,你用這二十萬銀子招募壯丁,主持東南。”

張問聽罷急忙叩拜道:“內帑去年撥了一百萬軍費,今年剛開始,又去了五十萬,皇上給臣的銀子,臣不敢要。臣只有一個請求……”

朱由校心道:外廷都是想方設計讓老子出血,張問卻不要錢,看來還是自家親戚知道體諒朕的難處啊。他心下有些好感,便說道:“你說,只要能辦成事兒,要求合情合理,朕都答應你。”

“微臣曾經做過地方官,地方上情況複雜,勾連甚多。微臣只有一個請求,某些官員如果因公廢私、不聽節制,微臣上摺子罷免換人,請皇上和內閣支持纔是,另外微臣如果在浙江發現人才,欲以提拔,也請皇上支持微臣。”

張問這句話就是明白地說:老子要在浙江培植黨羽了,誰不是我的人,都滾蛋。劉一燝、楊漣等人在場,如何聽不懂?劉一燝當即就反對道:“這次四方用人,沒有誰有你這麼多七七八八的要求,你憑甚要求這要求那?”

“遼東、四川、貴州,又給錢又給人,下官是白手過去,況且那些要求都是總督份內之事,有甚過分?下官不過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免得有些人在朝裡庇護私人,影響正事。”

劉一燝吼道:“誰在朝裡庇護私人?”一嘴的大鬍子上濺滿了唾沫星子。

張問站在另一邊,相隔好幾步,見那口水亂飛,暗自幸慶,還好老子沒有站在你旁邊。

這時崔呈秀站出來說道:“張大人那根本不是要求,總督巡撫本來就有參劾罷免下屬的權力,張大人只是將話說明白而已。誰庇護私人,又沒有說劉閣老,您這麼激動作甚?”

這麼一通吵下來,全朝廷的人都明白了,張問投靠了閹黨。同時閹黨的人頓時就將張問看成了自己人。

這時候葉向高道:“爲這些口角吵來吵去有甚必要?各位各司其職、共勉以報皇恩纔是正事。”葉向高還是有些威望,話裡的意思也中庸、從來都是說朝廷社稷爲重,他那持重的話一說出來,大夥都多少要買兩分面子,這才住了嘴。

或許葉向高是真心以朝廷爲重、不願看到凡事以黨爭內鬥爲重,但是他就算是三朝元老,也無法平息這黨派中間的新仇舊恨。但說前朝國本之爭以後,就流了多少血,黨爭已不僅僅是政見不同那麼簡單,還帶着私慾、仇恨。

就像兩個親兄弟,本來是一家人;但是你殺了我老婆,我害了你兒子,而且你爭我奪搶家產。那兄弟間的情分,也就是那樣了。

在長期的爭鬥中,君臣離心離德,看不到希望。就像張問,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他現在很風光地當上了浙直總督,說不定哪天皇帝駕崩、閹黨倒臺,就得去刑場上風光。很多官員在這樣的環境下是覺得銀子最踏實,所以什麼政見不政見壓根不管,各自悶聲發大財;張問卻覺得銀子也不踏實,就想悶聲培養自己的私人勢力,隱隱有不軌之心。

衆人在御門吵了好幾個時辰,這時候天都黑了,朱由校下令散朝,鴻臚寺官贊唱“退朝”,衆官跪下高呼萬歲,然後各有次序地出了御門。

張問走出左順門,大夥才紛紛散開,分成幾團人議論紛紛地向望恩橋走去。禁城中各處的燈籠已經掛起來,亮堂堂的猶如白晝。

張問慢騰騰地磨蹭了一會,等到崔呈秀過來,這才向其作揖並說了一些感謝的詞。崔呈秀長得矮胖,張問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這時故意站得遠遠的,否則兩人的外表對比就太有反差了。

“今兒皇上都說支持昌言在浙江的政略,昌言只管放開了手辦事,朝中老夫自有主張。”崔呈秀拍着胸脯說道,也是說給周圍的閹黨聽,儼然一副老大會罩着大夥的神態。

現在閹黨在外朝的勢力依然比不上東林,好不容易逮着着東南幾省的權力,崔呈秀當即就暗示張問,盡心打壓東南的東林黨,提拔自己人。至於福建的白蓮教,都是些小蝦小魚,崔呈秀一時倒給忘記了。

張問一一答應,一起走出東華門,這才和崔呈秀告辭。他的轎子依然等在門外,這時玄月看見張問,就招呼轎伕將轎子擡了過來。

玄月騎馬,張問坐轎,前後都有侍衛提着燈籠。剛走沒幾步,張問就挑開對玄月招了招手,玄月策馬靠了過來。

“你速騎馬回去,通知黃仁直和沈敬,到前院客廳等我。”

玄月拱手接了命令,策馬而去。

張問乘轎回到家,門房開了角門,將轎子放入院中。張問從轎子上下來,正看見迎接的曹安,就說道:“曹安,你立刻把家裡安排好、把路上用度的東西也準備一下,我明日去領聖旨、公文,領到了就啓程去浙江。”

“是,少爺……少爺是任什麼官?”

“浙直總督。”張問說到這裡眼睛就放光,權柄,他的最愛。他又問道:“黃仁直和沈敬到了嗎?”

“回少爺,到了,在客廳候着。”

“好。”張問隨徑直去客廳,找兩個幕僚商議商議。

黃仁直和沈敬迎到門口,三人一起入內,張問屏退左右,分上下而坐。未等張問開口,黃仁直已看出張問臉上的神色有異,就問道:“大人,朝裡出了什麼事兒?”

張問道:“今日皇上召見,原本沒什麼大事,可是中途卻一連收到幾份邊關急報。我上午去的,現在纔回來,可是很出了一些事。袁應泰死了,連帶遼東剩下的十萬大軍一起玩完,遼河以東的諸多重鎮恐怕無力保住;四川、貴州、福建發生叛亂;福建全省都亂了套,官府蕩然無存,朝廷已經任命我爲浙直總督,節制東南軍政,設法平定福建局勢。”

黃仁直和沈敬聽罷都有吃驚之色,黃仁直摸着鬍鬚道:“這事也太突然了,此前老夫等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張問灌了一口茶道:“我也是。我料到遼東遲早都會出事,不過沒料到這麼快。大概建州那邊已經千里無糧,這青黃不接的時候實在過不去。”

黃仁直道:“老夫前幾日在茶館裡認識了一個戶部照磨的官兒;他打聽到老夫在大人這裡辦差,就設法結交老夫。此人是從浙江調入京師的,對現在浙江的人事瞭解不少,老夫也趁機打聽了一些消息。”

段二二 枯井段六三 辮子段二九 鬼火段三一 破產段四四 揚州段四七 遠報段五十 殺戮段九 依他段二一 紅紙段三 折枝段十五 叢林段二一 理由段五六 上諭段四八 整軍段七 布子段三六 祝莊段六二 錦州段三八 功亭段五 佯醉段十六 大樹段八 一葉段六肆 兵戈段五七 腳趾段六十 寶璽段三五 張嫣段十五 瑪瑙段五七 腳趾段七 出關段三八 梢間段二五 民變段一 廷杖段二四 內書段四八 海棠段十五 菜市段二五 太后段二 開中段二五 入城段四 雀爭段二六 舅子段十六 練棍段二三 上諭段九 比較段二五 民變段六三 辮子段四八 大蝦段五一 裝甲段九十 黃曆段十三 總督段二七 逼問段三十 奶孃段七一 降霜段二六 效死段七八 大劍段十一 皇子段九 依他段十八 名妓段七 增印段五十 血雨段十 鐵鏈段五 佯醉段七 布子段三 憲禁段三 玉瑕段五 桑槐段十五 瑪瑙段六六 輕騎段二一 入侵段六五 人心段十九 巷戰段十二 烽火即將包月上架通知段二五 借刀段六二 錦州段三二 腐敗段六五 寒冷段三三 告老段四四 風頭段十四 偏西段三三 時機段十四 先子段五九 公平段一 血祭段二 開中段十三 死地段二 枚卜段八八 一席段四 煮酒段十 裡外段十四 意象段十五 菜市段一 公侯段三 憲禁段十六 報仇段六七 申時段四九 道法段一 血祭段七 畫具段一 回首段十 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