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五四 聯姻

衆軍走了幾天,終於到達了延平府。張問觀其地形,三面環水,城牆高大;縱觀左右,地處水路運輸要道,真是進可攻退可守,張問不禁感嘆道:“銅延平、鐵邵武,名不虛傳,延平府確實是兵家必爭之地。”

張問隨軍入城,發現城中守備空虛,人丁稀少,心道近左的明朝地方官沒有趁機奪取這些軍事重鎮,真是坐失良機。他這幾個月以來從閩西走了一圈,斷定收復福建是易如反掌,這樣的大功不取簡直是天理難容。

韓阿妹已經答應接受朝廷招安,張問的心情非常好,他彷彿已看到了豐功偉績在向自己招手。

守衛延平府的金壇主是白蓮教的人,原來投靠了葉楓;現在葉楓是樹倒弸猻散,金壇主面對聖姑帶來的軍隊,非常乾脆地就交出了城池,而且率教衆到城門口跪迎聖姑駕臨。天災人禍之後的延平府人煙稀疏,大量的房產空置無人居住,金壇主爲韓阿妹安排了一處園林下榻。而穆小青立刻就接手了延平府四城的防務,調兵佔據各大要道,控制了整座城池。

金壇主騎馬親自帶着韓阿妹的大馬車和一干侍衛前往居住的園林,走到園子門口,張問忍不住挑開車簾看了門方上的名字:暮春園。他回頭說道:“暮春和氣應,白日照園林。這座園子的舊主倒是個通文墨的人。”

韓阿妹冷冷道:“張大人心情不錯啊,還有雅興吟詩作對。”

張問搖頭笑了笑。韓阿妹又道:“時間緊迫,大家休息一個時辰,吃點東西,一會我便叫上穆小青、各營大帥,和張大人商議與官府的協作事宜。”

張問拱了拱手,和張盈一起從馬車上走下來,玄月等人已等在旁邊,邊上還有一個圓胖的人,那人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打躬作揖道:“老奴是守園子的奴才徐五,您有什麼吩咐,傳喚一聲老奴就成了。”

張問道:“帶我去住的地方。”

“您這邊請。”

張問等人隨徐五沿着廊道向東邊走去,除了張問身邊的五個女人,韓阿妹另外派了幾個白衣侍衛跟着。他們穿過廊道之後,就看見天井北邊有幾間收拾乾淨的屋子,屋檐下還站着十幾個穿布裙的丫鬟。徐五道:“這些人都是金壇主安排下來侍候諸位起居的奴婢,端盆倒水,送飯打掃都由她們做,並聽從您的使喚吩咐。”

“好,你下去吧,我有什麼事再叫你。”

“是,老奴告退。”

張問選了一間大房間,推門走進去,張盈回頭冷冷對外面的奴婢說道:“你們就在外面時候,沒有傳喚,誰也不準進來。”

衆丫鬟很聽話地屈膝作了個萬福道:“奴婢等遵命。”

張問和張盈玄月等人及四個韓阿妹的女侍衛走進屋子,只見這間屋子十分寬敞,裡面的暖閣用簾子隔着,外面還有兩張供奴婢晚間值房時睡的牀,兩邊還有小門,各有一間耳房。這樣的屋子是典型的大戶人家設計,而且只有大官家或者大地主等纔有此規格,需要衆多奴婢服侍。

玄月快步走上暖閣,又指着旁邊的耳房道:“你們兩個,去檢查耳房,查仔細了,敲敲牆壁,看是否有空牆。”

“是。”

張問坐到椅子上,等待她們把房屋四周都檢查了一遍,這才走進暖閣休息。奴婢們送茶水點心上來,無一不先經過張問的部下檢查。

玄月又提議這裡全部人都不分開,住在這間屋子裡。張問和張盈住暖閣,玄月等四個黑衣女子住外面,四個白衣侍衛分別住在旁邊的耳房裡,以便就近保護張問。張盈見玄月忙裡忙完,對張問說道:“相公這位內務總管,還真是盡職盡責。”

玄月拱手道:“這延平府的金壇主,咱們又不認識,知人知面不知心,得小心些。”

衆人吃了些東西,然後在房裡休息。這時一個玄衣女子帶着一個女人走進房裡,說道:“總舵主,安葬巧孃家人的事下邊的人已經辦好了,屬下已將巧娘送過來了。”

巧娘就是前幾天在路上那個村子裡、被收糧的教徒殺害全家的村姑。張問聞聲看去,他頓時怔了怔,沒想到這個女人略微收拾一下之後竟然頗有姿色,怪不得那些教徒會見色起意了。只見那巧娘已經被收拾乾淨,換上了一身張盈等人穿的那種黑色衣服,黑色的衣服反襯出了她的嫩白肌膚,更顯動人。這女人長得不高,瓜子臉尖下巴,典型的南方女子面相,小巧但水靈乖巧。

旁邊的侍衛說道:“巧娘,這位就是爲你全家報仇的張大人,這是張夫人,也是咱們的總舵主,以後咱們要聽總舵主的吩咐做事,明白嗎?”

巧娘跪下磕頭道:“張大人張夫人爲奴家報仇,奴家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張大人張夫人……”

侍衛提醒道:“以後別自稱奴家了,要說屬下。”

“是,屬下知道了。”

張盈冷冷道:“站起來,讓我看看。”

巧娘怯生生地爬起來,垂手立在屋中。張盈道:“爲你報仇的事,以後不用提了。現在你跟我,很快你就會知道,會比在村子裡活得好,你不必再爲油鹽柴米犯愁、也不必爲了雞毛蒜皮的事兒操心,但是你的上峰會教你其他的事,可能還會吃不少苦。”

巧娘忙道:“屬下打小就做許多活,不怕吃苦。”

張盈指着巧娘旁邊的微胖玄衣女子道:“很好,我瞧你還算靈氣,背景也簡單,以後你就跟代蘅,留在我身邊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們。咱們玄衣衛規矩不多,但是你得完全服從上峰,少說話多做事、要機靈點,明白嗎?”

“屬下聽明白了。”

這時,另一個侍衛走到門口說道:“稟東家,聖姑派人來請東家過去商議要事。”

張問心道:一定是說招安和合作等事宜。他站起身道:“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一行人跟着傳信的白衣人從一道月洞門進了第二進園子,白衣人指着湖邊的一處洞門道:“聖姑和諸將領就在那邊的庭院裡,只等張大人了。”

這園子和所有的園林一樣的講究,有山有水,特別是水上的水榭,是園林中最爲雅緻的地方;不過張問要去的那個庭院並不是水榭,他們現在又不是遊園玩樂,不需要雅興。

洞門周圍有不少白衣侍衛在走動,都是韓阿妹的手下。張問等人進了洞門,裡面是個小院子,院子中間有個水池,還有假山花木,是個很靜雅的地方。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光線開始黯淡,夜幕臨近,屋檐下都點起了燈籠。一行人走到客廳門口,門口的侍衛道:“裡面地方狹窄,請張大人和夫人二人入內。”玄月等只得留在外面。

客廳裡面燈火通明,兩旁的燈架上點着許多蠟燭,屋子裡只坐着四個人,兩旁站着幾個白衣女子。

韓阿妹坐在上首,穿着一襲白裙,臉上蒙着紗巾。左右兩邊分別坐着穆小青和兩個將領。那兩個將領張問認識,分別是起義軍左哨大帥、前軍大帥李勝之和趙無恙。韓阿妹看見張問進來,便說道:“張大人張夫人請坐。”

張問遂與張盈走上前去,穆小青等人站起身拱手行禮,張問一一還禮,這才入座。

韓阿妹道:“這裡的幾個人都不是外人,左右已經戒嚴,沒有人能靠近。今天我們有什麼話,都當着大家的面說清楚……接受朝廷賜封的事,剛纔我已經和穆小青、趙無恙和李勝之商議過了。不僅張大人清楚,咱們自己也清楚,現在義軍兵力單薄,閩北幾個州縣沒有什麼抵抗能力。大夥對招安之事已達成了一致,現在我們想聽聽張大人的具體安排。”

張問拱了拱手道:“我想具體的情況也不必多說了,相信諸位都是識時務的人。具體事宜我列了個章程:先讓我回到溫州,那裡有我的溫州大營舊部,溫州知府和參將也是我的人,我回到溫州之後便以浙直總督的身份、調集浙南幾個州縣的守備軍入閩,先接手建寧等府縣的防務,然後南下駐紮在邵武府,與聖姑在延平府的義軍成崎角之勢,以優勢兵力南進,消滅韓教主的抵抗,收復福建失地。

福建平定之後,捷報將急傳京師,然後我再上表朝廷,言明貴軍棄暗投明消滅叛軍的功績,推薦穆將軍出任福建總兵一職。以常例,朝廷肯定會傳令總督到京師獻孚,然後封賞有功將士,穆將軍歸順朝廷,也會得到相應的武將身份。

我這樣安排,不知諸位是否有異議?”

“末將有話要說。”這時一個人說道。張問回頭看時,見是前軍大帥趙無恙,此人長得虎背熊腰,皮糙肉厚,寬臉上長滿了又黑又濃的絡腮鬍,雖然長得不高,但是渾•圓的臂膀和寬厚的身體讓他看起來十分龐大。

趙無恙的黑臉上兩個眼眶裡的眼白反襯得十分顯眼,就像被火藥桶炸過只剩下兩個眼珠子轉溜的人一般。他轉溜着眼珠說道:“張大人和咱們一起打過仗,我趙無恙不是不願意信你。但是你是官,咱們是匪,咱們就不能不多個心眼。你要是回去了一去不返還好說,咱們就當做了個人情,可你要是回去帶一羣大軍過來,把咱們和韓教主一併端了……”

坐在趙無恙旁邊的李勝之也贊同道:“現在我們手裡就剩這麼點人,你們官府來個漁翁得利,把我們一併收拾了,不是直接就除了後患?趙二弟說得不錯,你是官,站在官的位置上,你爲什麼要留下我們?”

張問看了一眼那李勝之,此人生得還算正常,不似那趙無恙黑得跟炭一般,李勝之四十多歲的樣子,國字臉,個子高高,只是沒有趙無恙壯實。

張問從容道:“二位將軍所憂之事很有道理,我也很理解。確實,站在官府的立場上,把你們一併剿滅最有好處……但是我爲什麼不爲自己着想?我幫助聖姑在福建站穩腳跟,我在福建不是有勢力了嗎?”

黑臉趙無恙愣了愣,看了一眼張問旁邊的夫人,說道:“你是官,不幫官府,你幫聖姑?張大人是打算娶了聖姑?咱們得說明白,你得明媒正娶,至少讓聖姑做二夫人才行……”

“黑墩!”旁邊的李勝之喝了一聲,直接喊出了小名,“孃的,你不說胡話心裡就不踏實?”

黑臉趙無恙一臉不爽道:“老子實話實說,說錯什麼了?這張大人才認識聖姑多久,要不是看上了聖姑,他會實心幫咱們?”

“你還說!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事關聖姑的清譽,你胡說什麼?”李勝之聲色俱厲地呵斥趙無恙,趙無恙這才怏怏地閉上了嘴。

張問轉頭看向韓阿妹,只見韓阿妹也正在看自己,雖然隔着一層半透明的面紗,但是張問依然能感覺到她的目光。韓阿妹的目光和張問一觸,立刻就看向了別處。

原本屋子裡的幾個人說正事說得好好的,偏偏那趙無恙一攪和,雙方各懷心思,再說下去也說不出個什麼結果,韓阿妹便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家車馬勞頓了好些天,今天就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說。”

張問和那兩個將領都站起來告辭,退出了房間,唯有穆小青沒有走。

等衆人都出去之後,韓阿妹纔對穆小青說道:“你沒和他們一起走,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表妹……”穆小青沒有稱聖姑,直接以親戚相稱,她猶豫了一會,說道,“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趙無恙雖然大嘴巴說話大大咧咧,但是他是直腸子,說的話卻是在理。我瞧着張問說的那事,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想和表妹聯姻擴展勢力;要麼他爲了立功,是在騙我們!”

韓阿妹皺眉道:“我覺得張問不是那種爲了目的什麼事都願意做的人!”

穆小青點點頭:“我也不認爲張問會出賣我們,可是……趙無恙說得對,張問怎麼可能因爲幾個月的交情,就實心幫咱們?”

韓阿妹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說道:“你也認爲有必要和張問聯姻?”

穆小青沉吟道:“我和他交往的幾個月看來,覺得這張問倒是個靠得住的人。表妹也老大不小了,總得找個歸宿依靠。我瞧張問長得一表人才,還是個年輕進士,人也挺出息,這樣的男人自然會有許多女人喜歡,不可能二十幾歲了還未娶妻……表妹也是二十出頭的人了,當初韓教主爲了避免你的婆家影響到他的權力,百般阻撓表妹的婚事,卻是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

韓阿妹經穆小青這麼一勸,她想到張問,臉上不禁泛出了兩朵紅暈,她尋思了片刻,卻嘆聲道:“上次在汀州外的道觀裡,我已經向張問有所表示,但是他沒有同意……”

穆小青打量了一番韓阿妹的身段,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線流暢,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舉止之間露出一股優雅端莊的氣息,穆小青看罷忍不住說道:“他爲什麼不同意?聯姻對雙方都有好處,讓表妹屈居二房,已是委屈了,他又不吃虧……難道張問真是不擇手段的人?”

韓阿妹神色一寒,冷冷道:“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他的用心如此險惡,真是太可怕了!”

穆小青正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場上的人爲了向上爬,什麼東西不能犧牲?畢竟我們只認識他幾個月,如何能瞭解透徹……表妹你想想,他幫咱們,對官府、對他的軍功都沒有好處:如果能消滅福建所有的起義軍,將福建完完整整地收回朝廷,朝廷對張問會更加滿意。那他幫咱們的原因只能是私人關係,正如張問自己所說,可以擴展他在福建的私人勢力;但是我們和張問只不過幾個月的交情,幾個月相互合作利用的關係而已,這樣的關係並不牢固;現在咱們主動提出聯姻,是表明我們的誠意,他爲什麼拒絕?不是咱們不願意相信他,而是這事真的有些蹊蹺!”

韓阿妹用長長的指甲撥弄着茶杯上的花紋,沉思許久,喃喃道:“理是這個理,但是我覺得張問不願意聯姻,有反感拿這種事做交易的原因在裡面。我始終覺得他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表妹!”穆小青皺眉道,“你根本不瞭解男人,你以爲在手握重權的男人心裡,會把感情當多大的事?權謀和御人之術纔是他們的根本!官兒我見得多了,什麼忠心誠信都是爲了在世上立足的做派,真正牽涉到前程和身家,這些東西在他們心裡如同草芥!”

韓阿妹咬着小銀牙說道:“我不相信全是這樣的人!如果真是這樣,我也沒什麼牽掛了……”

穆小青冷笑道:“好,好,你可以爲了所謂的情義殉葬,但是下邊的幾千兄弟,那都是我們的父老鄉親,當初是因爲信得過表妹,這才加入白蓮教,你要讓他們一起殉葬?”

韓阿妹神情痛苦道:“你給我幾天時間,我再找張問試探一下。”

段四三 欺壓段二一 問罪段三五 祥瑞段二一 千金段八五 濁酒段八 應泰段七 增印段十三 劉鋌段三 湖畔段二 開中段五十 殺戮段五六 大定段十一 白兔段八 涵春段三四 規則段八一 圍殺段八一 關心段六七 王師段一 機遇段三四 笑聲段三六 活着段五 姊妹段十 賣身段十 玉蓮段六七 申時段一 形勝段十五 宮變段二六 效死段五八 飛石段六|四 活糧段三四 進攻段三八 心動段二九 公子段三七 權力段七二 捷報段二二 世子段二三 臘梅段二一 問罪段七九 血案段五 閣臣段十六 懷柔段十九 麪粉段三十 葉楓段七 出關段十四 偏西段五八 遼西段七七 牢籠段四六 南下段二十 沏茶段四 琴心段四 回京段八三 使臣段十六 練棍段五七 進退段一 機遇段十九 巷戰段四一 密檔段七二 捷報段三 折枝段二 開中段四 天命段三七 權力段四一 難過段二六 羊毛段三一 妖書段三 憲禁段六九 跳梁段二二 聽書段三三 無語段十四 意象段三十 意外段七一 人海段二 平衡段三四 進攻段五二 志賢段七十 奴性段二四 血戰段七七 重炮段二六 舅子段二六 流言段二一 入侵段三六 冬雷段七二 捷報段三二 槐花段十五 菜市段六九 跳梁段五一 少女段八五 濁酒段五五 三桂段十八 後宮段四 雀爭段八三 老宅段七六 萬馬段五六 大定段十 玉蓮段三七 權力段四二 營地段五一 裝甲段四一 密檔段二三 長生